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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相見時難(十)

此為防盜章, 訂閱v章比例超過50%,或6小時後自動解鎖。  ——取琴的時候瞧見旁邊尚未完工的神佛龕,便也夾拿出來。

那神佛龕本是她準備送給老太太的壽禮, 上刻著老太太拜過的或者可能去拜的神佛。很小的神佛龕, 能擺在多寶閣里的尺寸,卻刻了幾十個神佛。每個都只有拇指大小,分列在層雲之上。那布局她是很得意的。只是要鑄造這麼繁復精妙的工藝品, 以她煉器的造詣, 還略微力有不逮。因此部分小像的臉可能有些糊……但是不要緊,她早就想好了說辭, 「阿婆你看, 雖然人物雕工沒那麼精細,但是中間這扇小門它真的能打開關上哦, 是不是很有趣。」

神佛龕當然沒送出去, 老太太並沒有過六十壽誕。

她想將那神佛龕供奉起來, 但擺在地上好像不是很合宜。瞧見那花樹分岔處剛好可以架設, 便把神佛龕陳設在花樹上。

……看上去就像一個豪華鳥窩。

四下準備好了, 雲秀便抱起琴來, 開始彈奏。

她七歲的時候,老太太就開始教她彈琴。用老太太的話說——咱們這樣的人家,哪有女孩兒不會彈琴的?

雲秀本來打算親自證明給老太太看,真有。

可是琴弦的觸感、聲音的和鳴, 比她預想的更令人喜悅。那琴仿佛能解人意, 明明琴弦繃緊得令人畏難, 可只輕輕一撥,便有清音流出。那聲音宏闊嘹亮,余韻似有百味層疊,卻層遞而不渾濁。人工所造,竟也能美妙至此。

老太太見她著迷,便笑道,「你能彈好這首曲子,這張琴就歸你了。」

琴譜簡直就是天書。不過當雲秀喜歡什麼東西時,她總是會發現自己竟然比想象中聰明這麼多。

她學的第一首曲子是《陽關三疊》。那會兒只知道趕緊學會了,能贏一張琴呢。卻並沒想過這到底是什麼曲子。

後來她彈給老太太听,老太太便說,「彈得倒是流麗,可這首曲子彈這麼流麗,其實反而是沒找到調子。」便把著雲秀的手指教她彈。

那麼個敬鬼神敬得簡直沒原則、似乎隨處都能遇見的居家老太太,彈起琴來卻仿佛變了個人——其實也沒變。只是掩蓋在慈愛溫柔之下的,那份對生活的欣喜與誠懇,愁思和遺憾,都在過盡千帆之後,哀而不傷的展露了出來。

她年輕時的景象便這麼自然而然的浮現在雲秀腦海中……應該是離別,雲秀想。就在那一剎那,她便已抓住了調子,那曲子月兌口唱出。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原來就是《渭城曲》啊。

真不愧是老太太,給了她一把這麼好的琴,教她彈的卻不是什麼高大上的古曲,而是本朝傳唱最廣的樂府曲。

也是傳唱最廣的離別曲。

雲秀本來打算彈一彈琴靜心凝氣,看自己能不能冷靜下來,最後再掙扎一下。

——畢竟只要把琴給鄭氏,眼前這個難關就能蒙混過去。她就不必立刻回去宅斗了。

誰願意回去宅斗啊!

但是她望著膝蓋上的琴,腦海中最後那一剎那的感情仿佛還縈繞在心間。

那是她所體會到的,老太太彈奏這張琴時的感情。是喜愛和眷戀。

……不想把琴給鄭氏。

這是給她的東西,憑什麼要讓她拱手讓出來,還是讓給鄭氏這種人?

