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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蘭一氣之下,突然暈了過去。

等家庭醫生羅醫生從方蘭的房間里出來,黎郢梵直接帶著他去了書房。

「羅醫生,我母親的身體怎麼樣?」

方蘭在他面前倒下的那刻,說實話,一開始他嚇了一跳,心急地伸手接住她。但是看見她發白的臉時,又忍不住想起昨晚的欺騙,他心如刀絞。

此刻,只有他和羅醫生兩個人,他忍不住問道。

羅醫生跟著他坐了下來,給出自己的意見,「黎先生,你母親她本來年紀大了,加上原先心髒就不是很好,盡量別讓她受到刺激。」

黎郢梵若有所思地點頭,「那她這次暈倒……」

羅醫生知道他的擔心,安慰道︰「你別擔心,這次不過是因為一時氣急而暈過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謝謝。」黎郢梵道了謝,然後起身給羅醫生倒了一杯剛煮開的咖啡,「有一件事,還是想問一下您。」

羅醫生見他一臉嚴肅,雙手交握放在身前,身子也跟著坐直起來,「你說。」

黎郢梵坐在位置上,幾次欲言又止。手里不停地攪拌著一杯咖啡,薄唇抿得緊緊的。那骨結分明的手,手背上泛著青筋,很顯然此刻他一直保持著一種高度緊張的狀態。

過了一會兒,他總結了一下語言,才問道:「我母親昨天下午,有沒有請您來家里就診?」

「昨天下午嗎?」

羅醫生確定了他的問題,然後肯定地回答︰「有的。」

黎郢梵面容不改,心里的情緒早已經波瀾萬千了。昨天家里的阿姨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就告訴他母親方蘭在家里突然暈倒,白佩佩當即將她送到了醫院。

他當時心急如焚,給在醫院工作的朋友打了電話。但是,電話那邊朋友卻告訴他,找遍了醫院,並沒有見到方蘭過來就診。

那時候,他心里是很難受的,甚至有想過不去理會她。

但心里著實放心不下,還是在等諸溪睡著後,立馬開車往家里趕。

回到家里,已經很晚了。方蘭還沒有睡覺,白佩佩陪著她在臥室里聊天。房間門雖然鎖著,但是隔音效果卻不是很好。他站在門外,可以清清楚楚听到她們在房間里說著什麼。

方蘭似乎在哭,聲音壓得很低,話語里全是在向白佩佩控訴黎郢梵這個做兒子的不是,「他現在已經不想認我這個媽媽了。」

「伯母,您別這樣說,郢梵絕對不是這樣的人。」從房間里傳來的白佩佩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在方蘭面前,她總是一個知書達理、善解人意的女子。

「我也不想把自己的孩子想成那樣的人,可是,佩佩。」方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手掌似乎在拍著沙發或者是床被,傳來陣陣的沉悶聲響。

「郢梵小的時候可乖了,直到他大學畢業,從來都沒有和我紅過眼。他的哥哥志帆從小就出國留學,一直是他陪在我的身邊。都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對郢梵,我總是有更多的舍不得。畢竟,他從小都是在我的身邊長大。從懂事起,他要上哪所幼兒園,哪所小學,甚至連中學和大學都是我為他挑選的。」

「他出來工作後,我就答應不再管他的事。我自己也總想著,要放手讓他闖一闖。這個世界那麼大,我兒子的舞台應該也會很大很大。」

听到這里,黎郢梵心里開始傳來一陣一陣抽疼感,從一點點,到最後疼得有些頂不住。他不得不站在一邊,背靠著身後的牆,給自己一個依靠。

耳邊繼續傳來方蘭的說話聲,而他情不自禁地隨著她陷入了回憶。

「他總是最優秀的,和他哥哥一樣。他們兩兄弟一直都是我的驕傲,和他們的爸爸一樣,一樣的了不起。事業上,郢梵年輕有為。我最擔心的是他的感情,我知道我自己的兒子,在感情方面,他們總是很被動。比起志帆,郢梵身邊連個說得上話的女性朋友都沒有。沒有不為孩子操心的母親,我只希望他們二人,在我離開這個世界之後,依然有一個溫暖的家,依然有家人在他們的身邊。」

方蘭的聲音越來越低,好幾次哽咽差點說不出話來,「佩佩,就是這樣為他們操勞的我,竟然成了他們最不喜歡的人。」

「伯母,郢梵並不是不知道您對他的好,他只是一時……」此時,白佩佩習慣性地想要為黎郢梵說話,卻完全找不到一點可以說出來的理由。

「好孩子。」方蘭欣慰地夸獎她,語氣里帶著些許安慰,「伯母知道,你是一個好姑娘。這兩年,你一直陪在伯母身邊,你對我的好,對郢梵的好,伯母一直看在眼里。是郢梵沒眼光,這麼好的姑娘在他面前,他竟然看不到。偏偏對那個諸溪,那麼上心。為了她,他幾乎可以不認我這個母親。」

