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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急匆匆地搬了家,其實並沒有什麼可搬,家里的家什都是霍夫人陪嫁帶來的,霍禹還在東閭家里養著,他能帶走的就是侍妾們。

戚里居住的都是高官顯族,並沒有宅子出租,好在戚里的里正相幫著在離此不遠的尚冠里,找了所宅子安置。

霍光覺得這樣也好,以前是靠著冠軍侯府,才能在戚里落腳,如今他作為奉車都尉住在高等官吏聚居的尚冠里,也算合適。

侍妾們和他都只有衣物和日常用具,大奴和霍家的僮奴都跟了過來,侍女們大都是霍夫人和夏姬新從京兆尹府買的官奴婢,都留在了奉車都尉府。

現在,也不叫奉車都尉府了,霍夫人命人將門匾取了下來,具體叫什麼,還沒有確定下來。

等大娘子回來再議吧。這是霍夫人的話。

儼然一副「夫在從夫,夫亡從女」的樣子。

東閭正覺得心里暢快,可惜旁人不覺得,父親沒完沒了的罵罵咧咧,大意無非是,女兒真是個狠如蛇蠍,人稱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到能眼睜睜地看著曾經的夫君光著手走人,早先听得庭訓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夏姬和霍嬗並不多言,這都是東閭家的家事,里正早已經走了,不願意再和這胡攪蠻纏的老頭在一處。

戚里住著的都是達官貴族,連里門都沒有,許多人家的大門都是朝著大道上開,夜里巡邏的都是自家的護衛。

這樣的糟老頭子,不知道能讓戚里的里正那一只眼楮瞧得上,若不是看在冠軍侯府的面上,里正會和他多說一句話才怪。

霍夫人倒是好脾氣,隨便父親發泄,只沉靜地端坐著,眉眼彎彎。

對她來說,再沒有比女兒的命更要緊的事,如今和霍光和離,女兒再也不用操心如何護著她和小兒子,也不用擔心霍光會找茬打殺女兒。

至于父親麼——就讓他說去吧——沒能如願罷了。

東閭家主連勸帶拖的才將大伯拉走。

瞧著兩人的背影,東閭正冷哼了一聲,他還要回太子府做事,不和他們一道回東閭。

霍嬗背地里對夏姬抱怨︰「嬸子真是老好人,那麼多的錢,就換了座宅子。雖然霍大人是我的叔叔,可我也氣不過,先前為了小顯和霍禹,拖著不和嬸子和離,如今又怕沾染上了禍事,急急忙忙要和嬸子和離,還虧了嬸子的錢財,真是丟人。」

夏姬微微笑著道︰「人不可貌相。」

「對,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著叔叔冠冕堂皇,行事動作無一處不講規矩,實際上……,哼,」霍嬗怒道︰「還不上銀錢,寫個欠條的事,竟然也如此,佔便宜也沒有這個佔法,我就不相信小顯做那些事,他一點都不知道。」

再沒有比讓孩子內心的神明坍塌更嚴重的事了。

霍嬗因此,異常厭憎霍光,他之前有多敬仰,如今就有多鄙夷。

夏姬不說話,孩子總要長大的。

霍夫人晚間來拜訪,托霍嬗入宮的時候給霍綰君帶話,說一切都好,讓她安心。

霍嬗還氣不過,道︰「嬸子……」

霍夫人連忙搖手,道︰「與禮不合,與禮不合,我今後不再是你的嬸子了,我已是歸家婦。」

「倒也是這個理,以後就稱您為東閭娘子可好?」夏姬笑著問。

「好好,以後還是姐妹相稱吧,別外道了,」東閭娘子毫不在意︰「綰君和小郎君還和霍家是親戚。」

兩人論了大小,夏姬要比東閭娘子大些,霍嬗就叫︰「小姨,您為何要那麼輕易就放過我叔叔。真是氣不過。」

東閭娘子憨笑,模著霍嬗的頭,道︰「我能將一雙兒女留在身邊,還在乎別的什麼?若不趕緊和離,只怕以後就難了。」

夏姬有些感慨,有那樣的父親和夫君拖著,東閭娘子想帶著孩子月兌身真是困難。

接著東閭娘子又道︰「綰君說過要想法子留下宅子,帳又是她算的,阿丘母女都在小顯的院子伺候霍禹,綰君心里一定很有數,才叫我這麼做。你明日只需告訴綰君就好,我已經全部按照她說的做了。」

霍嬗怔住了,點了點頭。

「愚者千慮,也有一得,」劉進笑嘻嘻地道,也不知道是在說霍綰君呢,還是在說東閭娘子。

一旁的阿賢皺皺眉,分明是皇孫讓他帶話給霍大娘子,叫她留下那宅子。

小顯惦記著家里的浮財,求他帶話給霍光,留給霍禹傍身,想來皇孫是瞧不上那些東西。

誰料到,皇孫笑著說,這個可以算是給胖頭魚的一點甜頭。

小顯就像是辛苦積攢過冬糧食的老鼠,營營役役了一個秋天,最終還是一場空。

皇孫做了這樣的事,為何不讓冠軍侯承情呢?

