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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慢悠悠進了牢間,順便擋住了一個想要沖過去揍衙役的小書生,衙役趕忙在他身後麻利地落了鎖。

小書生非常生氣,拽著江陵的領口道,「你和他們是不是一伙的!為什麼要攔住我!」

江陵嫌棄地將他的手打開,這人已經在月白的布料上留下的灰色的指印,「我以為你要打我,難不成站著任你打。」

「你!」小書生氣結,瞪著他道,「看你穿得好,定然是有錢人,絕對是因為作弊才被抓進來的。」

「嗯?那你是為了什麼被抓的?」江陵低頭看著指印,嘴角一彎,「你剛才說我是和他們一伙的,既然是一伙的,他們為什麼抓我?」

「我是為了主持大義!這次鄉試有人作弊!就是你們這些有錢人才會做這等舞弊之事,有辱斯文!」

「有錢就一定會舞弊?」江陵的聲音在周圍的喧嘩中有些輕,但卻很清晰,「巡鹽御史林大人五世列侯,探花及第,現任工部尚書出身閩浙富商,連中三元,他們都是因為舞弊才中的?更不用說南安侯長子身為宗室皇親,實打實的兩榜進士,你難道要說他是走後門的?」

階級固化的古代,雖說有科舉可以一躍龍門,但最頂尖的教育資源始終被掌握在上層社會,同樣的天賦,自然是出身好的學子容易高中。

這種富既原罪論,江陵很是厭惡。

歸根溯源,也不是誰無緣無故就是富商就是豪門士族的。

那書生被他問得懵住了,竟毫無遮攔地說道,「你們都有錢了,為什麼還要和我們搶科舉。」

「你考科舉是為什麼?為了當官?為了有錢?」江陵發現牢房慢慢安靜下來,都朝他們看來。

小書生覺得很是受辱,咬牙道,「我是為了報效國家,一展所學。」

「那便是了,有錢人也想報效國家,一展所學,和家產出身何曾有關?」江陵嗤笑道,「你有什麼能展的?也不提旁人,黃河河道淤墊以至于潰堤,是你有用還是尚書大人有用?」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焉知我等到尚書大人的年紀不能做到?」最是激動握著欄桿的學子高聲辯道,「我等若有幸入朝,自然也是殫精竭智,不敢辜負朝廷厚望。」

滿屋子的人都跟著慷慨起來,「是啊!我們來做未必比他們差!」

江陵默默去干草堆上找了個舒服的位子盤腿坐好,然後托著腮看他們群情激昂地揮斥方遒。

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大多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也少有鍛煉身體這個概念,故而折騰到大半夜,都啞著嗓子消停了。

江陵閉著眼養神,忽然有人拽他袖子,他扭頭看過去,卻是個方才抓著欄桿的其中一個男子,只是他穿著也挺富貴,腰間的玉佩就價值不菲。

「喂,你真的是因為作弊被抓進來的嗎?」男子壓著嗓子道。

江陵搖搖頭。

男子便道,「哦哦。」

過了半晌又道,「我們不會有事吧?」

江陵眼楮都懶得睜開了,「不知道。」

「我看得出來,你的衣服是上用的料子。」男子做賊似地四處看看,「你家肯定有些門道,我可以出些銀子,只求早些把我放出去,我爹知道得打斷我的腿了。」

「你既這樣怕,又跟著他們充什麼英雄。」

「不是他們拉我一塊兒麼,我也沒好意思,就跟著來了。我家里有錢,他們平日都不太喜歡我,要是不來,更要說我也作弊了。」

江陵想起他叫得撕心裂肺那個樣子,不由好笑,「你又沒中,作弊怕什麼。」

「我,我中了!雖然是最後幾名。」男子忘了放低聲音,就嚷出去了,結果驚醒了幾個學子,其中就有小書生,小書生怒道,「梅鑫延!我就知道你只是裝模作樣,說不得是做賊心虛才幫著我們的!」

「沒有,沒有,我是真的想幫你們。」梅鑫延連連擺手。

「莫和他多說什麼,到牢里都不忘顯擺個舉子,切,可笑。」最大聲那位不屑地撇撇嘴。

「誰知道是不是買來的,呵呵……」

江陵覺得梅鑫延的這個名字挺適合他的,被人這樣群嘲居然一點不生氣,還試圖好聲好氣地服軟道歉。

他模模下巴,「是覺得他顯擺舉子可笑,還是因為你沒考上所以覺得嫉妒?這酸氣,滿室都是。」

「肯定是他送了賄賂給主考!不然憑他,怎麼會考中!」小書生面紅耳赤,江陵都怕他小小年紀的中風。

「你怎麼這麼多肯定?這麼多絕對?人家憑什麼考不中,是比你少了胳膊還是少了腿?」江陵怎麼看他怎麼不爽,「是,你博學,你厲害,你本來該是頭名被人掐沒了。你是萬物之靈秀,你是歷史缺失的輝煌,你是上古遺漏的珍寶。ヾ」

