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想的一樣，小湊嘉禾回房後看到的是桃井五月和三森一夏兩張充滿期待的臉，不過她們發現小湊嘉禾的神色表情都沒有她們以為的那樣，在後對視一眼，她們將在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小湊嘉禾刻意地抬手抓了下頭發，有些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抱歉吶，似乎是大失敗。」
怎麼看都不能再在這種情況下再細究了，桃井五月和三森一夏她們確認了小湊嘉禾的身體沒事，然後等她洗漱完畢躺上床後才相繼離開。
畢竟小湊嘉禾現在最需要的不是言語上的過多安慰，而是一張柔軟的床。
大概是真的累慘了，小湊嘉禾一躺到床上，前後大概連一分鐘都沒有就睡死了過去。她整宿無夢，要不是手機設置了第二天早上的鬧鐘，她大概可以中午都不一定醒過來。
迷迷糊糊地起床，迷迷糊糊地洗漱，迷迷糊糊地出門，迷迷糊糊地集合……
結果手機忽然一個震動，震得她整個人都抖了下。
小湊嘉禾耷拉著臉邊走路邊拿出手機解鎖，原來是東堂盡八給她發了封簡訊，大意是他今天正常回學校上課，不然還能過來送送她，還有就是順便問候下那個白吃白睡了一宿的某個混蛋是不是還活著，竟然敢在暴雨前夕不打一聲招呼地玩失蹤。
小湊嘉禾一愣，東堂盡八這個問題問得很好，依照昨晚的情節發展，灰崎祥吾已經在他班導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行蹤，這會兒估計不是死了就是離死不遠了。
她嘆了口氣，然後回復了東堂盡八的簡訊，琢磨著等下確實該找灰崎祥吾聊聊跟老師喝了一宿茶的心得感受，然後……
然後好好地跟他道謝。
「小湊你干嘛去啊？我們班的車在這邊。」
遠處同班同學的提醒聲拉回了她的思緒，她才發現自己一走神走錯了方向……看來她今天確實一點都不在狀態。
她把手機塞回口袋，揉了揉額角走向自己班級的巴士，可等走近了，她忽然發現某個熟悉的身影剛巧迎面走來。
躲……還是不躲？
兩個選擇同時出現在她面前。
要知道昨晚的約見並沒有如她所願的好聚好散，兩人都不夠成熟的處理方式都讓再見面顯得尷尬。
小湊嘉禾的腳步變得遲疑，但也僅是片刻，她便如常地向前邁了過去。因為她很清楚，有些事終歸是躲不開的。
黃瀨涼太同樣也看到了她，微怔過後也迎了上去，兩人的視線撞上後都沒有躲開，只是等真的面對面後，到了嘴邊的話又變成了白爛的一句——
「……早。」
「嗯，早……」
然後就是無數省略號的蔓延——
黃瀨涼太揚起嘴角，笑得輕柔︰「小嘉禾的身體沒關系了嗎？」
「睡一覺好多了，謝謝關心。」
兩三句寒暄後，又是新一輪的沉默，尷尬癥都快進化成尷尬癌。
黃瀨涼太好半天後自嘲地笑了笑︰「好奇怪啊，我們兩個人說話忽然變得客客氣氣……」
「…………」
「吶，小嘉禾。」黃瀨涼太頓了下，一晚過後，有些事他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但他仍不希望就此跟小湊嘉禾成為連朋友都不是的陌生人，「我……」
「 ！」一只手臂突然插、入面對面的兩人之間，狠狠砸在停邊上的巴士車身上，將他們完全隔斷開來。
兩人同時一驚，那個低啞深沉又透著滿滿嘲諷的男聲隨後在他們耳邊響起——
「我覺得你最好就有多遠滾多遠。」
小湊嘉禾看向來人，驚訝地喊出了他的名字︰「灰崎祥吾？」
哦，放心吧，東堂前輩，賴你房費飯錢的大魔王雖然經過了一夜的精神摧殘，但現在看起來活蹦亂跳的……只是他厚重的黑眼圈怎麼看都像是一宿沒睡好。
「你又想干什麼？祥吾君。」黃瀨涼太蹙起眉頭說道。
