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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野獸和殺豬刀

雖然想想不會那麼湊巧,但慕軒還是決定暫時留下,打听清楚再說,他悄悄跟凝珮說明情況,凝珮自然沒意見,真伊她們雖然不知怎麼回事,但都有些歡喜,說實話,這幾天急著趕路,大家在馬車上顛得都快散架了,很想好好歇一下,即便是槿兒,眼見臨清越來越近,她也不由得心懷忐忑,有幾次午夜夢回,她恨不得一輩子都趕不到臨清才好,這會兒公子說在陽谷暫時歇一下,她心里也覺得需要稍稍松一下勁。

慕軒讓小五出去打探一下情況,讓小高去跟本地的弟兄聯絡一下,「生民」在其他各省一般都是相對大一些的城市有酒樓、茶館等各種生意,小些的城市也有些弟兄,但有事得上鄰近大城市聯系,但在這山東地面很特殊,稍有些規模的城鎮都有「生民」的聯絡點,沒別的原因,只因為山東是「生民」的發源地,弟兄最多,慕軒的兩位師父一年中有四分之一的時間在這里,要不當年也不會那麼巧讓慕軒在蓮青山中遇到他們。

小五比小高回來得早,因為現在全城都在議論這起殺人案,他很容易就知道了大概,命案發生在前天凌晨,被害的是西城的錢大山,大家都叫他錢大郎,這個錢大郎是個行腳商,長年到外地來回倒騰些針頭線腦的,倒也挺賺錢的,上個月底又販些小貨品到北直隸廣平府一帶去了,誰知前天天蒙蒙亮的時候,有人在離錢家三條街的一條小巷子——名叫小井巷——里發現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體,膽大的人上前一看,那正是離家半月有余的錢大郎,趕緊向衙門報案,也有熱心人跑著去告訴錢大郎的娘子。

錢大郎常年在外奔走,家里只有他娘子錢氏和一個小丫鬟,听到丈夫陳尸小巷,錢氏當即就昏過去了,小丫鬟當場就懵了,幸虧隔壁的老婆子聞聲過來,幫著連掐帶按,錢氏才悠悠醒來,而後號哭著去看丈夫的尸首,衙門的捕頭錢四卻先一步到了,他讓手下那些捕快把小井巷給封鎖了,小井巷兩邊的人家都遭到了他的一一盤問,但他卻沒什麼收獲,因為前一夜正是七月十五——鬼節——的正日子,家家戶戶祭祀過先人,就都早早的安歇了,誰沒事會跑出來瞎溜達,自然是什麼都不知道。

錢四盤問錢氏,錢氏只是哭哭啼啼地說丈夫上個月走的時候只說可能會去個十天半月,她也不知道丈夫哪一天回來,至于為什麼會暴死在這小井巷里,她更是一無所知,說著,一個勁求錢四要早點把凶手緝拿歸案,好為她的丈夫報仇,為了早日抓住凶手,她願意出賞銀兩百兩。

衙門很快發出了懸賞通告,有能報告有用線索的,除了錢家那兩百兩賞銀,衙門另加賞銀五十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昨天果然有人向衙門告密,結果,今早就听說凶手被抓住了,是個來自滕縣的小行商,叫方小山,據說這個凶手跟錢大郎還認識,錢大郎遇害那夜兩人還在一家小酒館喝過酒,之後有人看見凶手在錢大郎遇害的小井巷附近出現過。

小五很機靈,特意跑到縣衙想去看看那方小山是什麼模樣、多大年歲,雖然縣衙不可能隨便進去,方小山這個凶手更是被嚴密看守著,但他還是從縣衙門口聚集的那些看閑事的人嘴里打听清楚了,那個方小山有二十四五歲,身材高大壯實,臉形長圓,膚色黑黑的。

慕軒自然不知道當年的方小山如今會是什麼模樣,但听年紀確實像,等小高帶著本地弟兄陳三其來後,他委托陳三其幫著去打听更加詳細的情況,而且,要是能讓他親自見一下那個方小山就更好了。