「伯母……」白佩佩似乎隱忍了許久的情緒,在方蘭的安慰里有了發泄的機會,她抽泣了兩聲。

「別哭,孩子。」

房間里,方蘭收拾了自己的情緒,開始耐心地安慰起白佩佩來,「那天在醫院里,郢梵那樣對你,實在是不應該。伯母替他向你道歉,你不要放在心里。你沒有做錯什麼,都是郢梵對不起你。」

門外,黎郢梵听到這里,面上的表情開始難看起來。他側著頭,一雙眼楮,直勾勾地盯著那盡頭的樓梯口。沉思了片刻,輕輕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他想,如果方蘭能夠像她對白佩佩這般,好好地對待諸溪。那麼,他現在的生活該是另外一番景象。

「伯母,我是想怪他的。」

白佩佩頓了一下,又說︰「可是,我更愛他。他在我心上插著刀,我再痛,也忘不了還愛著他。他不愛我,我可以努力讓他愛上我,只是他恨我,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讓他放棄恨我。」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方蘭又一次嘆息,「佩佩,你不用怕,諸溪流掉的那個孩子,並不是你我的錯。郢梵大概是听了諸溪的謊話,一時生氣,等我和他把事情說清楚,他自然就能夠明白的。」

有那麼一秒鐘,黎郢梵都快忘了呼吸。他心跳得飛快,在听到母親提到那個孩子時,他臉上的冷漠更加的明顯。

難道事情,和他查到的有出入嗎?

他秉著呼吸,繼續听下去。

「可是,那天畢竟是因為我,才會另諸溪大發脾氣和您吵架。」白佩佩的聲音有些顫抖,仿佛正在回憶著那天發生的事情,「我沒想到她真的懷孕了,我甚至以為,她又一次撒謊騙您和郢梵。」

「這不是你的錯。」

方蘭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低沉,語速變得緩慢,感覺整個人老了許多,「連我都不相信,你又怎麼可能相信呢?雖然我對那個孩子並沒有什麼惡意,但是它的母親都不能保護好它,又能怪得了誰呢?孩子掉了以後,我時常會想,沒了也好,沒了也好。她諸溪生下來的孩子,即使那是郢梵的孩子,也不應該活在這個世上。」

連方蘭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的語氣變化,陰森的可怕。房間里因為她的話一時變得沉默,房間外,黎郢梵垂在身側的雙手已經握成了拳頭,緊緊地,甚至連指節都泛白了。

果然,母親對諸溪和那個孩子的成見,比他想象中還要大,還要可怕。

為此,他一夜無眠。

回想到這里,黎郢梵只覺得周身一片清冷,手臂上的皮膚不受控制地冒起了一層薄薄的虛汗,沒有哪一刻比此時更讓他覺得心寒。

黎郢梵抬起微微垂著的頭,眼神沉沉,眼眸黝黑深不見底,「我听家里的阿姨說,她昨天下午在家里也暈倒了一次。」

「是的,我過來的時候,你母親已經醒過來了。」羅醫生回憶道,「我當時給她做了簡單的檢查,血壓偏高,心律不齊。看她的樣子有些虛弱,我建議她到醫院做過詳細的身體檢查。但她好像沒這個意思。」

提到這個,羅醫生不由得多說幾句,「黎先生,我建議你還是抽空陪著你母親到醫院好好做個體檢。這人一上了年紀,身體各個部位都容易出問題。」

「好的,謝謝您,羅醫生。」黎郢梵點頭,起身送羅醫生出門。

他站在院子里,目送著羅醫生的車子離開,直到都看不見車影了也沒有移開視線。周遭的一切猶如死物一般,他就好比是一副畫作上的人物,脊背挺得筆直,整個人一動不動地站著,連眼楮都不眨一下。

褲子口袋里的手機振動了兩下,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才動了動,將手機拿了出來。目光在觸及到短信上的備注時,變得柔和起來。

「黎郢梵,我下飛機了,正準備去酒店,你那里還好嗎?」

他安靜地盯著手機看了許久,沒有回短信過去,而是直接將那個號碼撥了出去。

嘟嘟兩聲過後,那邊的人便已經接了起來,「黎郢梵?」

「嗯。」他應道,感覺嗓子有些干澀,輕咳兩聲。

「怎麼了?」

「沒事,我就是想听听你的聲音,諸溪。」

黎郢梵邁著雙腿,大步地往院子里走去,溫暖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長長的影子映射在帶著清香的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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