灰崎祥吾面無表情得瞥了眼少女，往前轉身一步就擠進了兩人之間，懶懶散散地往那兒一靠，剛好完全把她人擋住，而後不屑地抬起眼看向黃瀨涼太︰「沒怎麼？就是看你礙眼不行嗎？」
面對這樣赤、luo、luo的挑釁，黃瀨涼太沒有過多的表情變化，可拳頭已經捏了起來，雖然已經知道灰崎祥吾跟小湊嘉禾的關系，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可以全然理解這人的作風態度。
不過看在小湊嘉禾的份上，她並不想跟他有太多無謂的爭執。
「祥吾君，請不要惹我好嗎？」
「……」灰崎祥吾沒有作聲，而是撇開頭歪嘴冷笑一聲。
與此同時，這邊小小的古怪氣氛也引來了旁人的注目。其中也包括了正好路過的內海亮，他在不遠處把那邊不知道在說什麼但火藥味十足的三人一個個看了遍，然後確認了青春劇的續集是準備開拍了，只是沒想到新加入的角色會是灰崎祥吾。
他拿胳膊肘捅捅邊上的同伴︰「喂，我跟你賭一個禮拜的面包，黃瀨跟灰崎誰會先動手？」
對方剛好也是籃球部的，選擇性忽略了在兩個高個下顯得單薄的小湊嘉禾，只以為他倆的矛盾又來了一輪新的爆發。
他剛想猜個誰，卻一側眼看到了正向那邊三人走過去的身影，離開改口道︰「那我賭兩個禮拜的面包，他們兩個都動不了手。」
「哈？」
內海亮有些不解，而也就在那之後的一秒，灰崎祥吾忽然狠狠拎起了黃瀨涼太的衣領，眼看就要演變成一場惡戰，卻沒想另一個聲音忽然加入了三人之中。
「不好意思，兩位。」
這冷漠到極致的聲音從邊上傳了過來，讓原本已經劍拔弩張的黃瀨涼太和灰崎祥吾同時向來人看去。
赤葦京治淡淡地掃了眼兩人，眼底的冷冽沒有任何掩飾︰「如果有什麼個人問題需要處理，也請不要妨礙別班的集合好嗎？」
黃瀨涼太對赤葦京治都不熟悉，只知道對方是這次修學旅行負責的班委之一，但他也意識到了周圍人的注目，現在跟灰崎祥吾起沖突確實沒有任何意義。
「抱歉，那我先走了。」他扯回被拎起的領口，這麼說完後對小湊嘉禾點了點後便轉身離開了。
但這一套在灰崎祥吾這里顯然行不通，他只是把原本針對黃瀨涼太的怒意轉嫁到了眼前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男生身上。
只是他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就被小湊嘉禾一句話打斷——
「好了，你也先回去吧。」
「……」
「禁止暴力！」小湊嘉禾在胸前比個大叉。
灰崎祥吾咂舌一聲，他瞥向小湊嘉禾看了眼便收回目光不再作聲，然後將手往口袋里一插，如挑釁般地橫了眼赤葦京治後也轉身離開。
在遠處的內海亮看到這幕搖搖頭，這錯綜復雜的關系需要讓他先縷縷，真沒想到灰崎祥吾會這麼听小湊嘉禾的話。
只是剛走沒兩步，他又被逮住了，同伴對他笑得燦爛——
「兩個禮拜的面包，謝謝。」
「……我想說我剛其實都在說夢話，你信嗎？」
另一邊，小湊嘉禾見人都走了，才萬分感謝地看向赤葦京治。只是沒等到她開口，赤葦京治忽然一把拉過她的手腕就往巴士上帶。
小湊嘉禾不明就里地被摁到了座位上，看著說還有事要做的赤葦京治又下了車，總覺得他今天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赤葦這是沒吃早飯嗎？」
她蹭了蹭下巴，在不得其解後選擇把這個問題拋到了腦後，轉而把注意力投向窗外。
十分鐘後巴士準時發動，窗外的景色便開始了新一輪的轉換，從頭至尾，再由尾至頭，在這番交替中，帝光二年級的修學旅行便就此畫上句號。
——算是各種意義上的都結束了。
*
兩個半小時的車程後，巴士到達帝光中學門口，各班做了短暫的集合後解散回家。
跟不同路的熟人朋友道別後，小湊嘉禾慢騰騰地拖著步子，沒什麼好睡眠的她覺得到家後的當務之急就是趴在自己的床上繼續睡她的大頭覺。
