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進也沒有讓人帶信來。
霍嬗回了長安城之後,也是音訊全無,這些都讓霍綰君覺得反常。
大師兄和二師兄都不見蹤跡,霍綰君想找人佔卜一下都沒有機會。
小師兄看著霍綰君長吁短嘆,卻從來不松口,沒有半點想出終南山打探消息的意思。
霍綰君就像是只無腳蟹,那里都去不成。
只好一日一日地等待。
等到了秋天,漫山紅遍,霍綰君才等到了瘦削的劉進,如今的劉進已經進入了變聲期,身材高挑,瞧起來已經是個大人了。
一襲石青色的深衣,墨玉發簪,白玉般的臉龐,一雙鳳眼似笑非笑,看著霍綰君道︰「小師兄說你惦記我了。」
霍綰君扭過身去,不甘地嘟囔著︰「誰惦記你了。」
「那我回去了,長安城中還有許多事,」劉進移步欲走。
「你,你敢走,我就不理你了,」霍綰君著急,跺了跺玉足,腳下的棠木屐發出 噠 噠的聲響。
「兩條烤魚,」劉進笑著道。
「什麼?」
看著傻楞楞地看著他的胖頭魚,劉進的眼楮眯成了一條縫,「再問就三條烤魚了,讓我留下來,你得親手烤。」
霍綰君的臉紅撲撲的,手指交纏,小腳輕輕地挪了挪,雖然沒有應允,可也沒有拒絕。
小師兄也抽了條,長得很壯實,和劉進站在一起,便是鮮明的對比,他露出兩顆小虎牙只是憨憨地笑。
「皇孫大老遠來看我們,當然餓了,小師妹你就烤烤吧。」
「……」
劉進在一旁輕輕地笑了,霍綰君又好氣又好笑。
真是夠了。
三個人在溪邊烤魚的時候,霍綰君的心情才平復下來,問︰「阿賢呢?」
「出去給我辦事去了。」
劉進頭也不抬,吃得很香。
「你……你怎麼這麼久都沒有來……」霍綰君忍了又忍還是說出了口,最後還添了一句︰「哥哥也是一樣,究竟怎麼回事?」
她不是沒有寫信,這兩個人像是約定好了一樣,都沒有回信。
家里後來也沒有來信。
霍綰君憋著氣,也不再給他們寫信了。
「五叔不也一樣沒有給你寫信嗎?」劉進漫不經心地挑起眉毛。
「他是他,你是你,我……我不習慣。」
好好的,說什麼劉髆。
霍綰君不開心了。
為什麼不好好回答問題?
她嘟著嘴,用手中的木枝重重地敲打著溪水邊的石塊,梆梆作響。
劉進的嘴角劃過一絲微笑,慢悠悠地將烤魚都吃完了,伸了個懶腰,「若是有果子吃,該多好。」
梆梆的聲音更大了,那是胖頭魚在發泄不滿。
「胖頭魚,我困在太子府這麼久沒有出來,一出來就來見你,連個果子都沒得吃,」劉進抱怨。
「你……」
丟下小師兄給魚骨念咒,霍綰君拉著劉進去找果子,一路上嘟囔,「究竟怎麼回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我妹妹得了天花,傳給了母親,接著是父親,」劉進淡淡的語調,像是在說著一件極其簡單的事。
「天花?」霍綰君想起了那場她和劉進都經歷過的天花。
難道這一次又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
「父親最喜歡寧兒,起初寧兒身體不適,沒有人察覺,母親和父親年幼時均未得過天花,一旦發作,極其凶險,」劉進耐著心思解釋,「朝堂上都亂了。」
霍綰君愣愣地看著劉進,眼前這個瘦削的少年郎撐起了那麼多的事,她不知說什麼,伸出手去,拉了拉劉進的衣袖。
她知道,劉進沒有說出來的那部分,定然是凶險無比。
劉進看著一臉嬌憨的胖頭魚站在眼前,長長的睫毛撲閃著,毛絨絨的,里面黑亮的眼楮袒露著主人的心情,這一刻,胖頭魚完完全全地關心著他。
「五叔也病了,傳上了天花,」劉進又道,看了看霍綰君有些變色的臉道︰「也快好了。」
怎麼這麼巧?
