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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未到寅時,需要上朝議事的龐太師和龐統便起來洗漱更衣了。若是往日,他們不過是用兩塊點心,再喝兩口熱茶湯了事。不過這回可是大不同了,一碟熱氣騰騰的雪白松軟的炊餅,配上幾勺散發著陣陣香辣氣息的番椒豆豉醬,直吃得龐家這父子倆額頭冒汗,熱血沸騰,剛剛還盤桓在心頭的困意不知被驅散到何處去了。

飽月復之後,二人略坐了片刻,喝了盞茶湯便精神抖擻地起了身。出門前,龐太師的視線與龐統的交匯到了一處。

龐太師︰也不知道方慕那里還有沒有番椒豆豉醬……

龐統︰方慕精心熬制的醬本該都屬于我的……

兩人各懷心思,出了門。

早朝結束後,龐太師帶著滿面笑容踱步來到包拯身旁,言語間透出了幾分欣賞、關照之意,叫留心龐太師一舉一動的某些官員嫉妒的不得了,那些以忠直清廉著稱的大臣則皺起了眉頭。

包拯用余光看到龐統正跟在斜後方亦步亦趨,心情瞬間不好了。對龐太師異常溫和的態度,他生不出一絲歡喜之意。太師何必向他這麼一個小小的開封府尹示好?不就是為龐統能如願嗎!

做夢!

包拯對答之時恭敬有余,親近不足,明眼人一看便能瞧出他不欲與龐太師親近的心思。

有幾個想討好龐太師卻苦無門路的,牙都被咬碎了,心里泛起的酸水都快比醋濃了。他們不會對龐太師有什麼不滿,但對拂了龐太師好意的包拯恨得不行。他們在心中暗罵包拯為黑子,說他不識好歹,遲早要完。

明明他們走的時候那罐番椒醬還有多一半,巳時過半時父子倆回到府中後卻只見到了被刷得干干淨淨的空罐子。龐夫人與飛燕則慵懶地倚靠在涼亭圍欄之上,似乎……連腰都不太直了。

據耿直無比的老管家說,夫人和飛燕小娘子清早起來吃了四個炊餅並半罐番椒豆豉醬,然後就去花園里賞景了。

怪不得,腰直不起來八成是撐的,去花園賞景為假,消食才是真。

「暴食傷身。」龐太師听完老管家的回稟,憂心忡忡道︰「看來該把剩下的那幾罐番椒醬找個妥帖的地方收起來為好。」

「收到我的房間最為妥帖。」龐統默默看了龐太師片刻,反思了下自己。與他的父親相比,他還是面皮薄了些。

龐太師只笑了兩聲,一臉你在說笑的表情。

倒是龐夫人,在看到龐太師與龐統的身影後慢慢悠悠地晃了過來,上下打量了龐統好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嘆息道︰「定安啊,娘對你很失望,很失望啊!」

這沒頭沒尾的,龐統難得懵逼一回。

「你說,打從你對方慕起了心思算這都多久了,且不說與包家定下婚期,你怕是連方慕哥哥嫂嫂那一關都沒過吧……」龐夫人是真的很失望,「我盼著呀,盼著呀,這要盼到什麼時候才能叫賢惠兒媳過門。」

「娘,我看大哥……難啊!」飛燕柳眉一挑,忍不住潑冷水道︰「阿慕模樣好看,性子溫柔,更有妙手回春的好醫術傍身,且不說這些了,就單說她做的那些色香味絕佳的吃食,若我是男子,也定要爭著搶著娶阿慕。大哥雖說模樣不差,身材亦可,俸祿不低,可出身龐家呀,又冷漠寡言,說句話能噎死個人!就算是親的,我也不能昧著良心說阿慕該嫁給大哥!」

龐夫人捂住了胸口——飛燕說的好有道理,她竟無力反駁。

除了冷漠臉,龐統還能怎麼應對呢。

再說包家,包拯並非覺得龐統不是小妹良配,只是心思一時回轉不過來,而且他不想叫小妹草草嫁出去,怎麼也得觀察個一年半載的才好。不過就算他再怎麼不願叫方慕與龐統接觸,卻也舍不得就此將方慕拘在府中。不過還好,自公孫先生搬來後,方慕便時常與他交流醫術和勘驗之道,若非家中藥草耗盡,她還想不起來出門這事兒。

「瞧我都過糊涂了,竟不知中秋佳節便在眼前了……」方慕對陪她一同出來的呂娘子和飛燕感慨道。若非見到街邊各酒家門前的彩樓裝飾一新,門前的長條桌上擺著紋樣繁多的月團,方慕還想不起來呢。

