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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郢梵從來都不相信會有一見鐘情這種事,但是卻不能否定這世上真的存在這種情感。

比如諸溪對他,再比如他的父親對諸溪的母親。

他曾在父親的日記里看到過那個故事,那時他還是一個年輕氣盛的男孩,對父親這個身份,對律師這個職業,都是崇敬的。

在那本日記里記載著的那個故事里,令他記憶深刻的不是故事里多麼感天動地的內容,而是放在日記本扉頁一張泛黃的老照片。

照片里是一對看似情侶的年輕人,男子背著身看不見面貌,但女子面對著鏡頭明顯不是他的母親。乍一看,有些驚訝,一時不知該如何形容那一副光景。

後來冷靜下來,才發現照片里除了那攜手相望的戀人外,角落里還有一個獨自推著自行車男子,正是他的父親。

不知道是誰剛好路過,或者是有意為那對情侶留影,卻不小心將這一幕定格在了四方的相片之中,他的父親孤獨而落寞地圍觀著別人的愛情。

一時間,黎郢梵的心里突然有了些許變化,有一點點心酸,少了一些痛心。

大概是心疼孤單落寞的父親,他有了去了解那個故事的勇氣。在午後陽光漸漸消失在大地上時,坐在父親的書房里,安靜地進入那個被記載在時光里的故事。

許久,他終于看完了那個故事,心里五味雜陳,又是一個他愛她而她愛著別人的故事。

父親對諸溪的媽媽一見鐘情,是在大學的課堂里,她站在課堂最中央的位置,就中國文學現狀侃侃而談。仿佛諾大的教室空無一人,只有她,閃著光發著亮,讓人移不開眼也不願忽視。

這一幕,在黎郢梵父親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望著那個落落大方、美麗自信的女子,瞬間墜入了愛情。他在心里告訴自己,春天沒有到來,但他的愛情卻發了瘋一般開了花,擋也擋不住,他只能接受它,並且跟從它。

凡是一見鐘情的相遇,都是一場意外的開始。

是的,作為一名法學院學生,原本黎郢梵的父親是不會去上那節屬于文學院的課的,只不過是沖著上課的知名老教授的名聲去的,同去的還有一個宿舍的其他五名同學。

他們一行六個人,偏偏是父親坐在了諸溪母親的身邊,在女子舉手站起來與講台上的老師對答如流時,僅僅一個側首,他便將那女子深深地印在了眼里,刻在了心底,久久揮之不去。

就像是日記里父親時常提到的一句話,「上天賦予每個人生命的同時,也不會忘記賦予他一段情感。這段情感總是那麼剛好,在生命里的任何一個階段出現,不會讓人錯過了去。」

可見,父親沒有錯過遇見諸溪的媽媽,卻是錯過了與她相愛的時機。

年輕的父親,為了追求自己的愛情,也做出了自己的努力。他不停地翹著自己的專業課,只為了能夠在文學院的課堂上與她不期而遇。他試著與她打招呼,試著用她喜歡的方式與她談天說地,試著在她需要的時候伸出手來幫助她。他像是一陣風,輕輕地柔和地出現在喜歡的女孩的生活里,不打擾她而讓她注意到他。

一度,他以為自己做的已經夠多了,事實上,為了能夠與她相識相知,他的確做的夠多了。他嘗試去學習自己一竅不通的文學,去領略那個充滿詩情畫意的世界的魅力。她喜歡一切浪漫的事物,他讓自己變成會浪漫的男人。

然而,他歡喜的女子從未發現到他濃烈而深沉的愛戀,她不是不聰明,只是特別地懶,她一開始只將他當作點頭之交,相處以後,也只當作一個能夠聊的來的朋友,僅此而已。遇見的時候禮貌性地微微一笑,簡短地打聲招呼,除此以外,她並沒有用一點心去發現他眼底根本就藏不住的愛戀。

後來,他發現了公主身邊的王子,發現公主看著王子的眼神,和自己看著公主時的眼神一模一樣。真正是應了那句話,沒有人不會愛,只是愛的是另有其人。法律界的一代嬌子,法庭上能言善道的大律師,突然在愛情面前卻顯得特別地保守。他愛著那個女子,卻也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站在她不遠不近的地方,不打擾她,看著她的愛情,等著她的幸福。

