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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俐處理完租戶的事已是兩天之後,為向何瑞珍「賠罪」,她邀請他們夫婦來自己家做客,許繼平因為要加班,最後只有何瑞珍一人前來,一到寧俐家,何瑞珍就大發感嘆,「天啊,寧俐,你真是深藏不露!」

「有什麼可藏可露的。」寧俐反應平淡。

「你現在簡直是資本家的生活啊,我真想象你這樣當米蟲啊。」

「當什麼米蟲,並不象你想的那樣好。」

寧俐的房子是中式風格,內外風格統一,當年裝修花了一年時間,里面所有家具都是她從各地淘來的,大多是孤品,與其說它是房子,更像是堡壘,保她安身立命,不受外界干擾,算起來,這些年間,何瑞珍竟是這里的第一個訪客。

「你一人住這麼大房子害怕麼,平時都做些什麼?」何瑞珍一邊參觀一邊好奇地問。

「鼓搗石頭,看股票,看片子,鍛煉身體,實在沒事了,我就洗車。」寧俐如實說。

何瑞珍象看個怪物,「咱倆是一個星球的嗎?」

「別同情我,真的。」寧俐認真地說。

何瑞珍看著寧俐的落寞神色,簡直不可思議,「同情什麼!要是我有你這個資本,分分鐘,包養個小白臉!」

「那你老公怎麼辦?」寧俐故意問。

「靠邊站!」何瑞珍豪氣干雲,隨即兩人相視,哈哈大笑。

「我有個租戶下月到期,房子面積和你現在租的差不多,位置不錯,離你們公司比較近,租金你看著給,住到什麼時候都行。」寧俐收起笑容。

「听上去挺好,可我老公不一定會答應。」何瑞珍有點扭捏。

「為什麼?」

「男人的虛榮心唄,不願隨便接受別人的好意,我回去和他商量商量再說。」

「好啊,你們商量商量,什麼時候決定了告訴我。瑞珍,你老公人不錯。」寧俐由衷地贊道。

「那當然。」何瑞珍有點得意。

寧俐帶何瑞珍去她常待的地方,房間很寬敞,除去四周頂天的立櫃,中間擺了一張超大的實木桌,上面鋪滿了各色石頭、珠子、繡片等物品,桌子旁邊高高立起一盞銅質的地燈。

何瑞珍隨手從桌上拿起一塊指肚大小的石頭觀賞,「別說,這些東西還挺好看的,很貴吧?」

「還好,你手上那塊,進貨價,五萬。」

何瑞珍急忙放下,「天啊,這什麼玩意兒,這麼貴!」。

「喜歡麼,送你啊。」寧俐不在意地說。

「我可不要,又沒機會戴,萬一丟了我得心疼死。」何瑞珍連忙擺手。

這時許繼平打來電話,何瑞珍和他在電話里你來我往地起膩,寧俐在一旁看著,看著她發自內心的笑容,等她講完,寧俐說道︰「瑞珍,其實我挺羨慕你,人總要有個活下去的理由,你是為你老公,將來再多個孩子,我現在就是為這些死物。」寧俐說著看了一眼那張琳瑯滿目的桌子。

何瑞珍瞪她,「為這些死物?呸呸呸,寧俐,我有時真的不明白你,你這不是瞎矯情嘛,不過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對男人沒感覺了,物質條件一高,挑選余地一大,就變挑剔了。」

寧俐笑笑,搖搖頭,沒有辯解。

何瑞珍看完一圈,對寧俐的廚房最感興趣,她對寧俐干淨到發指的廚房痛心疾首︰「你這是暴殄天物!」于是寧俐被她拉到附近超市,兩人買了一堆蔬菜面粉雞蛋等物,回來後,寧俐看著何瑞珍在廚房里忙碌,當她神奇地做出一桌各式小點和小菜,寧俐感到很稀奇,「瑞珍,我要是男的,拼死也要娶你當老婆。」

何瑞珍白她一眼,「少來,我已名花有主。」

兩人坐在餐桌前邊吃邊聊。

何瑞珍說︰「我還羨慕你呢,自由自在,沒壓力,不用考慮那麼多俗事,我老公每天就跟上了弦似的,我嘛,上班倒不累,但是家務都是我做,我們認識十年了,早已跨過七年之癢,從**到靈魂都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想想為什麼沒有相看兩厭?說酸點,還有目標,又各有各忙,沒時間傷春悲秋。」

「所以有「生于憂患,死于安逸」這個說法。」寧俐贊同。

「寧俐,我覺得,你其實就是太閑了。」何瑞珍一針見血。

寧俐黯然,「也許吧。」

「那你有沒有想過改變一下,我記得你那個大學在國內也算頂尖了,放棄專業不覺得可惜嗎?」

寧俐年少時喜歡語文,卻精于計算,高中文理分班時,她沒有听從父親的建議報理科,最後陰差陽錯學了英文。此刻寧俐憶起當年考專八的辛苦,說道︰「是挺可惜,我也想投投簡歷,或者注冊個小翻譯公司,不過我沒那麼大的事業心,現在也算在做自己喜歡的事。」

「喜歡的事?賣石頭?怎麼看都象不務正業。」何瑞珍想了想,「我听我老公說過,他們研發部急需英文翻譯,外面翻譯公司找來的總不和心意,要不你去試試?」

「行啊,你幫我問問可不可以兼職。」寧俐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

「現在看,這家公司還不錯,那天我看到我們老板了,人真心不錯,沒什麼架子,長得也好,我總覺得在哪里見過他。」

「就你那臉盲癥,誰你都見過。」寧俐笑道,她對何瑞珍的看法不以為然,商人麼,又是個大老板,唯利是圖是本質,有幾分真心?

第二天,寧俐來到古玩城,徐小允正坐在店門口發呆,這種情形很少見,她問道︰「想什麼呢?書也不看了?」

「寧姐,你說我這次要考不上怎麼辦?」

「怎麼辦?涼拌,那麼多條路,也不用非得考研。」

「總覺得前方很渺茫。」

「渺茫什麼,先想辦法考上再說,大不了再考一次,考不上就先在我這兒干,別忘了你還欠我錢。」

徐小允心情有些低落,「我的成績,回去考個公務員應該可以,可是又覺得不甘心,當年我能考出來都要感謝我的高中班主任,要不是他鼓勵我,說服我爸媽,我可能高中畢業就進廠當工人了,現在也許就認命了,在當地結婚,現在沒準兒都是孩子媽了。」

「你那位班主任很了不起,就算是為了他,你也要堅持。」寧俐沉默了片刻,「其實我以前也不甘心,當年在單位,每天上班下班,按部就班,坐在辦公桌前,好像就能看到十年後的自己,二十年後的自己,毫無變化,了無生趣,不想一輩子就這樣,我就辭職了。」

「沒變化不是很好嗎?我巴不得趕緊穩定下來,寧姐,你的要求好高啊。」

寧俐搖頭,「過幾年等你真正穩定下來,也許你現在的想法就改變了,有時候,穩定生活也是牢籠,割舍不掉已經得到的東西,怕改變,怕失去。」不過也有甘之如飴的,譬如何瑞珍,寧俐心道,人與人之間,個體的感受是如此之大。

徐小允不解地看著她,顯然沒明白她的話。

「得了,你快看書吧,有渺茫的功夫都看好幾頁了。」寧俐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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