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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件輕便綢裙,何芳子握緊手中寶劍,緩步來到天字一號房。

「民女何芳子前來獻舞。」

「進來。」

推門進入,何芳子看向房內的兩個陌生男人。

梅軒是個奢華的地方,招待的都是達官顯貴,所以每間廂房都被布置得富麗堂皇,陳設豪華。尤其是天字號房,向來只暗中招待皇親國戚來用,自古男人多向往溫柔鄉,就算再尊貴的男人,也抵不過這北宋第一花坊的名聲,更抵不過北宋第一舞娘的誘惑。

晉王慵懶的坐在軟榻上,看向何芳子的眼神布滿yin欲。

「美人兒,先過來陪本王喝杯酒。」

「晉王應該听說過,梅軒的姑娘向來只賣藝,不賣身,民女何芳子更是不曾賣笑。」何芳子說的淡漠,絲毫沒將眼前的晉王放在眼里。

「放肆!本王讓你賣,你還敢……」听到何芳子的話,趙光義火氣上來,剛要發怒,卻被身邊一個書生模樣的男人止住。

「晉王,來之前,梅皤姑娘就說過了,若是晉王強逼何姑娘,梅軒便把晉王來花芳的事傳出去,到時候……」

像是想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晉王立刻收斂許多,「那麼美人兒快點讓本王見識見識你賣的是什麼藝吧,值不值得本王花那二十萬兩銀子。」

無樂,無聲,何芳子將寶劍拔出,劍鞘扔在一旁,曼妙起舞。

不似男人舞劍的剛硬強烈,何芳子舞的柔和嫵媚,柔和之中混著力道,嫵媚之中纏著剛烈。一如她的性格,看似柔順,卻暗含著一股子傲氣。

美,不足以形容她的美,媚,不足以形容她的媚,她的美,她的媚,她性情中暗含的剛烈情感,無一不震撼著在座的男人——趙光義。

右手持劍,何芳子利落的在原地做了幾個回旋,衣襟飄揚,束在發尾的銀鈴發出清脆響聲,依舊嫵媚的笑,靈動的眸,隨著這幾個回旋更多了一分飄緲。

晉王貪婪的看著,早已被她迷的神魂顛倒。

看著晉王一臉色相,何芳子輕笑一聲,突然舉劍躥向軟榻。

說時遲,那時快,下一瞬,寶劍已經架在了晉王的脖子上。

「晉王,得罪了。」

「你……你……」刀下的晉王渾身發抖,情急之下,竟尿了褲子。

看著男人身下濕作一片,何芳子輕蔑的笑道︰「晉王隨太祖在沙場上勇猛殺敵之時,可曾像現下這樣尿濕了褲子?」

「你,你……大膽刁民……」

「大膽?」口中回味著這個詞,何芳子眸底竄過狡詐。「素聞晉王趙光義不但是個沙場上的武將,也是個嗜書成癖的書卷中人,何時成了這樣一個粗俗,膽小之人?」

眼見刀下男人沒了反應,似是昏了過去,何芳子轉而面向坐在一旁的書生,「這位官爺,我這刀子下架的可是您們家主子,您怎就能這麼悠閑的喝酒?」

男人听到她的話,只是略微一僵,隨即拿起酒杯繼續喝他的酒。

「姑娘很聰明,已掌握一切局勢,本王也不想再多作掩飾。」趙光義舉杯邀酒,帶笑的俊臉看似溫和,卻透著威嚴。

撤下寶劍,何芳子上前跪下,「民女何芳子冒犯了晉王,請晉王治罪。」

「姑娘何曾冒犯本王?如你說的,姑娘冒犯的,只不過是個粗俗,膽小之人罷了,何須本王治罪?起來吧,陪本王喝杯酒。」

沉默片刻,趙光義見眼前人兒依舊跪在地上不動,挑了挑眉,不怒反笑。

「怎麼,即使知道是晉王本人,也不賣個面子,陪本王喝一杯?」

何芳子跪著不起,「晉**剛既然為民女解圍,就該是懂我。民女,確是不曾陪酒的。」

「哦?」

「晉王更應明白,民女何芳子之所以能夠勝過其他花坊的紅牌,成為這北宋第一舞娘,多半就是剩在一身傲骨,也正是源于這身傲骨,各位大人,官爺上梅軒來找民女,才不會覺著是輕賤了自個兒的身份。」

笑眼望著跪在地上的人兒,趙光義暗中感嘆,這何芳子既然自視一身傲骨,為何干願留在花坊里當個舞娘?莫不是有個足以牽絆住她的理由,他想以她的品性,寧願死,也不會在這里賣藝偷生。她說她不曾賣笑,如若真是這樣,臉上那層面具般的媚笑,又是什麼?

