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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他抬眸看她,背著光,朦朧溫暖的燈光下,有那麼一瞬,他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微微動了動喉結,他一臉認真地說︰「能不能再考慮考慮?畢竟你失憶了,說不定多留一點兒時間給大家,不至于以後後悔。」

無疑,這是在拖延時間,這對于一個失憶的人來說或許會覺得很可笑,借口很牽強,但除了這樣,別無他法。

她先是挑了挑眉頭,然後垂眸失笑,縴長如扇的眼睫隨著那笑意顫動。

之後,她抬起頭,斂住笑意,聲音十分平靜︰「厲先生,那我就實話實說了吧。如果你愛過曾經那個我,就不會讓我一個人離家那麼久。再說,你看我的眼神,說話的語氣,都不像是對一個至愛的人該有的表現。再說說你找鑰匙開門的時間,久到我以為你走錯了門,要不是你喜歡回這個家,又怎麼會找不到鑰匙?」

她唇角輕挽,略帶諷意,「我雖然失憶,可到底不是變白痴,雖然你不承認我們的關系不好,可我看得出來,也感受得到,這樣的婚姻,任誰都沒法相信是幸福美滿的。我想守著一樁名存實亡的婚姻,與一份高額的離婚分割財產相比,我想……白痴也願意選擇後者。」

厲焱聞言,心里剜涼一片。伶牙俐齒的她,分析得頭頭是道,但同時,比起失憶前的她顯得更冷漠。

以前,她至少是恨他的。都說有愛才有恨,恨他就能記住他,而她現在對他什麼感覺都沒有,連恨都沒有。

他意圖避開這個敏感的話題,抬眸看了一眼牆角的落地鐘,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晚餐時間到了,想吃點什麼?」

「最後的晚餐?」她笑了笑,戲謔地說,「嗯,既然是吃散伙飯,那我可得好好敲你一頓。」

散伙飯……

狹長深邃的黑眸微眯,他的眼中升起一抹無奈,原先猜想她不會願意出去吃飯,因為從前她就不愛出門吃飯。很意外,她欣然接受,但「散伙飯」三個字听上去著實令人郁悶窩火。

但是,厲焱還是忍住了。

畢竟,他得順著她,免得她再提出離婚兩個字來。

他緊抿薄唇,沉默了幾秒,問道︰「想去哪里吃?」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嗤笑道︰「對一個失憶的人來說,這個問題是不是太難了?」

失憶後的米若變化太多,讓他一時間無法適應,她看起來比從前更快樂,更愛笑,竟然還能說出這樣的冷笑話來。

他深深地看進她眼底,心里竟然祈禱著,希望她永遠都不要再恢復記憶。

厲焱沒想到失憶後的米若不僅是性情變了,竟然連口味也變了。她所選擇的,竟然是一家火鍋店。

環顧四周,大堂內坐滿了人。

他扶著她坐下來,抿緊了唇,盯著正在點菜的她問︰「你確定,真的要在這里吃?」正說著,一股濃重的火鍋湯料味迎面撲來,他不禁皺了皺眉。

米若停下手里的翻看菜單的動作,抬起頭,笑著譏誚︰「如果厲先生不喜歡,那麼請我點完菜,你埋完單再走。」

說著她翻了翻自己的衣兜,聳了聳肩,繼續道︰「你知道的,我沒帶錢包。」

厲焱的臉色驟然沉了下來,不是他不喜歡,一來是這里人多混雜,現在是非常時期,他擔心有人趁亂傷害米若,二來她病剛好,不適宜吃太辛辣的東西。

他剛張嘴,米若抬手阻止了他,又繼續道︰「ok,我知道是你擔心我身體,那這樣吧,我們點個鴛鴦鍋。」

說完,她果斷埋頭繼續點菜,厲焱強壓下心中那股悶氣,決定順了她的意。

不一會兒,鍋底和菜都上來了。火溫逐漸升高,熱氣騰升,底料開始沸騰,伴隨著濃濃的香味撲鼻而來。

厲焱替她涮好了一片片的牛肉,又替她燙了毛肚,這才將肉丸、魚丸、豆制品和蔬菜慢慢丟進火鍋里。

米若夾起肉片放進嘴里,混著醬汁的辣味刺激著她的味蕾,令她忍不住感嘆了一句︰「嗯,沒想到這頓散伙飯這麼好吃!」

似乎這樣還不夠表達她的心情,米若繼續說道︰「真的很不錯,從來沒有吃過這麼爽口的東西。」

米若不記得了,其實她並不是第一次吃火鍋,曾經她和駱淵在安昕鎮也吃過,但是巧得很,她眼前所在的火鍋店恰好是南城出了名的火鍋旺店,味道自然是比安昕鎮的好吃。

她一邊吃,一邊深深吸了一口濃濃的香氣。湯料香醇,入口的食物辣而不燥,還有一絲絲甜味,讓人回味無窮,米若不禁感嘆在這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美味又實惠的食物。

