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部補習的時間約在放學後，桃井在跟老師申請後很快就得到了一間空教室的使用權。眼看考試在即，同樣是二年級的奇跡的世代們理所當然在一起復習。
最後一節課的鈴聲響過，小湊嘉禾收拾完東西就去了約定好的教室。
其實她的想法非常簡單粗暴，這世上沒有教不會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所以她只得自己先把灰崎祥吾的問題弄清楚了，才能去把他教會。
當然，有這個想法後最先從她得腦海里蹦出來的人是成績還不錯的黑尾鐵朗跟孤爪研磨。不過想到黑尾鐵朗跟灰崎祥吾湊到一塊兒就能鬧個沒完的常規發展，她還是把這個想法否決了，更別說他們還有排球部預選賽出線後的高強度訓練。
這麼一來，參加籃球部組織的補習是她最好的選擇，畢竟依照現在灰崎祥吾與籃球部的關系，也只能這樣曲線救國了。
「打擾了。」小湊嘉禾這麼說著拉開了教室的門。
這會兒工夫，奇跡的世代里已經到了赤司征十郎、綠間真太郎和紫原敦，這三個人在絕大多數的情況下都是同進同出，加上前兩個都是守時守約的人，早到並不奇怪。
顯然沒有好心情、只能吃零食打發時間的紫原敦看到來人後懶洋洋地抬手打了個招呼︰「喲，嘔吐妹。」
綠間真太郎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還算守時的表現讓他沒再多說什麼。
赤司征十郎朝她點了點頭︰「下午好，小湊。」
小湊嘉禾應了聲就在第二排就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把書本筆盒準備好跟其他人一起等著人到齊。
約莫二十分鐘後，桃井五月把奇跡的最後一人青峰大輝從天台拖來了教室，這次要參與補習的人終于到齊了。
赤司征十郎根據所有人最近小測的成績安排了下每個人主攻的科目，相對比較棘手的是黃瀨涼太跟青峰大輝，除了保健體育，所有的科目都在及格邊緣晃蕩，只不過前者多往右邊晃，後者幾乎都在左邊蕩。
小湊嘉禾對他們倆的成績毫不意外，倒是沒想到看起來讀書很好的黑子哲也竟然也只比他們好那麼一點點……真的，只是一點點而已。
除了這三個黑洞以外，另外幾個人的成績都還算過得去，其中小湊嘉禾的程度跟紫原敦差不多，某種意義上講甚至不需要進行補課。
最後把人分一分，赤司征十郎負責青峰大輝，綠間真太郎負責黃瀨涼太，桃井五月負責黑子哲也。
小湊嘉禾覺得比起自己，三個黑洞更需要技術支持，趕緊表示自己主要是有些理科題沒有屢清楚，最後再教她就好。
結果就變成了她跟紫原敦大眼瞪小眼，可惜沒過多久，後者就借口上廁所跑路了，惹得她又是幾番嘆息不止。
就在這個時候，小湊嘉禾的前桌忽然坐過來了一個人，她一抬頭就看到了一抹赤色，他拉近了些椅子，讓兩人更近了些。
「赤司……」她眨了眨眼，愣了下後叫出了來人的名字，「你把青峰搞定了？」
「沒有，講了些題目讓他先自己消化下。」赤司征十郎輕搖了下頭，看了眼兩人之間的課桌上她的練習冊，「你呢？是哪些地方不懂？」
她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抽著空來拯救自己了，趕緊把昨晚整理好的題目翻出來︰「就是這些，麻煩了。」
「……」
赤司征十郎掩下眸子，他大致掃了眼題目，大多是些數學的基礎題，依照小湊嘉禾的程度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才對。
這麼想著，他抬眼看向眼前的少女，想了想又說道︰「你是都不會嗎？」
「有些題目是會做，但總覺得在解題思路上有些拐不過彎。」小湊嘉禾撓了撓腦袋，說白了就是自己會做，但就是講不清楚。
「這樣啊。」赤司征十郎點了下頭，似是隨口接道，「所以才會說，教往往比學更難吧。」
小湊嘉禾也跟著點頭，下意識回了句︰「是啊，教人難多了。」
可等話出口，她又是一愣，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赤司征十郎，剛才的話怎麼听起來有點不太對勁？
赤司征十郎拿過小湊嘉禾的筆記本，抬筆開始在題目下的空白處寫下解題過程，好一會兒後像是什麼事都沒有似的抬頭反問道︰「怎麼了嗎？」
「……沒什麼。」小湊嘉禾搖搖頭，剛才的違和感或許是自己解讀過度吧。
赤司征十郎低下頭繼續寫著，而後不經意地輕揚了嘴角，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隨著之後兩人補習的繼續，小湊嘉禾很快就忘了這麼個小小插曲，後期更是只顧著對赤司征十郎兩眼放光地一表崇拜之情了，真是恨不能三呼萬歲。