從那以後,他每晚都會獨自學習到深夜,總會在同學都熄燈睡覺的時候,偷偷地翻開日記,一字一句地記載著他卑微的愛情。

在日記里某一頁,父親曾寫道,「關于我對她的愛,我自己一個人的愛情,我不是不想告訴她,其實我有多歡喜她,可是當我真正的站在她的面前,看到她那雙已經透滿了幸福的眼楮時,我就會告訴我自己,你還能做什麼呢?錯過了和她告白的機會,也許對我來說,會是一生的遺憾,畢竟我很難再遇見一個這樣令我痴令我狂的女子,也不會再愛上除了她以外的其他女子了,即使她們也很優秀迷人。」

看到這句話的時候,黎郢梵終于有些明了母親的那些恨意。那是她一生心心愛愛的丈夫,曾以為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她這一輩子最大的驕傲。當她沉浸在自己編織的愛情里,為了那個男人,為了這個家,她將自己的人生都埋了進去。到頭來,才發現這個男人,早已經將自己的心挖出來獻給了別人。

不只是母親,就是黎郢梵,在看完那個故事以後,心里也是氣憤的。雖然他能夠體會父親當時的心情,但是,在他心里母親還是比父親重要的人。他未見過自己的父親,卻是一直知道母親的不容易。他為母親的愛情不值得,為父親到頭來從未對母親的愛情感動過而難過。

那一年,他沒有如母親和哥哥期待的那樣,也沒有去實現自己從小到大的夢想。

放棄了律師的職業,突然選擇了做一名公訴人。

他還是舍不得放棄法律這一領悟的,畢竟,他從小耳听目染的都是父親在法庭上的英俊果敢。

父親,永遠活在他的心里。

回憶到這里,黎郢梵忽然覺得一直以來躁動的心漸漸地安定下來,微微垂首,發現自己的左手正被一只白女敕縴細的手握著,雙眼這才慢慢退了紅,「我的母親,看到這個故事時,該多痛呢?」

毋庸置疑,深愛的丈夫,連相愛的機會都不給自己,而自己卻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大半輩子過去了,一直生生以為他也是愛著自己的。

即使沒有深切的經歷過,但諸溪約莫能夠體會那種心情,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心里有點難受,還有點沉悶。不知道是為了那個故事,還是為了受傷害的方蘭。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猛地,她想到了什麼,「黎郢梵,你父親的離世只是意外吧?」

她有些不敢繼續說下去了,也許是電視劇看太多,或者說這樣的故事並不缺乏,所以才會讓她忍不住聯想。

既然,他的父親都有可能曾經愛上她的母親,那麼會不會他父親的離世也和她父母有關。

然而,答案是否定的。

黎郢梵伸手揉了揉她額前的劉海,「想太多了。」

他反手牽過她,起身往停車的方向走去,「父親的死就是簡單的意外,和別人都沒關系。母親之所以那麼恨,多半是因為她心之所愛,而你的母親卻看都不看。」

在副駕駛外站定,他嘆了口氣,沒有急著給她開門,而是輕輕地整理她有些褶皺的衣領,「愛之深,只能允許自己如何對待他,卻不能容忍別人稍微對他不好。」

是啊,她那麼愛他,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可是他卻不愛她,而他愛著的那個女人,一點也不珍惜,這才是讓她恨之氣之的地方。

回去的路,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開口說話。車子里很安靜,只有偶爾的喇叭聲,再提示著兩人彼此的存在。

黎郢梵找了一家餐廳,兩人準備先吃晚飯,剩下的話再慢慢說。

吃的是中餐,點的都是諸溪平時愛吃的菜,大概是今天情緒變化太快,她也確實是餓了。等她吃的差不多了,才有時間去看看坐在對面的男人,他吃的慢,溫文爾雅的樣子讓人怎麼看也看不夠。

曾經,她嫁給他的時候,就時常會看著他感嘆,上輩子是做了多大的好事,才感天動地讓他成為自己的丈夫。

現在,她看著他,同樣有這樣的想法,自己到底有什麼好,能夠與之相遇。

他說過,他愛她。

她一度以為他只是估計大概可能是被豬油蒙了心,或者根本就沒有看清自己的感情,又或者只是在安慰自己。

今天听完那個故事,她心里很不好受。她知道,不好受的人還有他。

即使不好受,他也一直陪著她,鼻頭又酸了起來。

「黎郢梵,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好嗎?」

突如其來的表白,黎郢梵有些回不過神來,筷子掉在桌子上,他遲鈍地將視線緩緩上移,一抹深情落在她的眼底。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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