厲焱怔愣地看著她,以前他總是嫌火鍋店里的味道不好,怕吃完之後一副沾上難聞的氣味,所以無論她怎麼吵著來吃,他都不肯。

可這會兒看見她一臉陶醉的表情,他倒是有些後悔了,為什麼以前不肯來?只要她開心,不就好了?

米若又夾起一片牛肉片,蘸了醬後送進嘴里,「能吃上這麼好吃的牛肉片,真是太幸福了。」

聞言,厲焱的嘴角淺淺漾開一絲笑意,「好吃就多吃一點。」

原來,她的幸福,這麼簡單……

他將剛剛涮好的牛肉片放進她的醬碗里。

「嗯嗯,好吃極了。」

「你慢一點,小心燙。」

「唔唔……」

一頓飯下來,厲焱幾乎沒怎麼動筷子,不停地為米若服務。兩個多小時後,鍋里能吃的東西幾乎全進了米若的肚子。

這是厲焱第一次見到她吃這麼多東西,尤其是在她大病初愈後,食欲竟然有這麼好,著實令他大吃一驚。

當然,她食欲有這麼好,厲焱自然心里高興,忽然覺得她這時候失憶,真是件值得慶幸的事兒。

她張著嘴,不停呼著氣,兩只手也沒閑著,輪流對著嘴唇扇著,好讓自己的嘴唇不那麼辣。米若平日里並不太能吃辣,這會兒被辣得雙眼都沁出淚了,厲焱急忙取出紙巾替她擦拭,她一邊點頭一邊不住嘴地吃東西。

厲焱看著她做出這些以前從來不會有的動作,又一陣恍惚。以前的米若,她是舞蹈學院的高材生,一舉一動都是優雅的,很少見到她笑,即便是笑,也都是古人常言的笑不露齒,含蓄、委婉、優雅,帶著一絲清傲。

她本來臉蛋就長得好,氣質也很出挑,生氣起來也很美,而眼下的她,又多了別樣的韻味。

看到她抓起一旁的冰水就要喝,厲焱急忙攔下,讓服務生為她準備了一杯溫開水。不一會兒,面對服務生遞上來的溫開水,她一怔。

「你的病剛好,還不能喝冰水。」他說。

「為什麼?」她皺眉,不顧他的反對,推開那杯溫開水,抓起冰水杯子一飲而盡,喝完後吐了吐舌頭,「你不知道這個很辣嗎?只有喝點兒冰水才能救急。」

看見她吐舌頭的動作,厲焱又是愣了一下。

米若放下杯子,掌心被冰得沒有血色,冰水帶來的刺激感正提醒她,這頓最後的晚餐終于結束了。

她舌忝了舌忝嘴唇,感受著嘴角殘余的味道,從來沒有這樣痛快地品嘗過美食,這感覺真是舒爽。

她先是彎了彎嘴角,然後淺淺笑出聲︰「厲先生,還要麻煩你送我回去,我身上一分錢都沒有,而且……」

微頓,她抬手指著自己的腦袋,自嘲地說︰「我也不太記得回去的路。」

「就算記不起以前的事,也不要叫我厲先生。」‘厲先生’三個字太過疏離,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

她呵呵傻笑了兩聲,隨性地點了點頭,「好呀,那我們走吧。」之後她率先起身。

到了別墅門口,米若突然轉過身。

一直低垂著頭緊跟在她後面的厲焱並沒有留意,猝不及防,整個人撞上了她,而米若也不曾防備,一抬頭,剛說的話全給堵回去了。

思維即時停頓,她睜大眼,對上一雙墨色弄得要燒起來的黑眸。

心髒驟然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扎了一下,有些疼,她自覺想推開他卻失去了平衡,他及時把她緊緊抱住,有一股似曾相識的味道源源不斷地籠罩著她。