陳三其剛剛三十一歲,身材頎長,身形看著消瘦,其實卻是個內家高手,他在本地開家小小的武館,本地一些大戶人家的看家護院大多在他那里學過拳腳,一些閑人無賴子弟和衙門捕快衙役也都跟他有交情,因此人脈很廣,慕軒向他亮明身份,陳三其又驚又喜,他對這位年輕的總執事的傳奇經歷略有所聞,想不到這位傳奇人物居然會出現在自己眼前,一口一個「陳兄」叫著,饒是他內家修煉也有些定力了,卻也不免有些飄飄然了,當即動用一切能力,沒兩個時辰,比衙門更加詳細的情況就匯總到了慕軒這里。

錢大郎是七月十五那天黃昏從西城門進城的,當時他就跟方小山同行,兩人進城後就在靠近城門口的「來三碗」酒館喝酒,他倆之前也在那里喝過兩次酒,掌櫃馬八爺也認識方小山,據他回憶,錢大郎他倆走的時候已是酉末時分,兩人都喝得差不多了,互相扶著走的;而酒館的伙計麻三記得,當時兩人都背著一個褡褳,錢大郎的褡褳鼓鼓囊囊的,明顯很重。

——褡褳,很重?里面裝著銀子?是謀財害命?

——衙門是這麼認為的,不過錢大郎遇害後,那個褡褳就不見了,方小山被抓後,捕快在他落腳的「運來老棧」也沒有找到錢大郎的褡褳。

——方小山在運來老棧落腳?

——是的,就是七月十五戌初時分住進去的,據客棧掌櫃說,方小山也是他們客棧的常客了,自從去年三月第一次來陽谷住過後,差不多隔一個月就會來一次陽谷,每次都住他們客棧,這兩個月更是半個月就來一次。

——運來老棧在哪里?

——就在錢大郎遇害的小井巷不遠,隔著兩條街。小井巷前一條街叫虎爪街,街東頭有家豆腐坊,豆腐坊的陳十兩在凌晨丑末時分起來磨豆腐,在門口看見外面有個人經過,他模模糊糊看清了那個人的樣子,衙門就是根據他的描述很快抓住了方小山,方小山說不出他那個時辰為什麼會在虎爪街上晃蕩,衙門就更加認定他是殺人凶手。

慕軒想著,看來還是得去見見方小山再說,不管這個方小山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如果他真是被冤枉的,那幫著他洗清冤屈也算是功德一件。

——你憑什麼就認為他是被冤枉的?

——方小山如果真是謀財害命,那他不該等進了城再干,完全可以在進城前動手,那樣他還能有毀尸滅跡、從容離開的機會,為什麼要讓那麼多熟人看見之後再動手呢?而且拋尸之處很容易被人發現,除非是方小山腦子不靈光,要不然誰都不會在這種極端不利的情形下謀財害命。

陳三其當即去想辦法讓慕軒進大牢去見方小山,他找的就是捕頭錢四。錢四听陳三其說明來意,心中暗喜,陳三其在地方上三教九流無所不交,錢四手下不少捕快也都在陳三其的「全安武館」學過三招兩式,之前一直是錢四有事找陳三其幫忙,這次陳三其主動找上門來,錢四覺得臉上很是有光,不但還了陳三其一個人情,以後從陳三其那里能得到的肯定是今日的幾倍幾十倍,他何樂而不為呢

他不但答應立即安排見方小山的事,而且向陳三其透露了一些外面還不知道的情況。

當時跟著去小井巷驗尸的仵作查驗傷口之後,給了一個讓錢四非常震驚的結論︰錢大郎的致命傷有兩處,一處是咽喉處的撕裂傷口,那看著像是什麼野獸的利齒造成的;另一處是他胸口的刀傷,好像是殺豬刀一類的凶器造成的,至于他身上其他傷口,都不足以致命,但明顯都是殺豬刀和野獸的爪子一類留下的。

野獸和殺豬刀?

