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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華殿,竹淵亭。

「你猜猜她最後說什麼。」

「她說她要回去洗眼楮。」說話的男子不待對方開口就迫不及待說出了答案。他說得激動,也不管身處何地,到最後竟伏在桌上捶桌大笑。

武安侯世子沈離沒想到昨日竟然在大街上看了一出大戲,他是習武之人,雖然不在人群中,仍把全過程听得清清楚楚。本來他是沒在意的,不過是個紈褲仗勢搶人罷了,沒想到郁八一听見連七的名號就沉不住氣出聲了,接著一位姑娘立刻出現,三下五除二把這場鬧劇解決了。那位姑娘說話實在有趣,洗眼楮?說得好!他想起那紈褲油膩的模樣,不禁又笑出聲。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他笑了大半天,隔日大清早就進宮,逮著下朝的柳熙然就把這件趣事繪聲繪色的講給好友听。

「這位姑娘是位妙人,文國公府的九小姐?」柳熙然听完倒沒有如沈離一般笑得直不起身子,一張被京城閨秀圈評為「京城四美男」之一的俊臉上露出一個矜持的淺笑,一下子就猜出了沈離口中那位厲害姑娘的身份。

「美貌非常,氣勢逼人,生面孔,又與郁八親近,應當是剛回京的郁九小姐。」沈離笑夠了,模著下巴沉吟道。

「郁九小姐?」忽然□□來的聲音低沉慵懶,一句「郁九小姐」被念得低靡悱惻,仿若情人間的呢喃,卻讓沈離不由自主的身子挺直,至于柳熙然?一直風姿綽約的站得筆挺,妖艷的紫色官服硬生生被他穿成風光霽月的謫仙。

「參見皇上。」兩人朝來人行禮。

「翼揚,何事如此高興,說出來讓朕听听。」衛珩揮了揮手示意兩人平身,似笑非笑盯著沈離,沉郁的黑金常服襯得他愈發威嚴,讓人猜不透他話里的意思。

沈離從五歲開始就跟著這位,自小就怕這位用這種眼光看他,他被唬得背脊發涼,也不敢多嘴,把剛剛和柳熙然講的趣事又與皇上說了一遍,只是這次他不敢用之前的語氣說話,原本一個有趣的故事讓他講得干巴巴的。

「後日是青陽公主壽辰?」衛珩全程面無表情的听他講完,一句話也吝于表達,似乎陷入沉思。正當沈離被這突然安靜下來的氣氛折磨得小心肝一顫一顫,暗忖皇上是否又想尋機折騰他,衛珩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回稟皇上,後日是青陽公主四九壽誕。」沈離還未回過神,柳熙然接過話,大祁沿襲舊俗不過五十壽辰,都是放在四十九歲辦的,因此這個壽辰算是比較隆重的。

皇上向來不喜這位姑姑,如今竟主動問起了,剛才的事再加上前些日子發的聖旨,「適齡嫡女入宮候選」,郁家嫡女就一位……

柳熙然覺得他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再抬眼看皇上的眼神就有些說不出的意味。

據他所知,郁家九小姐六年前就去了蘇州,近幾日才返回京城,皇上近日不曾出宮,不可能與她有何交集。若是真的認識,應當在六年前,難道皇上六年前就對那位起了心思,直到現在還念念不忘?可是也不對,六年前郁家九小姐不過是一個□□歲的小丫頭,皇上也不過大她幾歲,情竇初開也不至于開在她身上……

難不成皇上有什麼特殊的癖好?柳熙然看皇上的眼神愈發古怪。他和沈離一樣,從小就是這位的伴讀,打小的情誼,若說最熟悉這位的,非他們二人莫屬,沒想到還有他們倆完全不知情的的事。

衛珩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一個低眉垂手,眼楮直直盯著地上,仿佛要盯出一朵花來,一個用一種「我已經洞悉一切」的目光看著他,看得忒是心煩,揮了揮手不耐煩的讓他們滾蛋。