無論什麼類型的題目，他都能很好地解答清楚，並整理好會運用到的公式思路，更是舉一反三，甚至能自己現編出變化題型。
小湊嘉禾抬頭看了眼已經回去繼續教青峰大輝的赤司征十郎，前者的臉色沉重得可怕，眼神中都透著對絕望。
這世上沒有教不會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經過這短短兩小時的補習後，她忽然很想把這句話收回來。
而第一天的補習也在她對赤司征十郎無盡的佩服中結束了。
回家後，小湊嘉禾成功逮住了正打算偷溜出家門的大魔王，並在他越發沒有生氣的目光中把赤司征十郎教學的那套搬出來現學現用，惹得大魔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你干嘛？」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好像忽然變聰明了點。」
「……閉嘴吧。」
*
之後的好幾天，小湊嘉禾都在這種模式下參加正常的籃球部訓練，然後再參加籃球部的補習，自己把思路弄清楚後回家後再教灰崎祥吾。
起初還好，但時間一長，她開始感覺到了疲憊，好幾次上課都腦袋點了桌子，要不是關鍵時候有赤葦京治的提醒，她都不知道被叫去罰站幾回了。
這天晚上小湊家的家長都不在，她晚上照例給灰崎祥吾補課，在硬塞了些死記硬背的部分後，她照常把前一天沒有解決的數學題給他過了遍。
灰崎祥吾撐著下巴有些懶散地看著她細細地講解，雖然已經這麼多天，但他真是不得不佩服她的意志品質。他很清楚自己並不是學習的料，說是復習其實更像是預習，很多落下來的東西甚至要她從一年級的一些基礎開始講起。
「總之最後就能解出來了，懂了嗎？」小湊嘉禾說完後抬頭看向他，沒想四目相撞，對方壓根沒有看她寫的東西，這讓她嘴角一抽，「嘿，別發愣了。」
灰崎祥吾挑起半邊眉，低頭看了眼紙上的題目，沒有吭氣。
「總之你先看下，沒問題的話，就把這幾道題也做下。」小湊嘉禾拿出一張紙，上面是今晚要完成的習題，跟今晚講的類型一致，幾乎沒什麼難度。
灰崎祥吾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終于到了每天最討厭的環節了。他沉默片刻，拿起桌上的手機起身向別處走︰「我先去下洗手間。」
小湊嘉禾一看這架勢，趕緊起身一個彎腰把他手機撈到自己手上，對他揚了揚下巴說道︰「去吧，上廁所也用不著手機吧。」
「………………你要不要這麼絕？」
「少來，這招你昨天已經用過了。」
小湊嘉禾可沒忘記某人說去個洗手間，結果呆在里面足足一個鐘頭，她差點兒就要徒手拆門了。
她舉起手機朝灰崎祥吾搖了搖，轉身走回房在大魔王的注視中打開自己的書桌抽屜把它放了進去，對他回個特別燦爛的笑容︰「好啦，這樣總歸能好好做題了吧？要是再尿遁，我可要告訴良宮阿姨讓你一輩子對廁所有陰影。」
灰崎祥吾黑著臉憋了口氣，左右掙扎了一番還是咽了回去，就是額頭的青筋要是不跳得那麼歡快就更好了︰「好，我做還不行嗎？！」
「這還差不多。」
于是乎，小湊嘉禾對大魔王第N+1次的決斗中取勝依舊。
看到灰崎祥吾老老實實開始摁著鉛筆回到座位上做題，她終于可以稍微安下點兒心，只是筆尖與紙張摩擦產生的沙沙聲就像是有神奇的催眠作用。
大概是真的累了吧，她不知不覺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而等異常投入做題想要拿回自己手機的灰崎祥吾做完題抬頭後看到的就是這樣已經陷入熟睡的小湊嘉禾，剛要說出的話斷在了嘴里，她睡得好像很香的樣子，還算長的睫毛伴著輕微的呼吸聲有規則地輕顫。
啊……竟然就這麼睡著了。
灰崎祥吾扯了下嘴角，壞心眼地彎下腰朝她湊近了臉細細打量，不得不承認原來她睡著不說話的時候看著還挺文靜的。
然後下一秒他拿起了手里的筆，朝著她的臉頰戳了下，一下就凹下去一個小肉坑，惹得她哼哼唧唧了下撇過了頭。
「這樣都不醒啊。」
灰崎祥吾這麼說著把目光投到了她手邊的筆記本上，她或許是真的累了吧，這幾天正是籃球部最忙的時候，每天這麼晚回來還要再給他補習，原本就所剩無幾的休息時間更是被一再壓縮，說是身心俱疲應該也不為過。
「你真的是白痴嗎？」
他時不時會這麼評價一番小湊嘉禾，「白痴」、「蠢貨」等諸多稱呼隨心情而變。他以為小湊嘉禾是以一個所謂家人的身份站在自己身邊，去維系她某個或許一直在渴望的東西。但對她而言，明明不管他去好好參加社團活動才更有意義，又或者是說她在他身上投入那麼多是為了能得到其他回報？
嘖，真是日常的無解。
灰崎祥吾搖了搖頭，他此刻的思路就跟解那些奇怪的數學題一樣，一頭扎進死胡同已經出不來了。