算了,還是回去宅斗去吧。

雲秀起身點起香,供奉在神佛龕前——就當是同老太太打過招呼了。

正要把東西收起來,忽的瞧見那神佛龕的小門上,印著一個熟悉的印子。六重花瓣旋轉交疊,那是進出隨身空間通道的臨時標志。

一般說來這個標志只有在她想要進出隨身空間時,故意去敲某扇門,才會出現在那扇門上。

當然,門的大小並沒什麼影響,因為她進出靠的是通道,而通道本身虛幻無形,可無限大也可無限小。但是……她不記得自己在這門上蓋過印。

難道是因為她終于下定決心要回去斗一斗鄭氏,所以系統特地獎勵了她一個隱藏關卡?

雲秀猶豫了片刻。

……我們要相信修真系穿越女們大無畏的冒險精神。

她推開那扇小門,毫無防備的——穿了過去。

那是大唐元和十二年正月十五日。

柳雲秀從光繭中穿出,舒展開稚女敕柔韌的肢體。她身上依舊穿著在空間里穿的單衣,那單衣是她自己所制,輕柔飄逸,天衣無縫。就是做得時候年紀小,審美略有些羞恥。那長裙雪白如雲,層層疊疊,當風揚起。白日看著飄然若仙,夜晚看著飄忽如鬼。

所幸這一晚是長安最盛大的上元佳節,城中燈火通明,宛若白晝。

在最繁華的盛世當中,有一座小小的、寂靜的花園。

殘雪未消,早芽未萌。這花園里並無旁的色彩,只一樹千枝萬條的紅梅花,正如火如荼的開放。

一襲白衣的柳雲秀,正落在梅樹枝椏上,繁花映著花顏,俱都是明媚鮮妍的顏色。

當然找不到。

空間里的東西必須得以物易物才能拿出來,而且空間里雖多仙家草木,卻五行缺金,許多材料都得從外面往里帶。這逼迫雲秀養成了一個相當好的習慣——儲物癖。只要是交給她自己收著,由著她隨意處置的東西,她基本都會隨手丟進空間里。

空間儲物多方便?不怕偷不怕丟,還不怕屋里東西太多顯雜亂,不好收拾。

鄭氏想象中的雲秀百兩黃金的私房錢確實存在,只不過不在現實中罷了。

至于把老太太留給她的東西也收拾進去了,則純粹是個意外,雲秀本來沒這個打算的。

只是寂靜無人的晌午,空蕩蕩的屋子里光塵浮動。她從自顧自的忙碌中停歇下來,隨手去敲里間的房門,卻忽的想起老太太已經不在了。其實那會兒老太太已經去世好多日子了,可她仿佛才明白過來「再也見不著」是什麼意思。那些愛憎會,怨別離一時悉數涌上來,她就蹲在門邊放聲大哭。

哭著哭著,她想起自己是要離開的,于是一邊哭一邊四處走了一遍。把老太太留給她的東西,都跟守財奴似的抱進空間里去,挨個藏好。

她才不要留給旁人糟蹋。

……

身為一個以修仙為志向的穿越女,她應該是看破生死淡泊超月兌——講人話就是薄情寡性少物欲的,結果那天下午全破功了。

雲秀自己也有些懵,所以就也選擇性遺忘掉了。

鄭氏去哪里找?

是以明明搜到了一匣子寶石籽,鄭氏心里卻像是被人刺撓著,不得消停。

她本就體胖心燥,常受失眠之苦。這天夜里更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朦朦朧朧的似要睡著了,忽的想到——會不會錢財都落到裴氏手里了?鄭氏越想越覺著是真的。心中一怒,一打挺就從床上坐起來。

