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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日,新房子就造好了。長默的房間和堂屋是一條直線的,兩間新房貼著這條直線建起,一間大,一間小。小的那間從堂屋開了個小門,是給長欣準備的房間。大的那一間擴出到院子外面,準備改造成一個小演武廳。

莊漢們之前統一壓了許多泥坯,房子砌好當天將原來院牆一推,院牆很快也砌好。新擴出來的院子範圍足足大了原來的三分之一,便是多搭建了一個牲口棚,瞧著也寬敞了不少。

這些都做好,便是請木工打門窗和家具,舊房也重新上了牆漆糊上窗紙,眼見著家里一日一變。全家人都是喜氣洋洋的。

有人歡喜有人愁,長默有人放學,卻听隔壁瑞大嫂家傳來哭聲,一問才知道,她家二丫沒了。

瑛娘過去坐了片刻,回來嘆了口氣,將廚房里做好的熟食裝了滿滿一籃,給他家送了過去。

「她家二丫是接疫失敗了嗎?」長默問瑛娘。

瑛娘沉重地點了點頭︰「是啊……只送回來一根頭繩,一件小衣,二十兩安家費。瑞大嫂抱著小衣,眼楮都哭腫了。娘想到了你,心里就後怕,真的慶幸你能熬過這一關。」

長默想起名府的經歷也是一股寒意上涌。

這個制度太殘酷了,而它形成的原因……長默一想,只有無奈嘆氣。

有人離去,但日子要繼續。

長默和金老板的新合作很快就談攏了,這次長默一口氣轉出了三個設計。他早就研究過,金老板在大元府最大的生意是米行和酒行,這次投其所好,其中就有一個就是改善舂米的工具構圖,另外兩個是一套新法蒸酒的裝置以及一張酒方配方。轉讓這三個設計長默也是通過思考的,都是用于民生日常看著並不惹眼,但有很大潛力的。最有價值的是那一套新法蒸酒的設計,這個時代的蒸酒技術並不怎麼成熟,時人飲用的也大多是濁酒。這個蒸酒技術一旦到了金老板手中,立刻就成了他的獨家技術,並且是可以傳子孫後代的,是以雖然還沒有驗證出它的完整價值,金胖子已經是眼前一亮。

長默也沒跟他客氣,這套裝置和酒方一口氣開出五千兩的高價,另外一個買二送一,當做貼頭。

有了第一次的圓滿合作,金胖子居然沒有沒有給小孩報出來的高價嚇退,再一番討價還價,最後敲定了一個雙方還滿意的價格,訂完合約,定金先付了一半,另一半約定後期驗證好裝備價值再付清。

這一回,長默得到總計十五張一百兩面值的銀票。

金老板同長默合作簡直有點出了癮,長默卻想著過了這一單,便暫時收手了。

「你看,平安,我自己可以賺錢的。」從金府出來,長默拉起平安的小爪子,在他裝著銀票鼓鼓的胸口上按了按。

啟淳盯著小男孩的胸口,如果他現在是人形狀態,他的眉心恐怕已經凝成川字。

在它身上,各種傷口的痕跡已經淡去了很多,額頭的泡也只剩下一個淺印,身上新的鱗片也長了出來,目前還只是簿簿比較脆弱的鱗片,但漂亮的青金色已經顯露出來了,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這是一只漂亮的獸。

有次眼花,長默甚至還看到小獸渾身流淌一層簿簿的靈氣,他不由懷疑平常是不是真的是一只靈獸,結果平安給他搖了搖頭——當然,長默不知道,平安給他搖頭的原因,是因為他確實不是靈獸,而是比靈獸更高等的王獸。

啟淳這一次是等傷口好了差不多的時候才過來找長默的,似有所感,長默對小獸的出現也沒有太大的意外。讓他意外的是,平安居然給他帶了滿滿一袋金豆子。

當時屋子里正燒著炭盆,火光紅通通的,長默一邊搓手一邊在埋頭畫著要給金老板的圖,啟淳在旁邊看了一陣,突然跳到長默案前,嘩啦一聲將一整袋金豆倒了出來,金燦燦一小堆,長默都被它驚住了。

甚至他都不知道小獸是從哪里變出這個袋子的。

「呀——」進來給長默倒水喝的瑛娘也驚著了。

「這……平安,你是從哪里弄來這麼多金子的?」出乎啟淳的意料,小男孩的表情不是驚喜,而是嚴肅,眉頭皺緊了起來。

哦,德勝他們那里搜刮來的。

德勝還說,這堆金子夠讓普通人家吃喝數年了。長默收到,一定會高興的。

他也就不用那麼辛苦在畫些他不懂的圖了。

可是,好像不是這樣?

