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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靜默了片刻,頭一回覺得坐在這金鑾殿上背上冷汗森森。

若是堅持以往的看法,他定然是要和父親唱反調的。

但是,昨天兒子的話觸動了他,母親的話又從根本上掀翻了那些儒生的理論。

就算做個仁君、聖君,那怕是堯舜也是尊重父母,父母不慈,兒子也不能不孝。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每一項,他的父皇都佔了先機,他劉據既是父親的兒臣,又是父親的兒子。

但若是現在改換了立場,那些追隨他日久的儒生和朝臣們,會不會認為他朝三暮四,放棄跟隨他?

劉據早就覺得太子之位難做,如今更覺艱難。

朝臣們早已經習慣這一對見解總是背離的父子的對峙,等著太子又一次站在皇上的對立面,皇上大怒但又不得不壓中不發,最終拖到水落石出的境況。

然而,這一次,讓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太子劉據道︰「即便是聖君也有仁義之師,自父皇起,劉家的女兒便沒有再去匈奴和過親,匈奴不敢犯境討要好處,兒子之前多有考慮不周,興兵之事,不擾民生便可取。」

這句話儼然已經認同了皇上的興兵之策,不過是要求發兵為仁義之師,不能超出國力罷了。

仁義不仁義,還不是皇帝說了算。

朝堂上頓時像炸了鍋一般,原先的那幫人失去了領頭羊和屏障,若是公然地跳出來,卻又沒有那個勇氣和實力面對暴戾的皇上。

劉徹得意地看向了兒子,心中大悅。

父子同心,其利斷金。劉據站在他這一側來,是一個好兆頭。

公孫丞相被劉據這番話轟的外焦里焦,誰能料到己方陣營里的首領突然倒戈呢?

好在他對這個外甥的性情頗為了解,又在朝堂上劃船劃出了心得,立即心領神會地調轉了船頭,舉起笏板,上奏道︰「啟稟皇上,出兵不擾民需在當下就做籌劃,耕種之後就抽取徭役,糧庫和武庫都需要重新撿點。」

此時的劉徹,公孫丞相說什麼他都極為大度,立即揮手道︰「此等事便煩勞丞相和大司馬仔細思量了。」

群臣們三三兩兩,交頭接耳地離開。

金日禪笑著對上官桀道︰「太僕大人,這下您想上戰場的願望可以實現了。」

上官桀瞧了眼霍嬗,「霍大人只怕也有此意。」

劉進在皇上面前舉薦了霍嬗,霍嬗又是霍去病的兒子,怎麼說,霍嬗都有極大的可能會在軍中擔責。

皇上身邊的太僕、奉車都尉、駙馬都尉不可能一下子出兩個人上戰場。

上官桀覺得心塞。

上次太乙觀建造之職,他敗給了霍嬗,這一次,只怕又會因此失去機會。

難道,他這一輩子就止步于太僕之位不成?

瞧見上官桀掩飾不住的敵意,金日禪湛藍的眼珠更加的藍了,就像沒有雲彩的天空,瞧著極為潔淨,卻什麼也瞧不出來。

霍嬗看了看眼前這兩人,內心有些厭煩,每日看著上官桀和金日禪兩人假意周旋,真是難以忍受。

他裝作沒有听出兩人的言外之意,撢了撢袖子,又扶了扶身上的佩劍,朗聲笑著道︰「這仗又不是一次就能打的完的,太僕大人,殺雞焉用宰牛刀?上官安還在家養病,一時半會上官大人也走不開,不如等下次再去,直搗王庭如何?」

這話說的敞亮,又說的志得意滿,像是皇上已經點了霍嬗的名了一般。

金日禪笑嘻嘻地點頭附和。

誰不知道越是開頭的戰役,越是不可能太啃硬骨頭,除了命太差的人,比如說李廣,這就是給人送功勞的,越到後來,越深入,就越難打,上官桀要是有當年霍去病的本事,孤軍深入敵人後方,他也就不用天天甜言蜜語地給皇上駕車了。

沒有起初的戰役鋪墊,後面想立大功,做大將,又怎麼可能?

上官桀氣的要命,卻又不能說出來,心中暗想,霍嬗這個小東西,真的就像霍光信中說的一樣,不知輕重,明明只是只抱窩雞,卻偏把自個當成鳳凰。

以為是霍去病的崽子就可以當戰神了麼?

霍嬗又那里會在乎他想什麼?他已經轉頭去找劉進去了,今日太子在朝堂上的變化,讓他吃了一驚,這些事情,兩個他加在一起也抵不過一個劉進,與其在這里費思量,還不如直接去找劉進問個明白。

瞧著高大挺拔的身影遠去,金日禪的眼楮虛眯了一下,嘆了口氣︰「真像……」

「真像什麼?」上官桀問。

「當年的驃騎將軍也是這般,如同一把出鞘的寶刀,只是,霍大人沒有那麼利的刃,」金日禪說完,就施了一禮走了。

「像個屁,他老子還不是早早就死了,」上官桀吐了口唾沫。

公孫丞相有心堵住太子說一番早朝上的事,一直等在太子出宮的路上,太子和妻子兒女坐在車上,其樂融融,瞧見他,吃了一驚,連忙命小黃門勒住馬車,問︰「姨丈,你在此做什麼?」

「臣……」公孫丞相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感情都是他瞎著急,不知道這個外甥怎麼突然改了口?

