五指微動,盡量的輕柔的揭開了覆眼的樹葉,露出一枚不足眼楮大小的小孔,凝望。
濃密的叢林,是他最好的偽裝。
最多十多步開外,鄉村特有的不加修整的土路,兩輛馬車相對而立。高頭大馬的牽引,實木襯彩綢的車廂,各自還標配了一名馬夫,在繁華的京都之內,從來只是路邊不知名的甲乙丙。然而,在這樣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地帶,倒是不免有些稀罕。
「你倒是守時。」
嗯?
人聲,好熟悉的聲音。就好像,是昨日在眼前的掠影,還清晰的殘留在腦海深處來不及擦去。
書韓磊羽的視線,急忙的調轉,循聲逐跡。
距離馬車不遠,一名青衣漢子,對著一個全身裹在灰色長袍中的人說話。
國字臉的面孔,並沒有多少的稀奇。在自己的記憶中,沒有任何的印象,是個陌生人。加身青衣,棉布的材質,寡薄的顏色,除卻了還算干淨干練,一無是處。許是顧的上溫飽,至少絕稱不上是什麼大富大貴之流。
至于那抹灰影,似乎是刻意的要和自己做對,唯獨摔給自己一個吝嗇的背影。至于面孔,卻是無緣。不過,這倒是越發的激起了書韓磊羽的興致。
這個聲音,這個背影,自己恍若見過。「收錢,當然得及時。這麼快,東西就出售完畢了嗎?」
「抱歉,沒有。」
「啊,既是沒有銷售出去,為何還要約見?」
「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都怪在下的自作主張。只是,回去問過才是知曉,我們那不收。」
「額,閣下說笑了吧?誰人不知道,六鼠集市什麼都能夠賣。尤其,灰堂轉收來歷不明。」
「東西全都在這兒,一件不少,悉數奉還。另外,還有兩百兩的黃金,算作補償。」
「灰鼠,你是在開玩笑嗎?」青衣漢子的臉色,冷了下來。
不是玩笑,他,是認真的?
誰也沒有注意,一旁的草叢之中,一人眼楮突兀的睜大。
灰鼠,是他!
難怪,覺得那麼的熟悉。
衣袖之下,雙手暗自的攥成了拳頭,較勁似的勾勒出了嶙峋的筋脈突兀。
書韓磊羽可不會忘記,自己是在何處出了事情。
哼,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難不成,便是宿命嗎?讓自己,有機會教訓下那個惹自己恨的牙癢癢的角色?
不過,卻是沒有動。
比起恨,更讓他好奇的是,灰鼠怎麼會出現在此,在干什麼。而他,對話的人,又是什麼來歷。
「你看,在下像開玩笑的樣子嗎?」從書韓磊羽的角度,只能夠看得見某人攤攤手。卻也,不難想象背對著自己的面孔上,是怎麼樣的無所謂。
「該死,你們六鼠集市就是這麼做生意的嗎?想賣就賣,不想賣就不賣。當我家主子,是誰?」
「實在是抱歉,但是你們的東西,來歷過分的大,六鼠集市不是在下一個人的地界。在下說了,也是不算。先前的冒昧答應,都是在下莽撞。這樣,東西你帶回去,賠償金再加一百兩,一共三百兩,算是賠罪。」
「錢?哼,這事兒是錢就能夠解決的問題嗎?若是一開始說不賣,那也就算了。只是半路變卦,你們六鼠集市倒是好大的架子。我告訴你,什麼賠償金的,我不要。至于東西,你們樂意賣,得賣;不樂意,也得乖乖的賣咯。我家主子要的,只有貨款。」
意見,如同兩條漸遠的平行線,永遠沒有相交的可能。
「額,你這,不是為難在下嗎?」
「否則,我家主子可不是路邊的乞丐,可以隨意的打發。讓爾等代賣是給爾等面子,只要願意,也可以隨時,叫爾等頃刻之間,灰飛煙滅,恍若螻蟻!」
啪,
一身脆響,如同晴天的霹靂,響亮!
青衣漢子,竟直直的被甩飛出去,重重的跌在了幾丈開外的地上。
「額,你竟敢?」腦子,只覺得一陣陣的發懵。
提手,條件反射的捂住了半邊面孔,滾燙的溫度,紅了他的面孔,火了他的眼。
正要發作,仰首,卻是只見得一抹因了仰視的高度,而顯得格外的高達的灰影。「小子,別說是你家那主子,便是一國的主人,對我六鼠集市也得禮讓三分。帶著你們的東西,滾回去給你家主子,還有,賠償金既然不要,那就省了。」
「你好大的口氣,我家主子可是……」
灰鼠好聲好氣的說話,可不代表,他是軟弱可欺。
六鼠集市,六鼠之名,可沒有一個善茬,「管你家主子是誰,別自以為天下第一,目中無人。能夠號令六鼠集市的人,還沒有出生的。留你的狗命,不是因為怕你家主子,僅僅,是把你當作一個對話的工具。轉告你家主子,這筆生意,六鼠集市,不接。」
不接,不接,不接!
某人可是,一點的不給人面子。「你,哼,你等著,我家主子不會就此罷休。」
「一直等著,若要惹事,六鼠奉陪。」甩下一句冷語,沒有絲毫的耽擱,躍上了林梢。
沒有人注意,距此不遠的叢林中一只眼楮追尋著殘影而去。
然而,足下到底沒動。
「你。」青衣漢子正要說些什麼,不想,眼前已是空空如也。
那家伙,甚至是連說話的機會,都吝嗇的不肯施舍。
「哎呀呀,張哥,你怎麼樣?」馬車上的一名小斯跑過來,討好的扶起了他。又是攙扶,又是拍著灰塵。
「滾,去把東西拉回去。」許是心頭厭煩,滿肚子的火氣沒處兒撒。
青衣漢子絲毫不領情,一腳踹開了旁人。
「額,是。」
「等等。」
瑟縮了下脖子,想走,卻是不敢。卑躬屈膝,唯唯諾諾。「是,張哥,還有什麼吩咐?」
「剛才的事……不許告訴任何人。不然,我打斷你的狗腿。」被稱作張哥的漢子,瞪了他一眼。
「是,是,小的明白。小的一定,爛仔肚子里,小的什麼也沒有看見。」
「搬東西去,別墨跡。」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