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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運動第六十天。

宮城良田要走了。

用他的話來講就是,既然小湊直夫婦都已經回來了,他也就沒有必要再在他們家走道上駐扎,而且再不回去,自家老婆大人也該過來擰他耳朵了。

不過在最後他又撿起了牆角的籃球,一手丟給了杵在不遠處的那位剛被強制換上花褲衩、此刻正萬分不爽的灰崎祥吾。

「大佷子,要不要最後再來陪表叔玩玩?」

宮城良田的挑釁依舊是那麼簡單粗暴,但是對于灰崎祥吾而言剛好受用,後者剛好是一副有氣沒處撒的憋悶樣,接過球的下一秒便咧嘴笑得囂張——

「嘁,這次我一定會打敗你。」

雖然這幾天幾乎天天都能听到灰崎祥吾說這類的話,但每次都是被宮城良田虐成狗,家務連做了幾天也只是在反復證明自己的破壞力罷了。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在前職籃選手的親自教練下,灰崎祥吾只用了短短幾天便進步驚人,他自身的體格優勢和籃球天賦也可見一斑。而相對的,也能想象他之前是有多熱愛模魚。

年輕人有朝氣是好事,但朝氣過了頭也不是好事,比如忽然一頭熱要跟宮城良田去來個一對一的灰崎祥吾。

等人都到了籃球場了,他才猛地發現自己的花褲衩還沒來得及換,難怪剛才一路上都有人對自己行注目禮。

看到灰崎祥吾騰起一臉的黑氣後,宮城良田才爆出憋了一路的笑聲。他就是故意沒告訴灰崎祥吾這個可怕的事實,等著現在大笑特笑。雖然他自己也穿著同款花褲衩,但這可純屬個人興趣愛好。

結果這球還沒開始打,一個已經開始嚷嚷著要回去了,卻被另一個死死拖住不讓走。而結局當然是前者完敗。

于是乎,映襯著漸濃的夜色和昏黃的路燈,稍晚到達球場的小湊嘉禾看到的就是兩個在半空跳躍旋轉的花褲衩,那濃濃的夏威夷風情惹得她抽了好半天的嘴角,內心更是動蕩不已。

而真正投入到籃球中的兩人,很快也就把這花褲衩的事丟到了腦後。只是與灰崎祥吾爭強好勝、一心只求勝利的直白目的不同,宮城良田更在以自己的標準判斷眼前的年輕人到底有了怎麼樣的成長。

前兩局灰崎祥吾還沒有完全進入狀態,一不小心就又被宮城良田晃點進球。直到第三局的開始,他才開始跟上了宮城良田的節奏。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無論多少次,只要跟眼前的男人交上手,他就不得不承認他絕佳的敏捷度和判斷力確實讓人嘆服,而這也絕不是他這個年紀和閱歷可以輕易趕上的。

他已經放棄了自己慣用的那套、幾乎沒有失敗的搶掠招式,在這類專業的對手面前,那種猶如小打小鬧的模仿秀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宮城良田的強大並不是他現在可以輕易去解讀而化為己用的東西。

而這個時候,他能依靠的或許只有體格上的優勢,可真正的要做到這點卻不容易。宮城良田當然明白他唯一的突破可能在哪里,而他則會在灰崎祥吾有所動作之前,先一步判斷預知,然後徹底地封殺。

當這種情況持續發生後,灰崎祥吾開始焦躁了,而節奏一旦亂掉,他的球就會開始拼蠻力,越打越莽撞。

「喂喂,這可不行呢,大佷子。」宮城良田仍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樣子,他揚起嘴角說道,「剛想夸夸你不用那種欠揍的招數了,現在自己又開始亂起來了。」

「……嗦!」

宮城良田不介意地聳聳肩,年輕人就是容易浮躁……雖然自己年輕的時候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有些感懷,但動作卻沒有一點兒客氣,身體往右一晃,眼看著是要帶球輕松繞過了灰崎祥吾的盯防。卻在真的引起對方條件反射的動作後恢復了直立的狀態,一個漂亮的投射後,手中的籃球已經越過對方的頭頂落入框中。

——進球。

灰崎祥吾咂舌一聲,明明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套路,但稍一不注意又被假動作帶走了。

「再來一球!」他說完便憤憤去撿回了滾遠了的球。

宮城良田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聲,不管怎麼說,年輕人這種不服輸的性格還是挺討他喜歡的。

比賽仍在持續,但灰崎祥吾仍然沒討到任何便宜,真的只有親眼看到才會知道速度是多麼可怕的一樣東西,宮城良田電光火石的稱號也絕對不是隨便叫著玩兒的。

但越是這樣……

越是這樣……

「才會越想打敗你嘛。」

灰崎祥吾咧嘴一笑,腳下發力的同時整個身體幾乎以俯沖的姿態向前,球在他的手中極有張力地運出去,擲于地面又再次回彈到他手里,一來一去之間已經向前了好幾米。但宮城良田再次粘上灰崎祥吾,絕對不會這麼輕易讓他進入內線。

灰崎祥吾眉毛擰了起來,他右肩一沉,球也跟著到了右手,然後忽然加速度選擇了右邊作為突破方向,再被滑步阻攔後將全身的重量加在對方的身上。在兩方對力之後忽然將身體全部轉正,雙手一合籃球再接著並腳跳起,向前來了個跳躍式投籃。

——「無論何時都要保持大腦的無比清晰,甚至連對手下一步會做什麼都去計算一遍,然後就是絕對的速度和控場能力。」

宮城良田抬頭看向球路,只一眼就可以判斷灰崎祥吾跳得太高了,投球的時候穩住,所以——

「不會進!」

——「但有時候最可怕的打法反而是完全靠自己的本能。」

宮城良田看到了身邊略過的一道身影,捕捉到的時候身體就已經緊跟著做出了動作,但是終究慢了一步,眼前的少年以驚人的速度越過了自己跑向了籃球框下,在上一球觸到籃筐邊緣反彈的瞬間將它手握在懷——

籃板球!