長默吸了口氣,問︰「平安,這是你給我帶的嗎?」啟淳點頭。

「……這是你從家里帶來的嗎?」長默再問,啟淳再點頭。

長默一顆顆地將金豆重新裝入囊袋,平靜道︰「平安,謝謝你。但是不需要。你把它帶回家吧。」說著將囊繩重新繞回小獸的爪子里。

啟淳看著長默,疑惑不解。

是因為太少了嗎?

但是德勝提醒過他,他府庫的那些庫銀也有皇廷的戳記,帶出來,也是會給長默惹麻煩的。

這些,已經是他搜刮了身邊好幾個服侍的內官所得來了,殿下還是第一次這麼拉下臉。

啟淳覺得獸臉上火辣辣的,它不死心,將錢袋再次往長默手里推了推,長默毫不猶豫將它們推了回去。

「平安,上次你已經給了我兩個金子,那個我收下了,很多了。這一次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原因想給我這些,謝謝,但是我不能再要了。你拿回去。」

為什麼不能再要,啟淳不懂。但搓搓男孩的小胸脯,他似乎就有點懂了。

這種感覺也很新奇,這是啟淳在一對父親之外的第三人上收到的第一個拒絕。

朋友……這可真是一個難以捉模的新名詞啊。

啟淳有些難以啟齒,但是後面,他還是忍不住拿這件事同他的阿父分享。

「為什麼?」

風涯大殿哈哈大笑,看著自己略有些沮喪的兒子︰「感激他,想送一件禮物給他。這些都是借口。事實上,你喜歡他,想將自己的好東西統統都給他,逗他高興,讓他不用為生計奔波,這樣對嗎?」

「哼。」自尊心受損的小王子似有若無哼了聲。

「然後他拒絕了。」

小王子抬頭,郁悶地看著父親。

「你一定覺得很郁悶,那些功勛貴族子弟,誰不想要你的賞賜,就算隨手丟給他們的是一條你用過的手帕,也讓他們高興上半天。現在,你親手準備,送的也是對方所需要的東西,他卻不要。真是讓人費解。」

啟淳嘀咕道︰「我知道他和他們不一樣。」

「哦,那為什麼要用一樣的方法對他?」大殿笑道︰「傻兒子,交朋友,不是這麼交的。」

大殿揉揉兒子的頭︰「啟淳,你應該去多觀察,先別忙著付出。況且,朋友之間,應該是等位相處的,靠著錢財之物去打動對方,得到的,不一定是真心。」

啟淳欲言又止,他想朋友好一點,這樣有錯嗎?

大殿打斷兒子的話︰「啟淳,有些人,他願意接受饋贈,有些人卻有底線,他寧願自己去賺取。更何況你的錢銀,對他來說,是來路不明的錢財,他如果接受,是要承擔風險的。與其用這些東西去取悅他,你為什麼不試試其它的,或許是在他下學回家時陪他走一段路,或許是在他想喝水的時候給他遞個杯子,或許,是陪他打打拳,看看書,練練字。」

「可是……我只在沐休之時才過去找他。」

「那有什麼關系?」大殿柔聲反駁兒子。

「哦……」啟淳應著,若有所思。

大殿笑著,攬著兒子的頸脖。

手底的感應,兒子似乎又長高一點點了。

父子倆一塊往前望,前方一望無際盡是連綿的宮殿城牆,一圈一圈將他們包圍。

高處不勝寒哪。

他的皇兒會成長,終歸要繼承這整片江山。

沒人會和帝王做朋友,哪怕他與建章大帝如此親密的關系,也不是。

再怎麼特別的孩子,最終,還是會和那些功勛子弟一般,淪為臣屬,渴望著至尊背後的權勢吧。

至少在年幼的時候,在身份地位尚未成為梏桎的時候,大殿希望兒子有一次這樣的機會,去品味和普通人相處的感覺,去品味牽手,陪伴,拒絕,甚至爭吵,不摻雜一點雜質的友情——希望那個孩子,不要辜負他的期待。

父子倆復雜的想法,長默是不懂的。

對于他來說,平安只是一只讓他感興趣的寵獸,從他將它從獸行帶走,就有一種責任感。最近,這種責任感有些被移除了,當然,在平安居然又拿出那些金子之後,平安變成了一只偶爾會出現在他生活中的來歷神秘的小獸。

這只小獸有很多壞習慣,最喜歡的事便是鑽進他被窩呼呼大睡,隔天在他衣襟上染上大灘口水。

時間不知不覺,就來到這一年年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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