他在心里補充了一句,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智障。

小書生被他說得啞口無言,指著江陵道,「你,你,你欺負人!」

「那你要不要回家和你娘告狀?」江陵一挑眉毛,「誰告訴你這科有舞弊情況的?你會算命還是你審卷了?」

小書生氣急敗壞,月兌口而出道,「岑先生說得如何會有錯!你莫在此巧舌如簧!」

江陵听到系統「叮」的一聲,恭喜玩家獲得【巧舌如簧】稱號,獎勵——暫無。

沒有獎勵,你說他干嘛???

這游戲誰做的,站出來,我肯定打死你。

誰!主動點!

江陵一笑,這個岑先生他倒也知曉些,久試不第,年過半百在城南開了個私塾,經常會收些貧寒子弟,頗有幾分名聲。

既有了眉目,他對刺激這些弱雞書生們也就不甚感興趣了。只可惜為了不被發現是臥底,得在這牢里住上一日。

今日十分刺激,先是仙人跳,後是二進宮。

「就這個人,提出來,我要親自審問。」沈舟立在門外,指指里頭坐得最舒坦的江陵,手里捧著碗不知道什麼吃食,香得附近幾間牢房的都在咽口水。

眾人都幸災樂禍地在心中道江陵活該,待得看清下令的人,眼楮幾乎都要黏在沈舟臉上。

梅鑫延同學還激動地「哇」了一聲,「這位小公子生得真好看。」

江陵道,「沒瞎都能看出來。」

沈舟等得有些不耐煩,看江陵還坐那兒沒動,怒道,「你出不出來!預備過年是怎麼著?」

「好凶。」梅鑫延吶吶地張著嘴,「長得這樣好看怎麼能這麼凶呢?」

江陵冷笑道,「呵呵,關你屁事。」

隨即起身拍干淨自己身上黏著的稻草,大步走了出去,「在吃什麼?這麼香?」

沈舟斜了他一眼,自顧自地往外走,衙役似模似樣地跟在江陵身後,就好像真的是在押著他走,演技杠杠的。

待得出了大牢,不等江陵說話,沈舟就把碗塞給江陵了,「端好,手酸。」

江陵低頭一看,也忒大一個碗,比沈舟臉還大,滿滿當當都是炸排骨,大約還撒著椒鹽和辣椒。

沈舟自己又模了塊帕子出來,從江陵那兒拿一塊啃干淨了,骨頭都丟在帕子上。

「大晚上的,殿下怎麼吃得這麼油膩。」江陵看他一會兒工夫就啃了四五塊。

「不油,炸的很酥。」沈舟咬著排骨,「吶,賞你吃一塊,就一塊。」

江陵笑道,「殿下太小氣了吧,這樣大一碗就給一塊?」

「愛要不要。」沈舟站得有些累,四處看了看,最後在大牢門口的台階上坐了,把衙役嚇個半死,忙要去搬凳子。

沈舟道,「不用那個,你們回去吧,我就坐這兒吃。」

衙役弓著身子賠笑道,「殿下可要用些茶水?」

「不用。」沈舟道,看衙役退下了,這才舌忝了舌忝自己手上的辣椒粉,江陵坐到他邊上,把碗放在兩人中間的地上。

沈舟皺眉,重新把碗塞到他懷里,「抱好了,仔細倒了。」

「好好好。」江陵看他吃得香,也有些饞,捏了塊排骨啃,誰知那辣椒粉瞧著少,卻是辣得很,只覺得整個舌頭都要爆炸,「嘶……好辣。」

「你吃不得辣?」沈舟眨眨眼,「這碗都賞給你了。」

江陵眼淚都出來了,燈下一雙桃花眼水光粼粼,「殿下莫鬧,饒了我這遭。」

他從前也是能吃辣的,後來胃不太好就戒了,口味清淡了許久忽然這樣辣,太過刺激了。

「出息!」沈舟慢慢啃著排骨,這塊大約有軟骨,他鼓著腮幫子咬得很認真,好不容易才咽下去,他忽然問江陵道,「你既然不吃辣,怎麼能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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