錢四非常奇怪,這都哪跟哪啊?殺害錢大郎的到底是人還是野獸呢?問題是,這深更半夜的,陽谷城里哪來的野獸?要是野獸傷人,為什麼只傷錢大郎而不傷其他人呢?是有人驅使野獸傷人?可抓住的那個凶嫌方小山身邊可沒有什麼野獸,連只小貓都沒有,他要是身邊帶著野獸的話,也絕不能進得了城呀?殺人之後,野獸被他驅出城外了?那要是這樣的話,他何必還多此一舉,拿把殺豬刀亂捅什麼,不是暴露他自己嗎?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錢四當然不是一個充滿正義感的捕快,他只是對這案子滿是好奇,那個凶嫌方小山被捉拿歸案後一直喊冤枉,目前除了豆腐坊陳十兩的證詞對他不利之外,馬八爺、麻三他們的證詞最多能說明方小山有謀財害命的可能和機會,並不能定他的罪,運來客棧的伙計雖然可以證明凌晨時撞見方小山悄悄翻牆爬回客棧,但最多可以表明方小山犯了宵禁,並不能證明他就是去殺人了。

陳三其非常感激地說︰「多謝錢爺提點,三其感激之至」說著,伸手遞過去兩封二十兩銀子。

錢四慌忙推辭,訕笑著說︰「陳爺這可見外了,小的哪敢要您的銀子啊不瞞陳爺,光小井巷那十多戶給的孝敬就夠小的舒服一陣的了,嘿嘿嘿——」

他連這種事都跟陳三其說,可不是他缺心眼,而是表明對陳三其的親近,陳三其的銀子他不能收,這樣才有以後更進一步交往的可能。

陳三其對錢四的斂財手段自然不會陌生——或者應該說,是對所有捕快的斂財手段不陌生,要知道,在衙門中被百姓看做狼、狗、狐的三班衙役中,快班——就是捕快,也就是「狗」——專管拿賊、破案和催繳租稅,平日里的油水可絕不少,就像錢四自己說的,錢大郎的尸首被拋在小井巷,錢四故意將巷子里的十多家逐個盤問一遍,其實就是在變相索取好處,這種手段叫「賊開花」,那些人家為避免惹禍上身,自然會拿出些錢財消災,錢四之流得了好處才會放過他們,要不然,只要隨便找個借口將人拘押進衙門,那被拘之人不死也得月兌層皮了。

「錢爺不必推辭,錢爺既然大力幫忙,豈能讓錢爺空手而去,這些是給錢爺上下打點的。」陳三其微笑著解釋。

錢四這才不推辭了,笑著收下。他辦事的效率還是挺高的,黃昏時分,慕軒就跟著錢四來到了衙門大牢,他成了錢四身後的兩個捕快之一,錢四對此表示歉意——為了掩人耳目,不得已而讓他扮成捕快,慕軒自然毫不在意。

慕軒和另外那個被叫做小陳的捕快各提著一個食盒,錢四就是靠它們將牢里當值的幾個獄卒聚到了一起,大家一起吃吃喝喝,牢頭宋七錦也在其中。

小陳和慕軒就被錢四指派著臨時幫著巡查各牢房,這樣,小陳就趁機將慕軒帶到了那個方小山所在的牢房外,七月半都已經過了,外面天氣有了涼意,而在這牢房之中,明顯比外面悶熱了許多,而且充滿了刺鼻的怪味,慕軒呆了好一會兒才漸漸適應。

牆壁上掛著的油燈不算亮,慕軒勉強能看清粗如兒臂的鐵柵欄里面那窄小的空間里有個人蜷縮在一角,听他呼吸聲平穩,似乎正睡著——這個時候還睡得這麼安穩,慕軒不得不表示佩服。

「方爺,有什麼話您趕緊問,小的給您守著」小陳低低說一聲,輕手輕腳退到了西頭,那里離這里有七丈多,這邊說話低聲些,小陳未必听得見。

拿人錢財,與人方便,慕軒這個時候還是很為小陳這種恪守「職業道德」的行為感到欣慰的。

他靠近那鐵柵欄,壓低聲音問︰「朋友,醒醒,你可是滕縣方小山?」

里面的人沒有動地方,但平穩的呼吸聲立即沒了,那人也低低的問︰「你是誰?」看來他早就被驚醒了。

慕軒說︰「我也姓方,也是滕縣人。」

對方爬了起來,向柵欄這邊挪了過來,包括腦袋在內的大半個身體立即暴露在昏黃的油燈光下,慕軒一看他的臉,雖然已有十多年沒見,但他立即就認出來了,沒錯,這個,就是他所認識的方小山,他不由月兌口問︰「方小山,你左小腿上的傷還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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