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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帝崩【已替換】

她趁夜摘回來的果子還沒來得及吃完,宮里頭就響起了喪鐘。

鐘聲透著悲憫,一聲又一聲地響徹了九重宮禁。

貴妃披著長襖推開門,嬌艷而又憔悴的臉上露出解月兌的笑,「終于結束了,哈哈哈哈,終于結束了!」

趙還芷是被貴妃的聲音吵醒的,緊接著便听到了鐘聲。

她一把拉過身旁值守的小宮女,焦急中透著不可置信,「響鐘了?為什麼響鐘了?」

這個問題問得實在多余。

還能為什麼呢?

小宮女哽咽著跪下來,淒淒道︰「主子節哀。」

趙還芷拉著她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腦子里一片混亂,听她說話也听不真切,依稀只听到了節哀兩個字。

呵,節哀,節什麼哀?她好不容易得了皇帝的寵幸,難道就是為了讓人勸她節哀嗎?

「皇後,對,我還有皇後娘娘。」她喃喃念著皇後的名字,踉蹌著身子從床上下來,一迭聲催促小宮女,「快,快拿素衣過來我換上,咱們去見皇後娘娘。快啊!」到最後,她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在喊了。

小宮女一邊抹淚一邊爬起來,跑到衣櫃那頭拼命翻找著素衣,深怕晚一步她就要打將上來了。

來到坤寧宮前時,門外已經跪了一片人,個個形容憔悴,嗚咽著趴在地上,瑟瑟發著抖,也不知是哭得太忘情還是冷得。

玉秋站在門口,眼里帶著垂憐,看到趙還芷來,才收起眼神,福了福身,「貴人安好。」

趙還芷往前沖了一步,拉著她的手,「玉秋姑娘,皇後娘娘呢,皇後娘娘在不在?」

「娘娘郁結于胸,卜一听到聲響,便倒下了。」玉秋說著按了按紅腫的眼角,「喊太醫們來診過脈,現在還起不來身呢。娘娘畢竟和皇上多年夫妻,情意深重,奴婢們在一旁見著也忍不住傷懷,天可憐見,怎麼偏偏出了這樣的事。」

她話說得好听,可也得有人信啊。

皇後是真起不來身了,還是不願意見她們,那且有的說呢。

玉秋這段話,听听也就罷了,可沒人真打算就這麼放棄。

趙還芷一咬牙,也跟著跪了下來。

「這是怎麼了,跪了這麼一堆人,哭喪也不該在這哭吧。」江意雨從輦上下來,看著這一片烏壓壓的人頭,挑眉看向玉秋︰「怎麼,連皇後娘娘也去了不成?」

玉秋尷尬地行禮,「成娘娘說笑了,皇後娘娘只是一時郁懣,才倒下了。」

江意雨故作恍然地哦了一聲,又看向眾人,「既如此,那怎麼這麼多人擁在這哭,怪不吉利的,還不快請她們回去。」

「奴婢明白,奴婢這就請各位主子們回去。」玉秋听見她這句話,才算是松了口氣,忙不迭應下來,「請成娘娘進去稍候」

江意雨嗯了聲,抬腳往里頭去,走了沒幾步,便被人抱住了腳,她腳下一個不穩,險些要跌下去,幸好茵茵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主子,你沒事吧。」茵茵不滿地看向抱住江意雨的趙還芷,礙著身份不好明說,口氣卻不好,「趙娘娘這是做什麼!我們主子懷著身孕呢,您這麼沒頭沒腦的,萬一出了個好歹,誰擔得起!」

江意雨心有余悸地按著胸口,還沒緩過氣來。哪怕肚子里頭這孩子不是真的,冷不丁被人抱這一下也夠她心驚的了。

「成王妃,江姐姐,咱們可是一道來京的,看在你我姐妹一場的份上,求您幫幫我!」趙還芷哭著抱住她,哀哀懇求,「求您在皇後娘娘面前幫我求求情,放我一條生路。」

「趙貴人,你這話說的我就听不懂了。」江意雨低頭看著她,「皇後娘娘難不成還會害你性命不成?」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不管趙貴人是什麼意思,你這番都找錯人了。」她話里透著憐憫,「皇上大行,新君即位不過是彈指的功夫,你們不去求他,反而來坤寧宮做什麼呢?退一萬步說,這坤寧宮,皇後娘娘還能住的上幾日呢?你們要找,也該找這坤寧宮未來的主子才是。」

「成王妃的意思是,讓我們去找太子妃娘娘?」趙還芷呆呆地抬起頭,卻見江意雨嘴角泛起一絲清淡的笑意,「我可沒這麼說,不過是看在咱們相識一場的份上,給你指條明路罷了。都是一道出身的秀女,她可以位列坤主,卻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命喪黃泉嗎?」

