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看著,並沒有高興的表情,神色有些蒼涼,「懷恩,你別怪哀家狠心,哀家實在是怕再有一個魅惑君王的萬貞兒。言溪寧,是哀家很喜歡的孩子,可她……這是命。」
懷恩沒有開口。
周氏也沒想要他開口,只吩咐一旁的李嬤嬤,「把月華公主跟她的婢女請到小轎上,送出宮門,必要讓人知道月華公主出宮時還好好的。」
「是。」
感覺被人拖了起來,言溪寧便听見周氏的聲音再度響起︰「懷恩,只有死人才能讓哀家放心,你……」
「太皇太後放心,老奴會自己動手。」
言溪寧麻木的被丟進了宮轎,听得李嬤嬤的吩咐道︰「好生辦好吩咐的事。」
「是。」
這聲音,是若瑾。
「公主,沒人了,您可以睜開眼了。」
言溪寧猛地睜開眼,看著若瑾在轎子里不由得愣住。
睜開眼的清淺亦是迷惑︰「這是怎麼回事?」
「我的任務是讓人知道月華公主活著出宮,回了公主府後,只等公主的兩個女兒被顧家接走,便把月華公主的尸體制造出月華公主自盡的假象,然後,回宮領死!」
「那你為何知道我沒死?又為何告訴我這些?」
言溪寧的逼視讓若瑾一笑,「無論怎樣都是死,何不幫幫公主?況且,懷恩……薛慚都要死了,我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懷恩,原名戴薛慚。
「你跟他……」
「我喜歡他,可他喜歡的是……紀婉。」
紀婉,朱佑樘的母親淑妃紀婉?
言溪寧沒問,卻已肯定,否則,懷恩何故幾次舍命救朱佑樘,又何故悉心教導了朱佑樘那麼多年?
「還不快去送月華公主出宮,讓公主等了可有你們受的。」
「是是是,嬤嬤教訓得是。」
听見幾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言溪寧三人禁了聲。
「公主,奴才等人送你到宮門。」
若瑾只嗯了一聲,轎子便被抬了起來。
行到宮門處,若瑾自清淺手中抽出手帕,故意丟出轎外,守門侍衛立刻撿起,「公主的東西掉了。」
「本宮的東西掉了也是你能踫的?」若瑾的聲音一出,言溪寧跟清淺便是一愣,這聲音,跟言溪寧的絲毫不差。
侍衛聞言,立刻請罪。
「清淺,還不把手帕拿來?」
「是。」
若瑾也不糾纏,就這麼自顧自的扮演者兩個角色,手透過轎簾,接過了手帕,以清淺的聲音道︰「煩請侍衛大哥去宮門外那里把月華公主府的馬車叫來。」
「是。」
馬車就在宮轎的五步之遠,言溪寧被清淺跟若瑾扶著下了轎,直接上了公主府的馬車。
順利的出了宮,回到了溪華閣,若瑾便跪了下去。
「奴婢老家浙江余姚泗門,家中有一弟一妹,今後煩請公主多多照顧。」
入夜微涼,顧府的流雲居里燈火通明。
竹林邊上,一人束手望月,听見微微的響動,手里的一幅畫卷似珍寶被他收藏。
「顧兄好興致啊,竟還有心情賞月。」
「有事就說,今日我沒心情跟你廢話。」
墨瑾奇挑眉,「怎麼,兩個女兒明日就要回來了,這不是你想要的麼?」
「表哥沒事的話,就不送了。」
顧西辭看也不看墨瑾奇,轉身就要回屋,墨瑾奇手中扔出一物,被顧西辭輕巧的接住,墨瑾奇懶懶的道︰「曲詞晚說是言溪寧給你的。」
顧西辭眸光一閃,看著墨瑾奇,「可說了什麼?」
墨瑾奇不雅的翻了個白眼,「信在你手里,言溪寧要說什麼也都只有你知道。」
說完,消失在了夜色里。
顧西辭拿著信,久久沒有打開。
顧西辭親啟。
這清秀婉約的字,是她的筆跡。
進了屋,打開了信,顧西辭只覺得一室的冰涼。
夫妻一載,未曾共賞花開,如今即將陌路,不妨與我賞一次斷天崖的桃花。
明日午時,京郊斷天崖一見。
言溪寧親筆。
終究是要走,就算兩個女兒也留不住你麼?
信,輕輕的滑落,顧西辭一聲輕笑,她是那般的決絕,他不是見識過了嗎?
南有斷天崖,北有慈雲庵,桃花妖灼灼,寒梅十里香。
說的便是斷天崖的桃花,跟慈雲庵的梅花,兩者齊名京城,各有風華。
斷天崖位于城外的一處群山之中,因山勢險峻,故而,賞桃花的人並不多。
言溪寧一大早就坐著馬車出了門,馬車停在官道邊後,言溪寧下了車,吩咐清淺道︰「听說一里外有一處山澗清泉,煮茶味道極好,你去取一些來。」
清淺應了後,便直直的駕車遠去。
言溪寧垂眸笑了笑,獨自走進山里,不遠處,一座山峰拔地而起,滿山的蒼翠間,雲霧繚繞,依稀可以看到桃粉花色。
很美。
斷天崖,便在那山峰之巔,那里的桃花,生在懸崖峭壁中,長在雲煙仙境里,與天相接。
那里才是最美的,卻也是最險的!
言溪寧爬了很久才到半山腰,氣喘得厲害,胸口也悶得慌。
她苦笑,「子生,還是你帶我上去吧,我走不動了。」
自她入山後就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子生疾步上前,沒招呼一聲就提起她,幾個起落便立在了山巔之上。
山巔之上是一個長不足一丈,寬不足七尺的平坦山石。
言溪寧的衣衫被風吹揚,發絲更是凌亂,她試著往崖邊走了兩步,崖下煙雲重重,根本看不到底,這要是從這里掉下去……
言溪寧急急後退了兩步,雙腳一軟,被子生扶住,「上面沒多大地方,小心些。」
勉強笑了笑,「清淺應該沒被顧西辭的人跟著吧?」
「那些人,武功奇高的都在公主府,暗中看著康康小小。跟著我們出府的並不多,跟著清淺去的人,有三衛在,他們礙不了事。」
言溪寧勾了勾唇,無聲的笑了笑,然那笑在看向山崖時慢慢收起,直至雙唇抿緊。
「曲詞晚可真會選地方。」
子生眉梢揚了揚,看看天色,「屬下告退。」
言溪寧咬唇,點點頭,待子生離去後,便小心翼翼的就著站著的地方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