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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三月,東京汴梁城內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綠蔭冉冉,草色青青,千樹桃花萬點紅杏分外惹眼。御花園中的亭台山石、異木奇花堆疊出的景致比這些民間的尋常景象絢麗華美豈止萬分,然而有資格欣賞此等美景的宮中貴人卻個個心思浮動,哪里有心情觀景賞花。

玉宸宮李妃懷胎已近十月,太醫說她這幾日就該分娩產子了!

真宗諸子女皆早夭,他已有三載未享受過稚兒繞膝的快樂了,此番,不管李宸妃這回誕下的是皇子還是公主,他都歡喜。

宮中的妃嬪可沒這等好心情,尤其是金華宮劉妃。中秋夜時,真宗曾允諾說李劉二妃誰生下太子誰就會被立為正宮。如今李宸妃生產在即,若她生了女兒,便能得真宗歡喜那也是一時,也是虛的,可她若產下皇子,那自己便是也誕下龍子又有甚麼用呢!

一想到這些,劉妃就心生恨意,紋樣精致的帕子都不知道被她揪壞多少條了。

這一日李宸妃正與真宗說著話兒,突然雙眉緊蹙,月復痛難忍。真宗知道李宸妃是要分娩了,忙出得宮去,召劉妃領守喜婆尤氏前來。她們到玉宸宮時,李妃宮中諸人已亂成了一團,哪里會注意到尤氏手里提的食盒。李宸妃此時滿心想著的都是月復中的胎兒,又對劉妃沒什麼防心,便任由她將自己宮中之人支使了出去。

半個時辰之後,劉妃瞅了瞅被薄被包裹著的兩個軟女敕可愛的嬰孩,又看了看躺在床榻上人事不知的李宸妃,險些咬碎了銀牙。

憑什麼!憑什麼她就有這樣的好運氣,竟能誕下龍鳳胎!

「娘娘,這……」尤氏顯得有些慌張。連太醫都沒能診出來的龍鳳雙胎,這可是天賜吉兆啊!她現在有些後悔了,早如此,不該應下的……

劉妃本就打算事成之後便叫人封了尤氏的口,這會兒見尤氏面露悔意也就沒怎麼在意。她吩咐尤氏將剝了皮的狸貓放到床榻之上,胖團子一般的兩個女圭女圭則被放到了大盒之中,從玉宸宮移至金華宮。

劉妃本想叫她最為信任的郭槐處理小太子,小公主則交由寇珠丟去金水橋。可誰承想,郭槐伸手去抱小太子的時候被小公主那雙軟女敕女敕的小手圈住了小指。

那小手女敕女敕的,力道更是輕軟的好似一小團棉絮一般,可郭槐卻感覺他那顆冷硬的心被什麼暖融融的東西包裹住了。

「這樣看來小公主和郭公公頗為有緣,也罷,就由郭公公送小公主上路吧……」劉妃挑了挑眉,說道。

重生成小公主的方慕此時正處于渾渾沌沌的狀態,剛剛圈住郭槐小手指頭的動作純屬意外。她動了動軟綿綿的肉女敕胳膊,努力睜了睜濕漉漉的圓眸,還試圖支稜起耳朵,不過卻是徒勞。她看不見劉妃那雙極美的杏子眼里表露出來的殺意,更不曉得那張慣會吐露甜言蜜語的嘴兒說出了怎樣殘酷的話。

直到她那溫溫熱熱的小身子接觸到沁涼的湖水,她才恍然驚覺——剛才投胎轉世的她貌似快要丟掉小命兒了!!

方慕的內心是拒絕的。

只是一個剛誕生不久的小嬰孩又能做些什麼呢,女敕胳膊短腿兒根本沒什麼力氣,甚至連哭聲都漸漸地低弱了下去……

郭槐心里清楚,他該狠下心松開手的,此時任何的仁慈都可能為娘娘的錦繡前程埋下禍患。只是他一想到這只軟軟的幼女敕的,指尖甚至有些清透的小手曾經帶著依賴和信任圈住自己的手指,他就有些不忍。

如果……如果當初他沒有進宮,想必現在也該有兒女繞膝了……

可若保小公主平安便是違逆了娘娘的意思,他還有何顏面再去見于他有大恩的劉娘娘!

「罷了罷了,一切但看天意吧!」郭槐嘆道。

郭槐將方慕放回木盒之後,上頭用蓋子虛虛掩住,而後放入湖中。這木盒並未沉入水中,而是被水波帶著緩緩飄向了遠處。

快飄到閘口的時候,木盒先撞到了一塊凸出的怪石上,虛掩在上頭的盒蓋便掉落了下去,木盒則打著旋兒的過了閘口,順順利利安安全全地出了宮禁,飄到了金水河面上。

此時正是卯時,金水河兩岸各色商鋪陸陸續續地已然開了門做生意,行人來往,客商聚集,好不熱鬧。打瀘州而來的包山便是其中之一,他就著胡餅喝了一碗熱乎乎的大骨湯,而後一邊打著嗝一邊晃晃悠悠的回客棧。

