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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他們怎麼會在一起?」韓北北在電話那頭問。

「我也不清楚,一會兒再聯系。」顧亦澤跟妻子說完掛斷了電話,他朝茗洛所在的方向走去,「茗洛!」

茗洛突然听到有人在喚自己,一看是顧亦澤,他想應該是老師打了報告。肯定是家長會那天哥哥告訴了老師之後自己會忙一段時間,並將亦澤哥哥的聯系方式給了她。

哥哥果然是個做事滴水不漏的人。

「亦澤哥哥。」

「你跑哪兒去了?」顧亦澤難得這麼嚴厲地責問他。

「我……」

「他在學校里無意听到廣播里說第一人民醫院有醫生感染了MERS,那個醫生的姓發音和顏一樣,他擔心他哥哥,所以跑了出去。」莫曉看茗洛耷拉著腦袋的樣子便替他回答,然後才自我介紹,「你好,我叫莫曉,是JE的記者,之前我們好像見過一次面。」

「你好,顧亦澤,顏一搏的朋友。」顧亦澤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跟莫曉照面,他仔細地看了看她。

沒有了初次見面的濃妝,頭發也有些凌亂,還有滿臉的疲憊,看起來像個初入社會的年輕女人,言語間卻給人相當的老練和成熟。說實話光是看她的外表他很難想象她竟然是當年那個讓顏一搏遍體鱗傷的女人。

「JE?」他又重復了一下,「就是上次讓顏一搏成了網紅的那個JE?」

又听到網紅兩個字,莫曉有點不好意思,「是的。」

「你就是當時負責那個采訪的記者?」

「是的,我是主策劃。」

顧亦澤現在總算知道顏一搏當初為什麼會接下那個采訪了,照他的性格是從來不屑什麼媒體網絡的,原來都是因為她。

「我剛剛正好在醫院做采訪踫到茗洛,就順路把他帶了回來。」莫曉又告訴他。

「是麼,那謝謝你了。」顧亦澤這時發現了茗洛手臂上的紗布,「手怎麼了?」

「跑得太快,撞上了消|毒車,不過哥哥的同事已經幫我」茗洛支支吾吾地告訴顧亦澤。

「沒事就好。」顧亦澤踫踫他的腦袋,「但是下次遇到這種情況,都要第一時間聯系我。」他叮囑。

「奧。」茗洛答應。

「趕緊回去上課,去跟老師解釋一下道個歉。」

「嗯。」茗洛點頭,又想起了什麼,「亦澤哥哥,你能不能幫我還錢給莫曉阿姨,我剛剛問她借了打的的錢。」

顧亦澤一听有些不解,阿姨?他喚莫曉為阿姨?但他還是先拿錢給了莫曉,「今天真的謝謝你了。」

「不用了,我也是順路而已。」莫曉推辭。

「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嘛。」茗洛卻很聰明。

莫曉竟然覺得自己還不是一個小學生的對手,也只得收下了錢。「其實不用那麼客氣。」

「那我去上課了,亦澤哥哥,麻煩你幫我送下莫曉阿姨回家好嗎?」茗洛看她收下了錢又道。

顧亦澤心想,他上輩子到底欠了顏一搏什麼,他們全家使喚起來他都那麼理所當然。

「不用,附近坐地鐵回去很快,就不麻煩了。」莫曉又推辭。

「你家住在哪里?」顧亦澤則問。

「通民花苑。」

「跟我單位一個方向,既然順路也談不上什麼麻煩。」

莫曉覺得自己敗了,再推辭就顯得不是很禮貌了,畢竟他也是顏一搏的朋友,目送著茗洛走進學校她便上了顧亦澤的車。

他應該是顏一搏出國時或者工作後結交的朋友,以她對顏一搏的了解,能成為他的朋友,說明這個人也不簡單。

一路上很安靜,確切的說是有點尷尬,于是莫曉先開了口。

「冒昧問一句,顧先生是做什麼的?」他的朋友,她也忍不住想去了解。

「我是大學老師。」顧亦澤從後視鏡里看了她一眼,他沒想到首先打破沉默的那個人是她,她遠比他想象的要活躍的多,不過也可能跟她的職業有關系。

「原來是老師。」莫曉倒是沒想到顏一搏會跟一個大學老師成為朋友,她之前以為他也是醫生。不過搞學術的,跟他也能算是一類人吧。「你是A市人?」

「是。」

「那你跟顏醫生是怎麼認識的呢?」

「莫小姐好像對顏醫生很感興趣?」

「我只是隨便問問。」被顧亦澤拆穿,莫曉有點狼狽地轉頭看向車外,讓自己看起來還算隨意。

「我開個玩笑。」顧亦澤笑了笑,「我跟他在國外是校友,我是他的學長,但不在一個系,我是金融系,他是醫學系,因為都是中國人,接觸比較多,那個時候有點惺惺相惜。」

莫曉恍然,果然被她猜中了一部分。

「別人要用四年時間對完的研究生課程他用一半的時間就讀完了,之後再用兩年的時間讀完博士,國內本科生畢業的年紀他已經博士畢業了。顏一搏真的是我見過的最認真最執著的人。」顧亦澤說。