走了幾步,衛珩似是想起些什麼,忽然轉身,「翼揚,朕看你很有空閑?正好錦州那邊出了些事,你明日就過去罷。」

還有閑情逸致在大街上閑逛?看來確實是太清閑了。

郁華瀲早上卯時初刻就被丫鬟們從被窩里撈起來梳妝打扮,這次參加青陽公主的壽辰可以說是她成年之後第一次在京城的正式亮相。為了體現文國公府唯一的嫡女身份的尊貴,從首飾妝容到衣裙配飾,怎麼華貴奢侈怎麼來,伺候的丫鬟們卯足了勁折騰,務必使小姐讓人一看就移不開眼。

盛裝打扮的效果很明顯,郁華瀲睜眼看見鏡子里的自己還愣了愣,她年紀尚輕,平時也不耐煩花幾個小時化妝,如此這般盛裝打扮,只有她及笄禮那日,只是她那時還未完全長開,完全沒法和現在比。

鏡子她著一身淡黃雲煙衫逶迤拖地月白蜀緞素雪絹雲形千水裙,頭梳朝雲近香髻,一只金累絲嵌藍寶石雙鸞點翠步搖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搖曳,臉上畫著清淡的梅花妝,雙目秋波盈盈,粉色菱唇微抿。

只是如此木著一張臉,已經令人心神為之一攝,更別提當這張臉露出生動怡人的神情該有多動人。

唔,家世和美貌都佔了,以後再把身上的毛病解決就完美了。

郁大夫人帶著庶女郁靜 踏入佷女的院子,一進門就瞧見梳妝鏡前盛裝的佷女,心下暗嘆,不愧是簡氏女的女兒,容貌堪稱姝色無雙。依她看,今日佷女一露面,京城第一美人的頭餃就懸了。

郁華瀲從鏡中看見來人,不禁疑惑的轉身︰「大伯母您怎麼來了,是否要出發了?」

「我還疑惑是哪位仙子忽然降臨人間,原來是郁家的九姑娘。」大夫人笑著拉起郁華瀲的手左瞧右瞧,眼中異彩連連。

「大伯母這麼說漪漪都不敢出門了。」郁華瀲用袖子遮著臉,故作害羞狀。

一旁的郁靜 看見郁華瀲身上的衣服,眼中閃過一絲不忿,緊緊握住手上的帕子,擠出一絲笑說︰「九妹妹這件衣服真漂亮。」

郁家姑娘少,即使不是嫡出的小姐待遇也是極好的,但這一切在和郁家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的九小姐面前,嫡庶的差別簡直令人嫉妒得發狂。

倒不是文國公府虧待庶出,文國公府的兩位庶女待遇堪比一等世家的嫡出小姐,可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郁華瀲何止是嫡女的待遇,公主都沒有她舒服。

就拿她此時穿的衣服來說,是凌波坊一年才產一件的珍品,不對外出售,不管你是受寵的妃子還是尊貴的公主,凌波坊要是不樂意了,就敢不賣給你。郁華瀲能拿到這件裙子,還是托了老夫人的面子。

大祁幾乎所有閨秀都以有凌波閣制成的衣服為榮,郁靜 一直想要件凌波閣的衣服,奈何凌波閣的衣服件件天價,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嫡女,只能眼巴巴的瞧著。可是郁華瀲不僅能輕易擁有凌波閣的衣服,而且一穿就是凌波閣壓箱底的珍品。

「這就是嫡庶有別,不要去和九小姐比。」郁靜 想起姨娘的話,手指甲生生扣進了肉里。

真教人嫉妒啊!一個嫡庶有別似乎注定了郁華瀲永遠高高在上,而她只能撿她不要的東西,誰教她不是嫡出,誰教她不是從大夫人肚子里爬出來的?