明明前幾日他都是沿著大路走的,可今日不知是怎麼了,他沿著河岸拐到了個較為僻靜的地方,也因此發現了氣息已屬微弱的嬰孩方慕。

包山性子憨實,可他不傻,看包裹著方慕的那條薄被料子不是凡品,上頭還繡著金龍紋樣,他便大膽猜測了方慕的來歷。因此,抱她看大夫前,他便將那些什物換了下來。

方慕再醒來的時候便已經在包山所住的客棧房間里了,身上暖暖的,肚里飽飽的,舒服得她咧著嘴兒想笑。

包山也跟著嘿嘿笑了起來,伸出糙手來想戳戳方慕的臉頰,不過臨了他又縮了回來,生怕傷到方慕。他已經盤算好了,等方慕的身子骨再好些,他就帶她回瀘州。倒不是他忍心叫一個出生沒幾日的嬰孩隨著顛簸,只是她身份敏感,而自己又只是個平民,根本不曉得宮中發生了什麼。為了保證孩子的安全,他還是盡早離了這是非之地為好。

一路上走走停停,等包山他們踏入瀘州城的時候,方慕都已經滿月了。被養得白女敕可愛的方慕一朝包山的夫人王氏一笑,她那一腔母愛便洶涌澎湃的四溢出來了。她只管將方慕抱在懷里,輕聲細語的說著話兒,顯然已經忘了她那在外奔波勞碌近兩個月的夫君了。

包山的心是塞的!

「大哥……」已是半打少年模樣的包拯來到包山跟前,仰頭道。

包山差點感動哭,還是小弟好啊,一心記掛著他這個做大哥,都不肯先進家門!

「這個毛團是給妹妹玩兒的吧?我拿給她!」包拯的雙眸亮得驚人。

「……」包山覺得心口處像是被插了一刀。

本來包山以為此時此刻會是他這輩子最最郁悶的時候,然而——並不是!!

在他和小弟同時伸手說要抱方慕的時候,她居然看都不看他,支稜著藕節一般的小胖胳膊直往小弟懷里撲,笑得粉女敕牙肉都露出來了。

這沒良心的小胖娃!!

一路上又當爹又當娘的照顧你的是誰!!是誰!!

其實方慕並不是有心忽視包山,只是誰叫她剛剛發現拿毛團兒逗自己發笑的黑臉少年竟是那個敢替百姓申不平,不畏權貴持正義的包青天!

王氏被方慕那猛地一撲的動作嚇得心都快跳出來了,直到安安穩穩的將方慕送到包拯懷中,她才松了口氣,伸手輕輕拍了拍方慕的小**,假作生氣狀,道︰「壞女圭女圭,剛剛差點把我給嚇死過去,就這麼喜歡你三叔嗎?」

「大嫂,不是三叔,是三哥!」小少年包拯很認真的糾正道。

「你渾說什麼,女圭女圭會是我和你大嫂的寶貝閨女,不叫你三叔叫你什麼?!傻三弟,輩分都搞錯了。」包山用厚實的大掌拍了拍包拯的脊背,笑道。

「我想叫女圭女圭當妹妹,女圭女圭肯定也樂意這樣!」包拯仰起小黑臉來與包山對視了一眼,而後攬緊了方慕肉乎乎暖和和的小身子,問道︰「對吧,小妹?」

對,對,對,偶像你說什麼都對!

方慕忙不迭點頭,動作幅度大的連下巴上的肉褶子都出來了。

「……」半個時辰內遭受了三次連環暴擊的包山一句話都不想說了,他只想靜靜。

就這樣,方慕被記在了包員外和李氏名下,成了包家的老四。包山和王氏為方慕張羅著補辦了滿月宴,又請了族里德高望重之人為方慕賜名。她還叫方慕,不過在這一世她變成了包家方慕。

宅子里的桃花謝了又開,屋檐下的燕子去了又回,十七年的光陰倏忽而逝,包山和王氏的鬢角已染上了霜色,包拯也已長成了結實沉穩的青年模樣,方慕則出落成了清雅秀麗的俏姑娘。

為了不誤三月春闈之期,元宵佳節剛過,包家上下便忙活著為包拯打點行裝。方慕原是想隨三哥前去東京汴梁的,有她在,至少可保三哥身體無虞、吃喝無憂。不過,別說包山和王氏怎樣都不肯,便是包拯也同意。一來他們不舍得方慕在這天寒之時長途奔波,二來,他們怕方慕此去東京會因她的身世遇到什麼險事。

方慕最是不願違逆兄嫂之意,便不再提隨行之事。之後方慕不是將自個兒關在藥房之中,便是窩在府內後廚,很是忙碌了些時候。

「小妹也沒別的本事,只趁這些時日制了些方便攜帶的丸劑和藥膏,以防萬一。」方慕將忙碌多日的成果盡數堆在桌上,指著那些瓶瓶罐罐給包拯分辨。她挑出里頭一玉色瓷瓶放入包拯手心,說道︰「這一瓶名為麻醉藥,指甲縫里彈出的那一點藥粉便能藥倒一頭牛,哥哥貼身放著,防身用。」

立在一旁的包興看方慕的眼神兒好似看菩薩一般,這麻醉藥制的好哇,他早就擔心上京路上若遇到賊匪要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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