霍綰君看向劉進,劉進咬了咬牙,「都是人為,朝堂就是這麼凶險。」
前世本沒有這樣的事,興許是太子的地位過于穩固,燕王和廣陵王沒有了和太子爭位的本錢,有心人就將目光投向了五皇子劉髆。
這一次太子府內突如其來的天花,讓人防不勝防,幼兒得了天花本就凶險,可太子和史良娣這般年紀得了天花,就更加凶險了。
兩人差點攜手西去。
劉進在太子府中扛起來了所有的事,如坐針氈,他沒有料到,重生歸來,還會有再次失去父母的危險。
朝堂之上,眾臣已經分成了兩派,若是太子有難,則封五皇子為太子,另一派則認為應當立皇長孫。
李家默不作聲。
五皇子在皇後身邊長大,雖然不是嫡子,卻也比一般的皇子尊貴。
前世就有李家背盟爭位之事,如今太子府遭難,得利的只有五皇子,劉進做了個決定,讓劉髆也染上了天花。
這是他第一次向劉髆下手,劉進知道,以後這樣的手段會層出不窮,除非劉髆能夠早早退出皇位的爭奪。
前世,他直到死都和劉髆是一對好叔佷。
今生,這樣對付劉髆,劉進不忍,但也不得不做。
好在這件事是有驚無險,誰都好好的活著,可劉進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就收不住了,他已經不是前世的劉進。
局勢穩定下來,劉進就來了終南山,在這里,鳥語花香,有嬌憨的胖頭魚,實心腸的小師兄,山谷中讓人身心舒暢的溫泉,食指大動的烤魚。
他有些累。
這個季節,山里有許多好吃的果子,劉進瞧著用衣衫下擺兜著滿滿一兜果子的胖頭魚,忍不住就想笑。
「笑什麼?」胖頭魚奇怪地問。
劉進瘦了不少,輪廓更加鮮明,清瘦高挑的皇孫,有一種別樣的味道,以前皇孫是俊美,如今增添了一份男兒的英氣。
他放下所有心事的一笑,讓人不由得跟著心情也好了起來,這個笑太能感染人了。
「沒什麼,」劉進不知道怎麼說,就將話題拐到了霍嬗身上,「表哥和李禹打了一架,說是了結兩家的恩怨。」
胖頭魚的手捏住了一枚柿子,「怎麼樣?」
「你哥哥斷了腿,李禹斷了幾根肋骨,兩人打了個平手,御史大夫彈劾,說身為朝廷重臣,私相斗毆,應當降級處置。」
那枚柿子就爛在了胖頭魚的手上,紅黃粘稠的果漿緩緩地流了下來。
「真是……」
劉進的唇角抽了抽。
這柿子還要放放才能吃呢,胖頭魚依舊是不減當年啊,他伸出手去,從懷里掏出一只方帕,給胖頭魚搽了搽手,感嘆道︰「你怎麼這麼不像個小娘子。」
「最後呢?」胖頭魚看了眼已經染的黃紅的帕子,一點都沒有往心里去。
「最後就是霍嬗和李禹二人各自在家養傷,」劉進沒好氣地回答,拽著胖頭魚的袖子就朝有水的地方去,「洗個手吧,真是難看。」
胖頭魚一邊洗手上的果汁,一邊問︰「哥哥的官職受影響沒有?」
「官職未變,只是降了秩俸,從二千石中降到了千石,」劉進盯著胖頭魚洗手,漫不經心地回答。
「怪不得你們都不願意給我寫信,」霍綰君忿忿地道,她今天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之前心情有些煩躁,見到了皇孫是開心的,可听了那些事又煩躁起來。
方才興許是吃了烤魚就吃了果子,肚子難受,像是想拉肚子,又不太像,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好好洗手,一股子爛柿子味,」劉進沒理會,在一旁挖苦。
劉進背著雙手轉了兩步,其實,他還有一些煩心事,如今他也有一十五歲的年紀,父親和母親已經打算給他尋門親事。
前世,好像父親和母親都沒有這般著急操心過。
興許是生死一線之間,兩人都覺得沒有瞧見兒子娶媳婦抱孫子,就這麼死了有些遺憾,病愈之後,對劉進的親事也熱衷起來。
「胖頭魚……」劉進想說些什麼,卻突然瞧見了霍綰君彎著腰的,有血跡。
他心里一慌,什麼都來不及想,立即抓了霍綰君起來,「你怎麼受傷了?」
「沒有……」霍綰君道。
劉進已經在霍綰君的**上模了一把,放在眼前,手指上都是血,兩人大眼瞪小眼,霍綰君突然醒過味來,葵水。
她已經一十三歲了,天天在終南山中跑,比前世廋,也比前世高挑,前世葵水來的很晚,她都忘了還有這番煩惱。
「你……你……」霍綰君又羞又窘。
「我什麼?方才難道戳到那里了?」劉進有些著急。
「沒什麼,我沒事,快回去把,」霍綰君沒法解釋。
「究竟怎麼回事?你別諱疾忌醫,」劉進沉下臉來,就想去掀霍綰君的下裳。
開什麼玩笑,他可不想再為胖頭魚提心掉膽的了。
霍綰君尖叫一聲,一揮手,將劉進的手打歪了。
「先止血,我馬上將你抱回去,小師兄那里應當有些藥,」劉進嗤牙咧嘴地命令著。
霍綰君身子僵了僵,有熱熱的液體流暢下來,她的臉紅燙,「我……這是小娘子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像是蚊子叫一般︰「葵水。」
劉進的耳朵紅了,身子也僵在那里,看著霍綰君恨不得縮進地縫里的模樣,他的唇角微微翹了起來,反手解開了自個的腰帶。
「你……這是干什麼?」
霍綰君立即捂上眼楮。
一陣簌簌聲響,那是上好的綢緞摩擦的聲音,劉進將身上的外裳月兌了下來,裹在了霍綰君的身上。
「乖,別鬧了,我送你回去,」劉進將霍綰君裹得緊緊,抱在懷里。
雖然沒有霍綰君的力氣大,劉進也練了這麼多年的武藝,抱著她走回太乙觀,雖然有些吃力,但也不算什麼。
看著劉進已經凸顯的喉結,聞著他身上的汗味,霍綰君有些控制不住自個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