但是莫曉知道他一向如此。

「如果當時他畢業留在美國,會比現在風光多了。」

「是麼。那他為什麼回來?」這個問題莫曉也被困擾過。她知道以他的成績,是足以留在更好的地方的。

「在外面久了難免還是覺得家里好,更何況我們是中國人。」這就是顧亦澤給出的答案。听似合理,卻也很官方。

「所以顧老師也回來了?」莫曉順著他說。

顧亦澤干笑了一聲,打了個方向,「我回來的原因就有點復雜了,說來話長,還是聊聊莫小姐你吧,你干記者幾年了?」

「四年了。」

「哦?看你這麼年輕都有四年的記者從業經驗了?」

「我大學畢業後就在干這行。」莫曉解釋。

「听口音不像本地人?」

「我是T市人。」

「T市?」顧亦澤這時放緩了車速,「巧了,顏一搏也是T市人,你們還是老鄉啊。」

莫曉突然覺得車里有點悶,開了一點車窗「嗯」了一聲。

顧亦澤從後視鏡里注意到她的表情,「興許曾經的某一天,你們在T市也擦肩而過過。」

莫曉聲音有些低,「也許吧。」

又默了少頃,莫曉又開了口,「這段時間茗洛一直是你照顧麼?」

「是的,還有我太太。」

莫曉還有印象,是個看起來極年輕的女子,也很漂亮,他們好像有一對龍鳳胎,也很可愛。

「那看來顏醫生跟你們一家的關系是很好了。」

「朋友之間不就是這樣麼?」

「也是。」

莫曉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茗洛一直跟顏醫生住在一起,他不想自己的父母嗎?」

顧亦澤不經意地蹙起了眉,他並不清楚之前顏一搏到底是跟莫曉怎麼解釋茗洛的,但是莫曉,為什麼會這麼坦然地站在顏一搏面前,甚至對茗洛沒有一點點的懷疑?

但他作為顏一搏的摯友,也作為局外人,他們之間的事,他也不方便插手太多。

「哪有孩子不想念自己父母的?但茗洛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他什麼事都只藏在心里,有的恐怕連他哥哥都不告訴。」他只能又給她一個官方的回答。

莫曉覺得不愧也是高材生,不是幾句交談就能讓人模透的。

此時莫曉的小區也到了。

「今天麻煩你了顧老師,謝謝。」莫曉解開安全帶下車。

「該謝的人是我,幸虧茗洛遇到了你。」

「沒關系,應該的,那再見。」莫曉關上車門與他道別。

「再見。」顧亦澤也跟她作別,而後驅車離去。他從反光鏡里看著越來越遠的莫曉,覺得這個女人,到現在還能如此淡定地跟他談論顏一搏,真的不簡單。

莫曉待顧亦澤的車離開便也出了小區,剛剛說到T市,她也很久沒有回去了。她突然很想回去,回去看看還在那里的一切。

坐地鐵到火車站,火車上肖衍發來微信問她從醫院回去了沒有。她沒有回復直接關了機。

對面站著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母親,看著是沒買到坐票,她便起身給他們讓了個座。那母親道謝客氣地說不用,莫曉卻還是讓開了,母親便坐了下來,她懷里的孩子大概才兩三歲,眼楮大大的,看著莫曉,突然就笑了。

莫曉忍不住伸手觸踫了一下他的小臉蛋,軟的就像果凍。

「我們謝謝阿姨。」年輕的母親在孩子耳邊低語,然後開始哼著歌哄著他入睡。

莫曉一直看著這個孩子,慢慢地背過了身。

曾經她也像剛剛那個母親一樣抱著自己的孩子,他剛生下來,皮膚皺皺的,有著一頭烏黑的頭發,但是他的身體卻是冰冷的。那是莫曉從感受過的冰冷,無論她怎樣呼喚,他也沒有睜開過雙眼。