他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起身走向小湊嘉禾的房間——不管怎麼說，他得先把自己的手機拿回來。
這不是他第一次走進小湊嘉禾的房間，他直接走到書桌前打開抽屜拿走了手機，上面已經有好些未讀信息。
可就在他打算關上抽屜離開的時候，他的目光忽然捕捉到了最底下、被好些書壓著的一本筆記，封面隱約露出的手寫漢字讓他愣了下。
他幾乎沒有思考地就把筆記本抽了出來，看清了上面的字，然後眼楮越睜越大︰「……………………」
找到了。
他似乎找到了答案，關于那些不斷盤繞在大腦里的疑問。
「………………」
此時，仍趴在桌上的小湊嘉禾因為快流出來的口水醒了，她抬頭沒有看到應該在做題的灰崎祥吾，趕緊朝自己的房間看去，果不其然看到背對著她的大魔王正在偷偷拿回手機。
她立刻跳了起來，沖過去︰「啊！灰崎祥吾！你做完題了嗎？」
從客廳到她房間的距離不過幾步，她心里卻想好了一大堆說教的大道理要好好地對灰崎祥吾提出嚴肅的批評。
小湊嘉禾在離灰崎祥吾一步的距離處停下了腳步，她叉著腰的樣子就跟個茶壺似的奇怪。而對方也听到了動靜，那不知道為何而變得僵硬的背影忽然朝她轉了過來，他的臉上是道不明的表情，眼底仍留有沒來得及褪去的些許困惑，但更多是被某種光芒逐漸代替。
「吼吼吼，你竟然還敢偷拿……」她的話在看到這樣的灰崎祥吾後忽然說不下去了，她才意識到氣氛似乎與自己想象的不大一樣，而他手中拿著的更不是自己的手機，而是一本並不算薄的筆記。
這本筆記不屬于小湊嘉禾，但她也不是第一次看到。
「…………」
「…………」
這是本普通的筆記本嗎？
好像是。
因為它跟在文具店能買到的筆記本沒什麼不同。但唯一的區別是，它的封面上面有著拿彩筆寫下的幾個大字，這正是讓氣氛突變的真正原因——
「灰崎祥吾攻略大全？」灰崎祥吾搖了搖手里的本子，這麼念完後扯起了嘴角，忽然露出個嘲諷的笑容。
「……………………」
此時此刻，小湊嘉禾只感覺自己的腦袋在瞬間爆炸，一片空白下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了。因為眼前的筆記本正是上次三森一夏誤會自己對大魔王有什麼的時候拿給她的東西。那之後她不小心把它混在自己的書里帶回了家，發現後就隨手塞進了抽屜，打算之後還回去，結果時間一長就忘記了這件事。
沒想到，竟然會這麼毫無征兆地被灰崎祥吾翻了出來，進一步說的話，似乎更是惹出了個不得了的誤會。
不是吧？難道大魔王以為這是我寫的？——小湊嘉禾驚恐地睜大了眼楮。
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空氣仿佛也隨著沉默的蔓延而凝滯，處處透著尷尬。
灰崎祥吾把那本子砸在了書桌上，他冷哼了一聲，微仰起下巴用狹長的眼楮看向她︰「這下我終于知道你為什麼要做這麼多事了，原來世界上還是沒有那麼多白痴的。」
「…………」
小湊嘉禾已經快淌汗了，她能預想到之後大魔王的話會比現在的更難听幾千萬倍，隨便一記冷笑都能自帶嘲諷。
她或許是可以解釋這件事的，這本筆記本是三森一夏，只是因為比較復雜的原因才流轉到她手里。只是這麼一說，她又會把三森一夏曾經暗戀灰崎祥吾的事暴露，那被她滿嘴跑火車扯過去的送情書事件更會一下子被暴露。
就在她糾結的時候，灰崎祥吾忽然邁出腿向她逼近一步，以身高的絕對優勢將她壓制，聲音低沉沙啞得讓人有些害怕。
「小湊嘉禾，你以為一次次攔在我跟前就能讓我注意你嗎？」
「……」她不自覺往後退一步。
他繼續向前緊逼一步︰「你以為花那麼多力氣幫我復習我就會感激你嗎？」
「……」再一步之後，她發現自己已經靠牆，無路可退，只得被迫看向半步之外的灰崎祥吾。
「還是。」他頓了下，彎腰的同時手掌狠狠拍在牆壁上，把她完全固在了自己臂腕下，緩了片刻後繼續說道，「還是，你以為做了這麼多無聊的事我就會喜歡你？」
她張了張口，再次準備去解釋這真的不過是個誤會，可她依舊沒有得到機會，因為就在大魔王凶神惡煞像要把她生吞活剝的下一秒，她忽然被攬過去一把抱在了懷里，而他的聲音緊接著在耳邊響起——
「那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啊？」
「你成功了。」
「……………………」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那麼一句話，在說出後會讓全世界都安靜下來，哪怕是出自大魔王之口，也只能用溫柔得不可思議來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