霍嬗有些不高興,看了表弟一眼,問︰「小顯還活著呢?」

「活著,但也和死了沒什麼區別,」劉進淡淡地道。

「怎麼講?」霍嬗問。

「她打算□□我的阿賢,我便讓人用烙鐵在她的臉上燙了幾個字,她……」劉進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道︰「她就半瘋半傻了。」

阿賢月復誹︰「那里是小顯勾引我,明明是皇孫突然發了瘋,用烙鐵在小顯的的臉上烙上了賤人二字,小顯到底都月兌不開這個字,怎麼能不被逼的半瘋半傻。」

「……」霍嬗也說不出什麼來了。

霍綰君听說母親已經將宅子得了手,一切塵埃落定,喜氣洋洋地又和劉髆多玩了半個時辰捉迷藏。

沒料到就听見了,不該听到的事。

兩人開始只在偏殿里玩,到了後來,霍綰君對合歡殿熟悉了,兩人藏的範圍就越來越遠。

劉髆每次藏得很費心思,想讓霍綰君多尋他一會,可這一次,霍綰君到處亂找,也沒有找見,因為皇上已經將劉髆抱走了。

霍綰君一直沒有找到劉髆,到處亂走,也沒有家人子和小黃門攔著,她就知道,皇帝又來了,每當這個時候,家人子和小黃門都涌入了殿中伺候,殿外面倒並沒有什麼人了。

她不敢大聲喚劉髆,也找得累了,就縮在了殿後廊下曬太陽,卻听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哀懇︰「卿卿,朕來了這麼多次,就算是鐵石人也會動心,你怎麼忍心不讓朕見你一面。」

霍綰君不敢發出半點聲響,好在她個子矮小,縮在那里,並沒有人留意。

半響方有家人子傳話︰「夫人說她容貌已衰,久病多日,樣貌已經不復從前,陛下不見也罷,只求陛下在夫人過世之後,多多照料小皇子和夫人的兄弟們。」

「朕懷里就抱著我們的髆兒,卿卿你且見我一見,當面囑咐不是更好嗎?」皇上軟語相求,那里像是那個在殿中用劍指著自己的人。

霍綰君一陣惡寒,又對這個李夫人好奇的厲害,什麼樣的女人能夠將這樣喜怒無常的皇帝化成了繞指柔。

家人子道︰「夫人說,婦人不修飾容貌就不能見陛下,如今病的厲害,不能妝扮和修飾,怎麼能就這樣見陛下呢?」

「每次都是這麼幾句,夫人若是讓朕一見,朕就立即賞賜千金,並且讓你的兄弟們都加官晉爵,」劉徹激動地道。

這次殿里傳來了哭聲,哭的傷心哀絕,家人子為難地傳話︰「夫人說多謝陛下掛念,陛下做不做,賞不賞全在陛下,不在見此一面,求陛下成全夫人的心意。」

劉徹惱了,甩了袖子就離開。

霍綰君垂著腦袋,深深佩服李夫人不為皇上的許諾所動,而且敢于對著喜怒無常的皇帝擺譜。

接著就听到里面有人說話,聲音中帶著遺憾和埋怨︰「妹妹,你若是要囑托皇上照顧皇子和哥哥們,見一見面是極容易的事,為何要這樣忤逆觸怒陛下呢?」

一個嘶啞的聲音,帶著蒼涼道︰「嫂子,我現在連聲音都變成了這個樣子,面容變得憔悴如此,我出身卑賤,皇上喜愛我不過是因為我的容貌罷了,以色事人,色衰則愛馳,愛馳則恩絕,皇上見了我現在的樣子,避之不及,怎麼會在我死後照顧皇子和兄弟們呢。」

霍綰君的心被觸動了,以色事人,色衰則愛馳,愛馳則恩絕,她痴痴地坐在那里,反復念叨著這兩句話。

第二日,李夫人的病情似乎更嚴重了。

皇上再來的時候,臉上裹著一層寒冰,劉進和霍嬗來找她,都盡量不弄出太大的動靜來,只有金大郎,依舊大大咧咧的,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

見胖頭魚的神情不振,劉進的眼珠子轉了轉,道︰「表哥,你領著金大郎出去轉轉,他若還是這般,小心惹得皇祖父厭棄。」

霍嬗也覺得是,便帶著金大郎出殿轉悠去了。

劉髆叉著一雙小手,揪著霍綰君的發髻玩鬧,霍綰君不厭不煩,只是將發髻從劉髆的小手里奪回來。乳母們乖覺的很,也不進來,只在外面守著。

劉進在一旁瞧了會子,笑著道︰「胖頭魚,小皇叔到挺合你的心意呢。」

霍綰君卻從中听到了冷意,連忙道︰「我不過是瞧著他可憐罷了,李夫人只怕不好了,卻連兒子和夫君都不敢瞧上一瞧……」

劉進立即來了興趣,問︰「你都知道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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