但這些話怎麼說呢?

太子若是解釋,倒像是太子另有深意一般,兒子同意老子的話,難道還有什麼不妥當不成?

可……獲得那些人的支持多麼不易啊,太子此舉,會不會冷了他們的心腸?

公孫丞相嘆了口氣,更覺得這個丞相難做,他做了真要短壽十年,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熬個壽終正寢了事。

不是皇上先死,就是他先死。

可瞧著皇上的身體康健著呢,不曉得還要活多久,公孫丞相覺得自個死于非命的可能性越來越大。

若是太子早日登基多好。

公孫賀瞧著一臉茫然的太子,心中更覺淒苦。

太子睜大眼楮,沒料到姨丈還在為朝堂的事擔心,瞧著姨丈吐吐不出來,咽咽不下去的模樣,也不知道怎麼解釋,等了一會才道︰「姨丈,早些回家,多管管表哥,表哥又在外面惹事,前一陣子攆著朱安世滿長安城跑,那些俠客,向來麻煩,父皇也極其不喜歡。」

公孫丞相點頭稱是,太子一家匆匆出了宮,回太子府了。

兩人的這般對話,不一會就傳到了劉徹的耳朵里。

劉徹听了只是微微笑著擺了擺手。

公孫賀回到家里,再三回味,覺得明白了太子話里的含義,要讓他夾緊尾巴,管好兒子,小心做人。

「沒想到外甥竟然出息了,」公孫賀專門去了老妻的屋內,說起了早朝的事。

「怎麼?」公孫夫人一邊吃著果子,一邊問。

劉徹年輕的時候就籌劃著洗清祖宗們的恥辱,將匈奴打得屁滾尿流,他並不是一開始就有了勇猛的軍隊,得力的將帥,而是逐步地磨練而成,霍去病和衛青甥舅二人是他傾全國之力練就的神將。

如今,大漢將才凋零,十幾年沒有什麼戰事,劉徹怎麼會不知道?他並不期望這次戰爭能夠獲得多大的成就,但這仗一定要打,以後也會就此延續下去。

以後想限制皇上興兵不止,就推到民生上好了。

劉徹此人,是個極其尊貴的 毛驢,一定不能在興頭上的時候,和他背著干。

太子一定是明白了這個,所以順從了皇上的看法。

在公孫賀的心里,打不打仗無所謂,關鍵是軍權最終歸到誰的勢力一方,太子能不能順順當當的登基。

公孫賀將自個的想法說了一遍,公孫夫人笑著道︰「太子竟然听進去了妹妹的話,真是不易。每次去宮里看妹妹,妹妹都發愁,說生了個傻太子,只會和皇上對著干,一心想做什麼仁君,到將他父親襯得像個暴君了。」

公孫賀心里想,皇上還真是個暴君,但這些話怎麼也不敢說出口,只敢在心里想想罷了。

轉眼到了第二次大朝會,公孫丞相和大司農等人核算了各地糧庫里的存糧,大司馬則檢點了各地武庫的裝備,將這些都報了上來。

劉徹點點頭,等著他們下次大朝會上再報進展。

這一陣子,皇上對太子器重了不少,眾臣子都感覺得到,太子每日都沐浴在英明神武的父皇濃濃的父愛之下。

劉進觀察著這一切,靜靜地等著霍綰君的動作。

很快就要進入冬日了,劉進讓東閭方帶了幾次消息,催促胖頭魚早些拿主意。

若是到了正旦,劉髆封了王,一定會提出讓胖頭魚做姬妾的想法,劉進快要忍不下去了。

和劉進一樣等不下去的,還有一個人,那便是給劉髆授課的夫子。

劉髆再次被東閭方拒絕之後,心中憤懣,礙于東閭方是霍娘子的小師兄,如今又是義兄,他無法撕破臉面以勢壓人。

生為得寵的皇子,多次被同一個人拒絕,是極為難堪之事。

在這件事情上,劉髆又和小伴讀說不到一處去。

夫子那日走的極晚,興許是和大長秋交流皇子學業的進程,夫子轉回來的時候,正瞧見劉髆氣得鐵青的臉。

劉髆明白夫子和李家的淵源深厚,被夫子寬慰幾句,覺得撓到了癢癢肉,又留了夫子吃宴,喝了些薄酒。

不知為何,這一晚的酒格外醉人,夫子身邊的絕色美人上前侍奉的格外盡心,劉髆第一回不再熟視無睹,有了一些異樣的感受。

等到劉髆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躺了個絕色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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