那種無力,那種絕望,她現在閉上眼楮都能感受到。

當時她從醫院跑出來,發瘋似的找他,她覺得只要能找到他,他就會用畢生所學去救他們的孩子,可是他就像消失了一樣,讓她無跡可尋。再然後就到了八年後,這八年里,什麼困難她都一個人克服了,但當他真的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卻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說出來又怎麼樣?八年了,他們早就回不去了。

回到了T市,她和以往一樣中途去買了一束小雛菊,然後獨自一人來到墓地那個無名墓碑前。

將上一次已經枯萎的小雛菊拾去,將新的小雛菊放好,「寶寶,對不起,最近媽媽一直太忙,很久沒有來看你。」

她輕輕靠著墓碑坐在一旁。

「媽媽現在終于跟爸爸在一個城市了,他還是那麼優秀,但是我們已經走得太遠了。」紅了眼眶她卻不讓自己哭出來。

八年自己不都是這樣挺過來的麼?

風有點大,莫曉的發被吹得凌亂,她就這樣靠坐在墓碑旁很久,直到夕陽都快落下了,她才站起身。

「寶寶,你一定要保佑你爸爸這次平安歸來。」她看著墓碑,留下最後一句。

說完她打開了手機,很多未接電話和微信都涌了出來,都是肖衍的,依舊沒有回復,她直接點開了顏一搏的微信頭像。

【听說你報名參加了醫療前線,諸事小心,一切平安】

發完她將手機放進袋中下了山,就算作為舊識關心一下吧。

顏一搏已經在前線連續幾天沒有合過眼了,前幾天已經有同事被感染,現在又多了一個被隔離的病患,他們的工作難度又加大了幾分,隔離時間也相應被拉長。

除了每天在隔離區開會討論就是在病房里查看病人當天的癥狀,實在累了就趴在可以支撐的地方靠一靠眯一會兒,兩點一線,每天都在重復,跟外界也沒空去交流。

「小顏,你也幾天沒合眼了,反正隔離區還有空的病房,你們輪流去歇歇。」這時一個年長的醫生走到顏一搏身邊,他是內科的主任。大家已經連續熬夜奮戰好多天了,再這樣下去病毒沒解決,人都一個個先趴下了

「我還能撐著,倒是您一直都在忙碌,分析病情,您先去休息吧,我沒事。」顏一搏覺得自己還能撐一陣。

「已經趴下一個了,你們剩下的可不能再倒了,听我的,趕緊先去睡一會兒,我本來就是呼吸科的,呼吸道上的疾病本該就該我們科承擔,現在卻要你們都來上前線。」內科主任嘆氣,似乎有點覺得自己無能。

「醫生本來就沒有什麼區分,況且多一個人多一份智慧,雖然我不是主攻內科的,但是讀博的時候也對呼吸道疾病做過相關研究,MERS確實跟普通的呼吸道疾病不一樣,但跟SARS比雖然病程更快、致死率更高,但義目前的情況看,大部分病例出現在沙特西部的吉達地區,目前還沒有證據表明MERS病毒本身發生了變異,雖然報告發病率在急劇增加,比如近期的韓國,但主要還是在中東地區的幾個國家,沒有廣泛擴散,說明它跟SARS比至少可控性比較高。」顏一搏分析道。

「是的,SARS的擴散率太快了,讓人措手不及,我記得那會兒我剛到醫院來上班,我們科當時有三個人像現在我們這樣進了隔離上了前線,但是最後出去的只有一個人。」內科主任感嘆,又有些惋惜。「看我怎麼跟你聊起陳年往事了,趕緊去休息休息,之後還有一場仗要打。」之後又催著顏一搏趕緊去休息。

顏一搏推月兌了幾次也是擰不過他,便準備去小憩一下,這種情況下對他而言能夠小憩已經算是最大的放松了,病人還在持續高燒,他怎麼能安心睡得著覺。

從一線隔離區出來,全身進行幾次消毒後他沖了澡才能回到三線的休息區。他打開自己的櫥想問問顧亦澤茗洛的情況。

這是這麼多天他第一次踫回自己的手機和外界能有片刻的聯系。

一打開手機一條微信便跳了出來,是莫曉的頭像。

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確認了幾遍。

就像下了很多天的雨突然出現了太陽般,他心中的霾霧竟也散開了。

她只發了一句話。

【听說你報名參加了醫療前線,諸事小心,一切平安】

莫曉坐在回程的火車上,外面的天已經黑了,最近的奔波讓她非常疲憊,她靠在座椅上就一直在瞌睡,驀地,手機響了一聲,是微信的聲音。

以為還是肖衍,她剛想再次關機,卻突然清醒了過來。

是顏一搏的回復。

【一切安好,勿念】

淚水瞬間打濕了這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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