因為整個二年級是同時解散的，恰好同方向的學生有很多。灰崎祥吾就以同樣的速度不緊不慢地跟在小湊嘉禾後面，那根栗色的高馬尾在眼前隨著步伐有節奏地甩動著，看久了還有點挪不開眼。
內海亮那幾個平日里跟灰崎祥吾混在一起的男生老遠就看到了他，對視眼後就嬉皮笑臉地湊了過去，尤其是內海亮，輸了兩個禮拜面包的事看來並沒有讓他心靈受到特別大的沖擊，又或者說他是找到了新的宣泄窗口——
「My祥吾，听說你昨晚跟你們班小林同枕而眠吶，有沒有什麼心得體會？」
內海亮笑得特別賤，他口中的小林正是灰崎祥吾班級的班導，他是剛在巴士上听說昨晚自然之家的房間都滿了，于是小林在揪著灰崎祥吾教育了倆小時後沒過癮，最後直接逮進了房去「促膝長談」。
灰崎祥吾的臉立刻綠了，額頭的青筋也啪啪直跳，昨晚的經歷簡直比他做過所有的噩夢加起來還要嚇人，而現在內海亮還敢這麼跟他提起來，這種做法只能用兩個字形容——皮癢。
「……」
「哈哈哈……哈……祥、祥吾，你要干嘛？有、有話好好說……呀！！！」
身後傳來的尖叫讓小湊嘉禾腳步一頓，她回過頭迎面就是一陣疾風，內海亮嚎著救命就與她擦肩而過跑遠了，其後是緊追不舍的灰崎祥吾，正上演一出你追我跑的戲碼。
她搖了搖頭，感慨著這大概就是男人間的友誼。結果剛想收回自己的目光，剛那個跑遠了的內海亮忽然急轉彎又朝自己沖了過來，在離她僅一步之遙的地方驟停。
「小、小湊同學！」
小湊嘉禾一臉狀況外，這好好的逃命怎麼又折到她這兒了︰「怎麼了？」
她話音剛落，灰崎祥吾也追著內海亮停到了她跟前，目光交匯後他動作還滯了下，那張凶神惡煞要吃人的臉也有了微妙的定格。
內海亮松了口氣，隨後對小湊嘉禾揚起個大笑臉︰「沒什麼，就是剛好看到你，跟你打個招呼。」
「……哦。」小湊嘉禾完全不明白這唱的是哪出，也就愣愣地點了點頭。那大魔王估計也是想起來這是大庭廣眾影響不好，遲疑了片刻放下了仿佛要捶死內海亮的手轉身先走。
見凶手走了，內海亮立刻沒心沒肺地科科笑出聲，惹得小湊嘉禾只好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他。
「你跟灰崎祥吾這算演哪出啊？」
他笑得越發得瑟︰「嘿，我才不告訴你。」
小湊嘉禾無語地撇撇嘴︰「……懶得睬你們。」
這之後，內海亮以許久不見分外想念為由就跟小湊嘉禾一起走了，反正這兩個人回家本來就是一個方向。
小湊嘉禾倒是無所謂，那內海亮本人就是個逗比，一路上听他扯些有的沒的還挺有趣，倒是距離他們後方十幾米處，某個人的存在感實在太強，隔那麼遠都能感覺到他的陣陣殺氣。
直到後面到了分開走的岔道，內海亮一個拜拜後就腳底抹油吱遛得跑沒影了。小湊嘉禾看著他的背影很快化作了個小黑點，只得頗為無奈地扯扯嘴角。
同樣抽動著嘴角的還有灰崎祥吾，那速度真是跑出了人生跑出了精彩，他才不會這麼無聊到了這時候還花力氣去追人，反正明天又不是逮不住他。
這麼想著，灰崎祥吾又將視線從內海亮離開的方向收了回來，可當他看向前方時又頓住了腳步，因為在前方不遠處，那個本與自己保持著一段距離的少女此刻停下了腳步。
她就站在原地，或許是瞬間的陽光跟微風都那麼剛剛好，看起來竟有點晃眼。
「喂！你還愣著干嘛？！快點過來！」見他站著不動，她便朝他大喊了一聲。
「……」灰崎祥吾愣了愣，嘴巴張合了番，連喉結也同時上下滾動了下，「干嘛？」
「哈？！」小湊嘉禾不解地回看他，然後理所當然地大聲回道︰「當然是回家啊！」
「……」
灰崎祥吾聞言微低下頭，略長的劉海下看不出太多表情。片刻後他向小湊嘉禾走了過去，嘴上並沒有回應，只是慢慢的……步子不自覺地加快了兩步——直到並肩而行。
嗯，他們要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