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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承止︰若看到奇之內容,便是太過跳躍,請過幾時辰再返來。

殿試只考一題時務策,便是天子取諫與臣。所以定不會在太平無戰事隱患之時取問于兵法,也不會在危亡存續將傾之時取問于民生。而殿試考卷一部分皇帝親閱,如是個昏君定不愛看直言納諫找打的,如是個賢君也定不愛看溜須拍馬廢話的,如此才有重涵他們的那些討論。某種程度說,可以直言自己的才思策略,也可以揣測上意來求個好順位,也自有聰明人兼而有之。

故文無第一,這其中確實沒有真的誰強誰弱。

當今天家姓孫,天子名煦。

孫煦可說是少年即位,至今登基才兩年有余,年歲不過二十又四,還沒完全月兌掉青澀之感。各項禮節與讀題發卷之後,孫煦環視了一下全場考生。

鐘承止研好墨水,正欲答卷,此時略抬起頭,正好與孫煦四目相對,鐘承止眼中綠光稍縱即逝,微微皺了下眉頭。

孫煦停住與鐘承止對視了一瞬,又繼續看向別處。隨後宦官宣告皇上離場,便只剩下了考生的奮筆疾書之聲。

策題大體是︰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而謂之于君,謂之于臣,謂之于民,謂之于社稷,謂之于天下大道,究竟何為中,何為和。

于君也,如何判其之中,如何使其為和,如何使天下中和,使萬物位育。」

最後便是︰「勿陳勿爛,朕將親覽,量裁采行。」

這題考得頗大,可談角度甚多。

究竟是想問如何識人,使知其善用。還是想問如何教民,使民安國昌。還是想問如何生產,使國富民強。又或想問如何治國,使國力強盛。全都可談。只從題面上看,完全涵括了所有內政。答題到底是重其一點,還是全兼有之。皇上到底是只想問其中一點,還是全都想問。又是揣測上意的活兒,在場絕對不乏頭痛欲裂的考生。

鐘承止笑了一笑,這題若是皇上自己出的,這位二十四歲的天子,也是個聰明人。

殿試時間不長,午前便結束,才思敏捷的可隨意提前交卷。鐘承止五人里卷子交得最早的是韓玉,其他四人在大部分考生都出場後也相繼離場。

與會試不同,殿試可說形式大于實質,不刷人只排名。五人既沒有討論各自答題思路的興趣,也完全沒有考完要玩一場的心思。而且殿試後二日便傳臚大典接著張貼金榜,就是後日即可知名次,真要慶祝也不如傳臚之後。

正在離開大內準備各回各家,韓玉隨口說道︰清明居然正好卡在殿試和傳臚之間。重涵才發現明日是清明節。

重涵最近一直在用心溫書備考,完全沒怎麼想旁的事,家里人看其認真也未多打擾。昨日吃飯還在納悶,怎麼今兒全都是涼菜,都沒發現是寒食節。那明日清明,重家定是要出去上墳的,還有霞凌閣的霞凌四榜更新。

霞凌閣每年放在清明更新榜單,難道也是故意不想要太多人擠到一天去圍觀?