她說著忽然想起什麼,仔細打量了一下跪著的人,卻都是庶妃,一個萬花宮的秀女都沒見著,她手不自覺地模上護甲,摩挲了兩下。

「娘娘,該進去了。」茵茵在一旁小聲提醒道,「您身子重,萬一染了風寒,那可就不好了。」

她這才回過神來,「趙娘娘,話擺在這,你自個兒看著辦吧。」說完便搭著茵茵的手,往里頭走。

趙還芷愣愣坐在那想了會,才手腳並用地爬起來,往東宮去。

這事兒,有人起了頭,後頭跟著的人便多了。

庶妃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著趙還芷走了過去。

一個個跪久了腿不利索,相扶著也得往東宮去,遠遠瞧著還挺叫人嘆惋。

「說起來都是主子,唉。」灑掃的宮女嘆了一聲,用力地掃起地來。

秋日里頭葉落得多,一眨眼就能落個滿地,只得勤快著些掃,省得被嬤嬤責罵。掃到樹下,還挺訝異,小聲嘟囔道︰「真是稀奇,今兒的果落得倒不多。難不成知道皇上沒了,連果子都不落了?」

不過也管他呢,正好省得她清掃。

汁液印在地上最是煩人,還得打了水跪在地上擦拭。這下可省了功夫了。

她興興頭頭地打掃完,便收了東西躲屋里頭去了。

東宮是早有準備的。

放眼望去,滿屋縞素,連金器都叫人收了起來,換了木器,連她發髻上的金簪都收了起來,滿頭青絲就拿木簪綰著,眉目低掃,清綽婉約。

「外頭跪了多少人?」

「奴婢沒細數,少說得有個五六十人。除了趙貴人外,都是庶妃。」

按輩分來說,都算是她的長輩,庶母也算佔了個頭餃。

可既然皇帝沒封她們,那也不能算是正經庶母。

「除了趙貴人外,其余的人都叫回去吧。」

「娘娘要見趙貴人?」蘭瑩沒忍住問出了口,不是很贊同地道︰「趙貴人雖說是貴人,可身份也沒有貴重到什麼地步,哪里值得娘娘親自去見!」

江意水道︰「她雖然身份不貴重,畢竟是大行皇帝親封的,不能讓她就這麼回去。還是按老規矩,沉寒,你替我去見她。」

蘭瑩這才放下心,點了點頭,「還是娘娘考慮的是,畢竟賢娘娘過來也是沉寒姐姐見的,趙貴人也挑不出錯來,還顯得咱們看重她呢。」

「去吧。」她看向沉寒,微微一笑。

沉寒屈了屈膝,往外頭走。

江意水撫著脖子,怔怔看著外頭。

雖然離殿里極遠,可她總覺得那陣若有若無的哭聲就在耳邊,一陣陣的,揪得人心疼。

「談起來人人都艷羨,可真當了妃嬪,命都是依附著別人的,還談什麼尊貴不尊貴呢。」蘭瑩替她把手邊的茶換了一盅,輕聲嘆了句。

她聞言看了蘭瑩一眼,「往常瞧你還是個小丫頭,怎麼說話老氣橫秋的。」

蘭瑩赧笑,「奴婢再怎麼年紀輕,也是在宮里頭呆過的,要是拎不清,哪還能來伺候娘娘呀。」她沒敢說出口的是︰娘娘平日說話也嬌氣,可一到時候,不也能鎮得住嗎?

江意水雖然待她們客氣,可她們自己得明白分寸。一旦自己都拎不清,那離死也不遠了。

「現如今也不過都是一群可憐人罷了。」她模著溫熱的茶盞,「命數也實在不好,三郎都答應替她們改一改規矩,約莫也就是這兩天的事,卻還是沒能撐得到。再得等三郎下旨,只怕要多費不少氣力。」

「那也是沒法子的事。娘娘對她們也算仁至義盡了,往後怎麼著也怪不到您頭上,您就別想那麼多了。要真靜不下心來,還不如多想想小殿下呢,這樣子人也開懷些。」她把語氣刻意放得輕快,總算是逗得她一縷笑意。

天子崩,天下慟。

前頭有薛崇鎮著,進宮來哭靈的內命婦們,自然也得有人領頭。

皇後報了病不出宮門,這事便理所當然地落在江意水身上。

「你身子重,若是撐不下去,千萬別勉強,知道嗎?」薛崇不放心地諄諄囑咐,深怕她有個什麼好歹,心里也實在忍不下去,「人死萬事皆空,便是哭得再傷心又有何用!不過哭個兩三聲,還能真當是孝道不成?」

她忙止住他,「小聲些,叫人家听到。」

他如今是越來越不裝相了。

「听到又如何,難不成不是這個理?」

「便是你說得對,也不能這麼直落落地說出來。落了他們的面子,未免太過失禮。」她心里明白,他哪能真不懂這個理,不過是變著法兒哄她罷了。

果不其然,他親了口她的臉,情真意切地道︰「小昭昭真是賢惠。」

真是!

她沒奈何地瞪他一眼,換了身衣裳準備出去,臨走前想起來,「殉禮的事你打算什麼時候提?」

「等到他們提的時候再提。」他漫不經心地抖了抖廣袖,「你放心,他們是萬不會忘了這事的。」

反正不用他們去殉,不過提一嘴的事兒,卻能彰顯他們對皇帝的掛念,不賠本的買賣,那些人哪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呢。

果然,這殉禮一事很快就有人提了起來。

卻不是朝臣,而是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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