想到這里,晉王不禁莞爾,這北宋第一舞娘,也只不過是個活在亂世中,努力保住自己一絲尊嚴的人罷了。

「不喝也罷,你帶我去見筠落燕,本王叫他陪我喝去。」

「謝晉王不刁難民女。」何芳子起身謝恩。「筠爺已在天字二號房靜候多時,煩請晉王隨民女過去,這間屋子已經被民女擾亂了,不適待客。」

天字二號房內,筠落燕听到外邊臨近的腳步聲,放下手中酒杯大步跨到門前開門,將趙光義迎進房內。

「好久不見了,晉王。」

趙光義隨他進屋,「是啊,自從那日汴京一別,本王和筠弟似有半年多沒見過面了。」

招呼晉王下坐,筠落燕笑問。

「晉王可曾記得筠某為何離開汴京?」

「本王只記得當時筠弟突然說要為本王尋得一匹如待月般,日行千里的良駒,難道已經找到?」

「相傳有匹絕世好馬名為追星,不但日行千里,且通人性,一生只從一個人,不侍二主。」

听到此話,趙光義眼前一亮,他是愛馬之人,自然會對這種難尋好馬心動。

「筠弟可曾見過?」

「見過。」眸底閃過一抹陰霾,筠落燕淡然開口,「只是我找到他的時候,正值他的主人戰死沙場,筠某原本想借機將他帶回,可這追星不侍二主,自然不會從我,只得眼睜睜看著他傲然奔向敵群,亂箭射穿而亡。」

「哦?那真是可惜了。」臉上顯出失望之色,趙光義輕嘆。

門外正欲端茶進去的何芳子,在听到他們的話時也是淡淡一嘆。

追星嗎?那是他的馬,後蜀十三皇子孟玄燕的戰馬,那匹宋蜀之戰上,眼看自己主人生命奄奄一息,亦然以自己身體為主人抵擋飛箭的良馬。看著愛馬死在自己面前,當時的燕子是怎樣的心情?現在的他,又是以何種心情來講述這件事的?雖然他更改了時間,更改了情節,但那失去愛馬的痛,怎能更改?

壓了壓微微顫抖的手,何芳子深呼吸幾次,調整好情緒,敲門進入。

「這是咱們梅軒最好的普洱,我特意端來給兩位爺嘗嘗,等過一會兒廚房準備好了,我再派人端些稍好的酒菜過來。」一邊給面前兩個男人倒茶,何芳子一邊說著,「方才我在門口听著筠爺說馬,芳子雖不是很懂馬,但記得筠爺不是有匹良馬名為待月麼?何不將這匹馬贈與晉王?」

听到何芳子的話,筠落燕全身一疆,冷漠的臉上竄過一絲憤怒。

「哈哈哈哈哈……」豪邁的笑聲響起,充斥整個房間。

笑罷,趙光義調侃的說道,「芳子姑娘可看到筠弟臉上的怒意?本王也是愛馬之人,何嘗不想要了那匹待月?只是筠弟曾說待月乃故人相送,轉送給本王,怕是對不住那送馬之人。」

听到這兒,何芳子不同意地搖搖頭,「故人怎能比新人,馬是故人送的,只要有惦記著故人的那份心,也就夠了,筠爺何必拘泥于這馬?贈與晉王這樣的愛馬之人,既是延續了故人贈馬的心意,也是圓了新人愛馬之心。豈不是兩全其美?」

這待月本是她的,她給他,就是為了哪日能助他一臂之力,現下正是這馬派上用場的時候,他怎能錯過時機,他不送,反倒是誤了她的心意。

芳兒,你可知這馬現下是你我之間的唯一牽絆,我不送,就是不想與你再無瓜葛。如今你逼我將這馬送與趙光義,換得推薦我的機會,我怎會不明白?但你可曾明白我?我可以利用追星的死告誡趙光義不可錯過良才;卻不曾想過用待月來換取他的信任。

你太傻了,這麼做,莫不是將你我的一切,逼上絕路?

屏氣沉思許久,筠落燕終于下定決心開口。

「听姑娘這麼一說,筠某才恍然大悟。的確,筠某不該拘泥于物質,禮節上的約束,如若晉王不棄,這待月從今天開始,就是晉王您的了。」

听到這話,趙光義笑笑,拿起桌上的茶一口喝下,「筠弟,待月是匹靈性好馬,雖然你同意了,但那馬不定會順從于本王,若是馬歸了本王,本王卻騎他不上,豈不是誤了這馬?」

趙光義此時是在試探,明話里雖談論的是馬,但話中的含義不難猜出。

「晉王,您是馳騁沙場的英雄,還會駕馭不了區區一匹千里馬?何況有筠爺的輔助,別說是這匹厥馬,就是那吳越,北漢,又算得了什麼?」何芳子媚笑著。

「姑娘這是在幫筠弟自薦?」

「芳子只是一介女流,哪懂什麼自薦?倒是過了這麼久,廚房也該是備好了酒菜,芳子這就給兩位爺端來。」說罷回身走出房間。

輕掩上門,何芳子用力咬著下唇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雙手抓著綢裙不住顫抖,零亂的步伐是她幾次差點摔倒。

如今,她與燕子之間的唯一牽絆也沒有了,往後,她該以什麼理由再去見他,纏他?她處處為他著想,卻也是處處苦了自己,強逼著自己與他走上不歸之路。

淚,悄然落下。

後蜀宮內,十四歲的何芳子在侍女鳳釵攙扶之下,緩步走到主屋門前。

「何姑娘,這是怎麼了?進去啊,皇子還在里邊等著您呢!」安公公見何家大小姐在門前站里許久,依舊沒有進屋的意思,心里那叫一個著急,他們家皇子可是受了重傷需要修養,她不進去,他家主子怎肯安心休養?

何芳子站在門前,左思右想還是不敢面對他,放在門邊的手,就是無法敲下去。為了保護她,他被利劍刺穿胸膛,醒來之後不是詢問自己傷勢如何,而是急著確認她的安危,這叫她以何顏面見他?

「安公公,還是轉告皇子,說是芳子累了,先回家了。」說罷轉身便要離開,卻被屋內傳來的聲音震得邁不開步子。

「嬤嬤,去門口把芳兒請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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