「你整日扎在醫書、草藥堆里,不知今夕何夕也實屬正常。」當然,飛燕心里還是有那麼點怨念的。這些時日,方慕忙碌非常,甚少有空閑同她談天玩耍。

「離中秋還有一日,眼下街上正是熱鬧的時候,方慕這會兒買肥蟹、石榴和橙橘倒也剛好。」呂娘子道。

方慕點頭,中秋正是螯蟹新出之時,肥美鮮香,再買些色澤鮮亮甘甜的橙子,做洗手蟹或是蟹釀橙最是得宜。

街上人頭攢動,叫賣聲不絕于耳,街邊攤子上擺著的晶瑩飽滿類紅玉的石榴、金黃瑩潤散發著淡淡果香的梨子,光澤均勻、表皮紫紅的棗兒還有色澤鮮亮、圓滾可愛的橙子,叫人目不暇接。有農人挑著盛滿了肥美的橫行將軍的水桶且賣且行,不一會兒便只剩下兩個有淺淺水色的木桶了。

方慕也是趕得巧,率先挑了十只肥厚鮮活的螃蟹,叫農人用草繩系好捆綁在一起。之後,她又挑了些橙子和梨子。橙子入菜,最能襯出螃蟹的鮮美誘人。至于梨子,方慕準備拿它來炖潤肺止咳、消炎去火的湯水給包拯和馬漢用。

方慕一行人在涌動的人流之中緩慢前行,在快與一提著竹簍的老婦人擦肩而過時,這老婦人的身形一晃,瞧著像是要栽倒了。飛燕是準備扶住她的,不過背著破包袱的憨實青年動作更快。

頭發花白的老婦人不僅沒站穩,反而朝後頭跌去,與此同時還發出了一聲頗有些刺耳的叫聲。

「我的腿,我的腿,疼……」老婦人抱著右腿,帶著哭腔痛呼道。

……

飛燕、呂娘子和那個模樣憨厚可愛的青年全都傻眼了。方慕仔細打量著老婦人,眉頭不禁緊皺起來。

世上最不缺的便是看熱鬧的人。老婦人鬧出的動靜不算小,在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很快便引來了不少駐足圍觀的百姓。有慣愛傳閑話的,這會兒已經跟後來圍過來的人講壯漢欺負貧苦老婦人,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他們親眼見到了似的。

「我,我沒,不是我,我撞的!」面色黝黑的青年在眾人的怒視下連連擺手,磕磕巴巴的辯解道,神情茫然無措。他不明白,明明他扶了快摔倒的老大娘,怎麼就成了欺負人的了。

「不是你還有誰?你總不能說是老大娘憑空摔的吧。」有一油光滿面的中年人義憤填膺道︰「嫌人家老大娘擋了你的路你就直說唄,她又不是不肯給你讓,你偏要動手,這下好了,叫她摔傷了腿,你卻不認了。你說你一身高體壯的小伙子,欺負體弱的老大娘像話嗎?!」

人群中那些听風就是雨的也跟著吵嚷起來,一個個橫眉立目,言辭激烈,唬得那憨實漢子結巴得更厲害了,連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完全,漸漸的連眼眶都紅了起來。

「別這樣說,我沒事,我沒事。年輕人,難免有莽撞的時候……」老婦人開口道,不過聲音越發低弱,到最後又痛呼了一聲,看她這番作態像是傷得不輕。

「你裝什麼裝,我方才都看見了,這小哥根本沒推你,他是看你快倒了伸手扶你來著!」飛燕被這老婦人的心黑無恥給惡心到了,她怒沖沖的說道。

「你可看清楚了,他是伸手去扶老大娘而不是伸手去推老大娘?」周遭陷入一片寂靜時,只有那中年人開口。

「對啊~」

「老大娘要真是自己摔倒而賴上這年輕人,她又怎麼會當眾為他說情呢?」

「說不定你們就是一伙兒的……」

「老太太這樣善良,你們推卸責任就算了,還想著往她身上潑髒水!」

「長得這麼漂亮,心肝兒卻已經黑了。」

中年人一開口,便有人附和,你一言我一語的指責模樣憨憨的青年和飛燕她們,恨不得立時將他們釘在恥辱柱上。

「我,我真,真沒推她!」青年委屈極了。

「老身念你還年輕,難免有莽撞行事的時候,並不想追究,可你也不能因為怕擔責任就抹黑老身吧……」老太太的眼圈兒紅了。

「你,你到現在了還狡辯!」中年人怒道︰「你瞧瞧老大娘,她都疼得站不起來了,若是她故意摔倒賴上你,何必摔得這樣嚴重,又何必為你說情開月兌,你這小子好沒良心!」

「既然你們這樣懷疑,不如——」正義凜然的胖中年人雙眸一亮,指著對面一清 瘦削的文士,驚喜道︰「哎,這不是杜大夫嘛,正好,您來幫我們分辨分辨,老大娘這右腿上的傷勢到底如何?」

方慕的俏臉上露出了一抹冷笑,這會兒她心中已有了應對之策,只等著他們繼續出招了。

這位杜大夫給老太太號脈之後自然是將她的傷勢說的有些嚴重。

「杜大夫,敢問你在哪家醫館坐堂?」方慕氣定神閑,開口道︰「你這切脈的手法倒是新奇,除了剛開始學醫的小童,我還是頭一回見到有大夫這樣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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