然後再一次地……用盡了所有的力量的一個跳起,眼楮里僅有的就是那個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籃筐,視線被佔據後唯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將雙手緊握著的球狠狠地灌入其中!

進入籃筐。

擦過籃網。

彈離地面。

最後一路滾到了場邊。

所有的聲音仿佛都不見了,只有對手間交織在一起的喘息聲,還有籃球跟地面發出的踫撞聲……

「喂,這一球……」

良久之後,灰崎祥吾的聲音才打破了這份寂靜。

他轉身看向幾步之外的宮城良田,臉上浮現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囂張惡劣,此刻卻多了跟個孩子似的興奮驕傲。他抬手拿拇指比了比自己,咧開嘴角後大聲說道——

「我贏了。」

啊,確實……是他贏了,國中二年級就會灌籃什麼的,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宮城良田掰直了身體,看著眼前的少年又抬手隨性地抓了兩下頭發,表面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嘴角仍是保持著上揚的弧度。

他說過的,只要能在他手上得一分就是他贏。

不過呢——

「就一球而已!贏了又怎麼樣?!你還不是一直做家務做到了直哥他們回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宮城良田忽然一改姿勢,拍著大腿笑得開心。

灰崎祥吾也忽然意識到了這點,他的臉色立刻晴轉多雲,一連這麼多天下來才進一球這種事似乎確實不是什麼特別值得驕傲的事。他嘁了一聲,轉身要去把滾遠了的球撿回來。

「大佷子。」

「干嘛?」灰崎祥吾回過頭看向又忽然叫住自己的宮城良田。

「籃球果然很有趣吧?」

「……」灰崎祥吾一愣,但很快又轉回了頭。

宮城良田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在經過他時抬手拍向他的肩膀。

「跟最棒的隊友打一場最棒的比賽,然後很多年以後,在想到這件事時還是會忍不住想說——」宮城良田扯了下嘴角,眼底是無時無刻都透著驕傲,意氣風發的樣子全然不輸當年,「能到這里跟這群家伙一起打籃球真是太好了。」

灰崎祥吾沒有言語,他的目光觸及到了旁邊斜上方的籃筐,在好半天之後才收回目光——

籃球很有趣嗎?……啊,大概吧。

隊友很重要嗎?……呵,誰知道呢。

宮城良田扯扯嘴角,雖然雞湯煲得有些連他自己都覺得肉麻,但看到灰崎祥吾這種因為過去了這麼久的事而改變自己人生態度的家伙,他總能想到那個在親手搭造的秘密基地里看著哥哥去了就再也沒有回來的大海度過無數個日夜的自己,所以不管怎麼說——

「用盡最大的努力,活出最好的人生。」他在最後還是決定把這番話說出來,就好像很久以前他告訴自己的那樣,「至少現在還有你來得及珍惜的人存在吧。」

灰崎祥吾的余光恰好瞥到了不遠處的少女,原本坐在長凳上的她都站了起來,一直在朝這邊伸長脖子張望,看起來蠢極了。

或者……真的是那樣也說不定。

他向來凶神惡煞的表情在那一瞬有了些許柔和,直到後腦勺被狠狠地揍了一拳——

「我說你看我的寶貝表佷女干什麼?!要死啊!」

「哈?!我哪兒有看她!」

「別裝了!」宮城良田額頭上的青筋迸裂,不爽地抬腳踢上灰崎祥吾的**,「去!給我買瓶水回來!」

「哈?!憑什麼叫老子去買啊?!」

「憑我是表叔!」

「………………」

結局就是灰崎祥吾罵罵咧咧在撿回球後先一步往便利店的方向走了過去。

小湊嘉禾見那邊散場了才小跑步湊到了宮城良田邊上。雖然不知道他們倆在說什麼,但剛才她肯定沒有看錯,灰崎祥吾竟然在宮城良田手里拿下一球。這持續了這麼多天的比試也終于有了結果。而她最先的反應是在感嘆灰崎祥吾這麼多天的努力沒有白費。

——他真的成功了。

但小湊嘉禾也很快發現了一個細節。

「啊,嘉禾,我真是一時大意輸給那個臭小子啦,本來還能拐他多幫你做幾天家務的。」宮城良田說得好像真有那麼懊惱似的。

「算了吧,他可不適合做家務,就跟我不適合打籃球一樣。」小湊嘉禾光是想想之前打破的碗碟和斷了脖子的拖把就心疼不已,她這麼說完後又將目光投向了宮城良田的腳上,「再說了,我爸的運動鞋你干嘛穿得這麼起勁?」

宮城良田一愣後又笑了︰「嘖,被你發現了。」

「當然啦,大兩號的鞋還能穿得這麼穩當,也真是有你的,表叔。」

「嘛嘛。」宮城良田無所謂地聳聳肩膀,抬眼忽然看向了並沒有什麼的夜空,目光悠揚深邃,也不知道在做哪門子的深沉。

小湊嘉禾不解地順著他的視線方向看去︰「表叔你在看什麼吶?」

「沒什麼。」

宮城良田這麼說著又收回了目光,側頭對自己的表佷女勾起了嘴角,眼底深處透著某種感懷——

「只是忽然想到了一群好久不見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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