——裴氏包庇雲秀,鄭氏還能忍。裴氏圖謀已經飛到鄭氏嘴邊的財產,哪怕只是丁點兒,鄭氏也忍不住。

所幸鄭氏隨即便意識到,在婆婆的孝期里就為錢財事和妯娌大半夜打起來,對她名聲不好——柳世番對此類事也深惡痛絕。

才勉強按捺下去。

第二日便是正月十五。

黃昏後便要收譜撤供。柳世番被天子緊急宣召回京,不能主持相關事務,已提前叮囑好了弟弟們該如何辦——要旨還是照顧宗族中貧窮無依靠者,分發供品時先盡著他們。還特地提醒,我等或許不將這些許財物放在眼里,但真有窮苦之家不得不算計看重此物。因此務必要公正謹慎,不能流露傲慢不恭,尤其不能令人覺著我們貪昧財物……諸如此類。

鄭氏亦要和妯娌們一道,清點核對器物單子,順便給族中各房分發銀兩米布。

因此這一日,裴氏也早早換好衣裳,準備去正院兒幫忙。

出門前,當然要先去和柳文淵打招呼。

——叔佷兩個都在。

柳文淵單手把卷,臨窗翻閱,星眉劍目,俊朗溫潤。雲秀則把書攤放在桌案上,垂眸細覽,修頸長睫,俊秀溫婉。

裴氏心想,柳家子女旁的不說,模樣卻真跟話本傳奇似的——凡露過面的,就沒一個不好看的。

她還沒開口,柳文淵已抬起頭來。

見她一身出門的行頭,便道,「……你何苦自己去找氣受。」

柳文淵知道她要去干什麼,裴氏也知道柳文淵何以這麼說——他二哥也差人來喊他了,柳文淵就當著裴氏的面回絕的,「不去。」

裴氏玩笑著反駁道,「你怎麼知道我要受氣?準你們兄弟間鬧脾氣,就不準我們妯娌間親善了?」

柳文淵道,「兄愛弟謂之友,反友為虐。弟愛兄謂之恭,反恭為傲。你所謂親善,是兄友弟恭。他所謂親善卻是兄虐弟亦恭,且他還不覺己虐。我大哥如此,鄭氏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待我來日功成名就,她不敢小瞧于你了,你去親近親近她也罷。如今去,怕要自取其辱。」

裴氏道,「我又不是頭一次認得她,哪里就有你說的這麼壞了?」

柳文淵道,「那是你平日里沒得罪她。」

裴氏看了一眼雲秀。雲秀懵懂的抬起頭來,「嗯?」

裴氏見她無知無覺得跟個赤子似的,略覺著頭痛。只道,「她‘虐’是她錯,我不恭就是我錯了。」

柳文淵無奈搖頭,道,「……早些回來。」

裴氏又招手讓雲秀出來說話。

雲秀正沉浸在她四叔的藏書中不可自拔,根本沒留心听他們說話,此刻還迷迷瞪瞪的呢。

心不在焉的起身跟過去。

出了門,一直走到書房對面花窗前的鳳尾竹下,裴氏才停住腳步,牽了她的手,循循善誘道,「要和大娘和解,今日是最好的時機。當著幾個嬸嬸們的面向她道個歉,我們再幫你說幾句好話,她面子上過去了,就不會再和你計較了。今日有這麼多人見證,日後她再想苛待你,大約也會有幾分顧慮。」

雲秀︰……啥?

裴氏問,「你去不去?」

雲秀便知道,裴氏那句「她虐她錯,我不恭我錯」,確實是對著她說的。

裴氏好心指點她處世之道,雲秀倒是領情,奈何她們倆生活目標不大一樣。雲秀是能不和鄭氏周旋就絕對不會去周旋,否則她跑什麼?

但這丫頭多少還是有些寄人籬下的自覺的。

——畢竟嬸嬸只是嬸嬸。裴氏心善暫時收留她是一種光景,她死賴著不肯走又是另一種光景了。

雲秀竟難得生出一絲酸楚來。

……身為穿越女居然混得連個容身之處都無,未免也太淒涼了些。

正感慨間,忽听書房那邊傳來他四叔的聲音,「秀丫頭,剛剛讓你抄的書抄完了嗎?」

雲秀︰……啥?

對上他四叔一本正經的眼神,忙改口道,「還,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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