唯一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也輕飄飄的忽略庶出,到最後連選秀都要加上一個嫡出,這道旨意仿佛像一個巴掌狠狠地扇在她臉上。不想去和沒資格去是兩回事,在那道旨意還沒出來之前,她對進宮並無特別的想法,當那道聖旨發出時,她整個人都是懵的,原來不是所謂的她想不想進宮,而是,她連入宮的資格都沒有。

真是個天大的笑話,可笑,可笑。

郁華瀲可是連序齒都不屑與她們這些庶女為伍的,哈哈,京城有名的郁九,大名鼎鼎的,病秧子。

可惜,這麼尊貴的嫡女,最後還不是要入宮為妾,一輩子不能穿正紅,孩子也只是可憐的庶出。憑郁九的身子,生孩子?指不定進宮沒幾天就捱不過去了。

「大姐姐今天的衣服也很漂亮。」郁華瀲當做沒看見郁靜 眼中的神色,笑吟吟的答道。

公主府。

郁華瀲向大伯母打了聲招呼,帶著幾個丫鬟,慢慢的朝湖邊走起。

從進公主府到現在兩個時辰,她臉都要笑僵了,成功收獲了一籮筐的贊美之言和嫉妒的目光,實在受不了周圍的氣氛,借著尿遁能逃一刻是一刻吧。

「公主府的秋緲湖果真名不虛傳。」郁華瀲看著湖中粉女敕的荷花和翠綠的荷葉交相輝映不禁感慨,夏天還未到,公主府的荷花竟然開了,公主府的花匠實在厲害。

「你,去給小爺把它撈上來。」還未感慨完,就被一個聲音打斷。

郁華瀲詢著聲源低下頭,只見一個衣得很是喜慶的紅衣小正太一臉驕橫的指著她,又指了指湖里的一小撮紅色。

「你叫我?」郁華瀲挑眉,指了指自己。

「這里除了你還有別人嗎,快點去,不然小爺就叫人把你扔下去。」小正太叉著腰瞪著她。

「你是誰家的孩子?」郁華瀲看著他身後的下人,已經猜出了他的身份。她這幾日惡補了京城各家的情況,孫正則,禮部尚書孫煒嫡長孫,青陽公主外孫,京城一霸。

因年幼失恃,青陽公主將他接到公主府,被青陽公主寵得無法無天。正是狗都嫌的年紀,但因為後台硬得罪不得,所有遇見他的人都恨不得繞道走,免得被這個小霸王纏上。

沒想到她竟然這麼不走運,一月兌離人群就遇見熊孩子。

「難道你沒听見我的話嗎?」孫正則一臉不耐煩,指著身邊的兩個下人,「你們兩個,把她給我扔下去。」

那兩個下人看了看小主子,又看了看郁華瀲,左右為難,小主子胡鬧,他們可不敢得罪貴女,看這位貴女衣著儀態也不是尋常人家的小姐,不像上回那個被扔進湖里泡了半個時辰家里也不敢聲張的。

「小姐,不如讓奴婢下去吧。」玉箋也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不想主子和公主府的小霸王起沖突,主動請纓。

「沒听清小爺的話?把她給我扔下去!」沒等郁華瀲說話,小霸王惡狠狠的踢了身邊人幾腳,兩個下人被嚇得瑟瑟發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孫幼清,你在做什麼。」剛剛還氣焰沖天的小霸王,听見這個聲音,仿佛踫見鬼的一般,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拔腿就跑。

郁華瀲只見眼前黑影一閃,剛剛還在撒丫子狂奔的小霸王,就被一個黑色勁裝的男子像拎小雞一樣拎起來。

真的,是被人提起後領拎起來,郁華瀲為了保持高冷的形象,拼命忍住笑,沒想到有一天她還能看見這麼經典的場景。

小霸王兩只腳還在空中亂蹬,大喊︰「放開小爺,咳咳,放開我。」

曾經他是一位王者,直到有一天他遇見了……

郁華瀲把目光移向了慢慢走近的白色身影,瞳孔微縮。

直到,遇見了他的皇帝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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