她有些尷尬,迅速後退了兩步,皺眉望著他。

「就在這里止步吧。」她突然斂住神色,平靜地道。

他不解,剛才吃火鍋的時候,她還好好的,怎麼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那種暖暖的感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棟房子,我想……你回來的次數應該屈指可數吧?」她深深地看進他的眼底,哪里眸色的微微變化更加讓她確定自己的猜測,「那麼……今晚照舊,你回你之前的住處睡吧。」

厲焱沒有說話,可心里卻是刺得厲害。

他根本沒打算出去睡,既然她已經回來了,那他就沒有必要出去住,如果她不希望和他睡一起,那他可以睡客房。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拒絕他留宿。

她沒有給他多余的時間思考,凝視著他繼續道︰「還有一件事,能不能麻煩厲先生將樓上臥室的房子鑰匙還給我?」

他一怔,隨即眉頭皺得更緊了,「什麼意思?」

雖然,像‘霸王硬上弓’這樣的事情的確是他有可能做的,可他還不至于在她大病初愈後,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更何況,他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等到重新追回她的心後,再做他想她也想的事。

「很抱歉,我只是在按離婚協議書上的協議行使自己的權利。現在,不管是誰,對我來講都是陌生人,即便我們曾經結過婚,也許很親密過。可是現在……考慮到我的人身安全,自我保護,很抱歉,我想我必須這麼做。」

她說完,微笑著聳了聳肩,以示她也很無奈。

厲焱眯了眯眼,臉色微變。

無論失憶前的她,還是現在的她,總是有本事能讓他無端失控。他習慣性地模出一支煙,點燃,用力地咬了一口,然後盡力全數吐出。

「人身安全?自我保護?好,很好!」他的語氣中透出一股說不出的煩躁與憤慨,從口袋里模出鑰匙,捏在手中並未給她,幾秒之後,他直接邁至別墅門口。

丟下一句話︰「我回自己的房子,不犯法吧?!」

誰知,米若一改之前的溫柔,很不給面子地嚷嚷了起來,「誰說這是你的房子?剛才那份離婚協議書上明明寫了,這房子歸我!」

厲焱也怒,吼了一句,「我們倆現在還沒離婚!」

米若氣不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直愣愣地站在門口,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厲焱見她無話可說,冷嗤了一聲後,回頭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說︰「要不要進來隨便你,反正鑰匙現在在我手上,你的行李和錢包也在屋子里。」

正猶豫著,踫上了住在另一棟別墅里的芳姨︰「哎呀,米小姐,你可算是回來了,耶?你這腳——」

母親住在這里的時候,和隔壁的芳姨走得比較近,雖然米若也沒有見過芳姨幾面,倒是听母親提過幾次。

芳姨一想到女孩子最在意的就是容貌和身材,更何況米若的母親提起過,她女兒是個舞者,不但身材好,長得好,跳舞更好。可眼下她的腿卻是一瘸一拐的樣子,心下馬上猜到,八成是出了意外。

芳姨從見到米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拉著她的手,舉止都很親熱,米若雖然不記得過去的事了,但依然感覺得出芳姨的親近。

厲焱凝視著微笑如風的米若,他不知道自己撒的謊會不會讓她不高興,米若抬眸,剛好對上他探究的視線,只是一秒,便錯開。

她對芳姨淺淺一笑,「哦,我沒事兒,出了點兒小小的意外。」

對方不願意細說,一定有難言之隱,芳姨趕緊轉移了話題,「哦對了,這大半年沒見著你的人影,厲先生說你去國外深造了。哎,你走的時候我們都不知道,這次回來了就不走了吧?」

「呃……」米若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如果說自己馬上就要和厲焱離婚了,當著芳姨的面也太不給他面子了。

為了避免尷尬,厲焱接口道︰「是的,這次她回來就不走了。」

芳姨笑笑︰「那就好,那就好啊,米小姐和厲先生結婚也一年了吧,該要個孩子了,這有了孩子啊,家就更像個家了。」

老一輩的人就是熱心,喜歡瞎操心,卻是好意。

米若和厲焱相視一眼。米若是覺得尷尬,而厲焱則抿緊了唇,死死盯著她,像是想要把她的心看個究竟。

芳姨一走,米若忍不住對厲焱說︰「我去國外深造了?我怎麼不知道?」

目光不經意間掃到她嘴角的笑意,厲焱心里更是窩了火,「先進去吧,今天我們倆就別吵了。」

米若頓了頓,最終還是邁進別墅,盯著他手中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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