回去路上坐在馬車里,重涵問鐘承止︰「明兒你同我家一起去上墳嗎?」

鐘承止依然是懶懶笑笑地說︰「都行,你想我去便去,不方便我就留屋里。」

「不知湖南如何,京城這邊雖然是上墳的日子,節日坊市也頗為熱鬧,御水河上還有賽龍舟,山上人也多。一起去逛逛吧。」

「恩。」鐘承止輕輕地回答。

重涵一路握著鐘承止的手,不知為何,從披靡擂台那天產生的隱隱不安,消失了幾天,今日殿試考完後突然又生了起來。重涵手指在鐘承止手上不住摩挲,又轉為十指相扣︰

「有空再去霞凌閣看看你不仁道地霸佔兩個榜榜首。」

鐘承止哭笑不得地說︰「這個就不用了,而且也未必是我。」

重涵靠近了點,把聲音壓低了些︰「是別人我可不服。」

鐘承止笑了一下︰「你不服有何用,李宏風還掛在上面呢。」

「那家伙我懶得管,你的事我定要管個透。」

鐘承止一下沒有接話,面色閃過一絲暗淡,轉而又恢復如常。回頭在重涵本來就很近的耳旁,用帶著氣息的溫婉聲音說道︰

「那我等你管。」

許久沒有的心跳如雷聲,又重重地回響在重涵身體里,他放開握著的手,一把將鐘承止從後摟進臂彎靠在自己肩膀上,低頭在鐘承止耳邊說︰

「想去外面吃飯嗎,我們不回去。」

「隨你,你想去哪便去哪。」

鐘承止靠在重涵懷里,頭枕在重涵頷下,聲音溫潤得如翠玉拂水。

若不是景曲就坐在旁邊,重涵是一定要吻下去了,他克制了半天,嘴唇輕輕點在了鐘承止額頭上︰

「我們去城外。」

重涵叫了車外的小廝,要他回去通報,今兒他們不回家了,明日上墳就在去南山路上的客棧等家里的車隊,再回去拿上墳需要的衣物遞過來。

馬車穿過滿城杏香駛向了城外客棧,重涵一路沒有與鐘承止說太多話,只是時而低頭看著懷里的鐘承止。

他只想摟著他,只想他永遠不要離開自己身邊,永遠都在自己臂彎之內。

走出浴池,重潤側頭看了下李章明柔弱平坦毫無稜角的典型讀書人身材。心道這實在是比鐘承止差遠了,毫無可觀賞性。再看看自己,肌肉分明,身材勻稱,個子高挑,恩還不錯,幸虧從小有習武。轉眼便忘記了剛剛的傷春悲秋少年愁。

整衣梳理後,重涵和李章明便一起去往鐘承止的房間。

房里景曲正在給鐘承止換藥,紗布一層層揭下,露出敷藥的傷口。景曲一點點小心地將敷在傷口上的藥泥抹掉,又重新換上新的藥泥。昨日傷口周圍的黑暈已消失,但傷口還未完全結疤。對于重涵、李章明這種從小嬌生慣養的大官家子弟,坐在一旁看得是觸目驚心。

重涵忍不住嘆道︰「這估計要留疤了,真是可惜。」

鐘承止笑了一下︰「又不是姑娘家,留疤有何可惜的。」

重涵抱起手臂︰「姑娘家也沒見皮膚生得如你這般漂亮的,待周太醫再來,我問他有無什麼辦法可以不要留疤。」

鐘承止笑回︰「你又見過多少姑娘家皮膚了?」

重涵手一揮,一個得意的表情︰「你未听過風流跌宕重二少嗎,二少爺我可是閱人無數。」

「哦,李公子,重二少是閱過多少人了?」鐘承止帶著笑意轉頭問李章明。

「承止既然與涵兒兄弟相稱,以後你我也不必客氣,叫我章明就好。恩……我想想,涵兒在佛山時如何我不知,但在京城時估計還未經人事。十二歲入國子監,此後在京城時多在國子監院內,平日不可出院,難得空時又四處玩鬧,最多偶爾幾次在霞凌閣聚會逢場作戲摟摟抱抱一番,實在沒空閱人,而重家也未見有給涵兒侍房的丫鬟,所以……」

李章明還沒說完,鐘承止就哈哈大笑起來。這等玩笑話,李章明居然回答得如此認真,一下給重涵交了老底,弄得重涵尷尬不已。

「喂,喂,我……我在佛山可是很風流的。」重涵忙在一邊自我辯護。

「好好,我知道了。」鐘承止還在不住地笑得前仰後擺。景曲一下沒拿好位置,撞了一下,弄得鐘承止生痛,皺起眉頭。

重涵立刻如被刺了一下,伸手握住鐘承止搭在枕頭上的一只手,拇指在鐘承止手背上來回摩挲。

「別動。」重涵和一直沒聲音的景曲一起叫了一聲。

景曲垂目看了一眼重涵抓著鐘承止的手,又繼續上藥,上完之後給鐘承止重新包扎。

「看你還笑,別動了。」重涵一臉正色。

鐘承止只能又抱著枕頭,把頭埋在枕頭里繼續悶笑。

「昨晚韓玉海雲兩人在其他監生面前大肆宣揚承止的……咳……那個……花容月貌……」李章明感覺有點形容得不太妥當,卻又不喜說謊。昨晚其實說得更加夸張。韓玉和張海雲的說法是重涵隨便在路上撿了個舉子帶回家都貌勝潘安,李宏風那完全沒法比,這些具體的李章明沒好意思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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