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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郢梵打著諸溪男朋友的名號,順利地開始了同居生活。
早上,諸溪照常起床洗漱,剛開門出去,就看見睡在客廳沙發上的男人。初時,她愣了片刻,兀自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輕輕地走了過去,入眼是他那張略帶疲憊的臉,估計是沒睡好,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並不是很好。
諸溪的視線順著那張臉慢慢地移開,游走在他的身上,這才發現昨晚拿給他的毯子不知何時已經被他壓在了身下。他一只放在脖子後面,另一只手放在身前,在沙發的末端只有他的一條腿,他的另一條腿自然的垂落在地上。
見此,諸溪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然後在視線觸及黎郢梵手上還戴著的手表時,臉上出現一抹略微驚訝的表情。
黎郢梵這個人,說好听點是有自己的行為準則,說難听點就是有點強迫癥。他不管是平時的言行舉止,就是熟睡後,都要一板一眼地躺著。諸溪曾經觀察過他一個晚上的睡相,一連幾個晚上,她發現這個男人從睡著後到睡醒,都能夠保持著完美的睡姿,那種讓人看了都覺得異常的賞心悅目的模樣。
現在,他這番模樣,算不上難看,但是卻是少見的。
她在往前走一點,竟看見在他身側的茶幾上,還擺放著亮著屏幕的手提電腦。桌幾上擺放著一堆文件,整整齊齊地摞著。諸溪只輕輕地掃了一眼,就知道都是近期的大案子。
上個月S市,嚴打整治**,大批官員落馬。好在這些落馬官員的認罪態度很好,所以是辯護人這邊還是公檢法,工作都輕松許多。
但是,這段日子,黎郢梵為了他和諸溪之間的糾葛沒少分心。昨晚和諸溪把話說開了以後,他的心也算是落下來了,便連夜把積累的一部分工作處理好。
諸溪看這架勢,也明白過來,這人估計才剛結束工作,畢竟電腦上的郵箱界面還沒有關掉。
她反身將他掛在衣架上的西服拿了過去,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身上,然後才輕手輕腳地去浴室洗漱。
等她走後,沙發上原本在睡覺的男人,突然睜開雙眼,那雙不滿血絲毫無生氣的眼楮在下一秒,隨著嘴角上化開的笑容,綻放出耀人的光亮。
等諸溪從廚房將做好的早餐端出來時,黎郢梵還躺在沙發上,沒有醒過來的意思。她瞧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不得不去把人叫醒。
「郢梵?」她站在沙發的後面叫他。
聲音不算小,但是他卻像是沒有听到一樣,一直緊閉著雙眼,呼吸沉穩。
諸溪見他一動不動,干脆繞過沙發,走到他的身前,又叫了幾聲,「黎郢梵,別睡了,該上班了。」
她說著,直接蹲,搖了搖他擱置在身前的手,「起來吃早餐,好嗎?」
睡著的人,似乎終于听見了她的聲音,鼻子微微皺了皺,但卻沒有直接睜開眼來,而是偏過身子,頭向著沙發里去。放在身前的手,忽地抬了起來,隨著他的動作一下落在了額頭上,順勢擋住了他的臉。
在諸溪看不見的地方,黎郢梵緩緩地睜開雙眼,那深黑色的雙眸緊緊地盯著沙發的一角,黝黑不見底的雙眼,仿佛已經出神。
他在想,現在這個場景多麼地熟悉。
有些不敢置信,感覺回到了一年前,那時候他們還是夫妻,她也是像現在這樣,每天開心地做好著小媳婦的角色,硬是將鬧鈴調整到他醒來前的三十分鐘。這樣,她才有充分的時間,起來給他做早餐。
在結婚前,他就知道諸溪會做飯,說不上特別好吃,但還不錯。對于黎郢梵這種從小只會學習,長大了只會工作的男人來說,諸溪的廚藝簡直是拯救了吃慣了外賣快餐的他。
他喜歡這種感覺,每天早上醒來,第一眼看見的是帶著笑容的妻子。在她的身上帶著淡淡牛女乃和面包的香氣,溫溫柔柔地喚他起來吃早餐。
人都是這樣,以前沒有經歷過或者很少經歷過的事情,總是對之特別地渴望和想念。黎郢梵從小就不知道有父親的感覺,從記事起,他就只有媽媽和一個哥哥。可是,也是記事起,他才知道,自己的媽媽需要每天早出晚歸,為了他們兩兄弟和生意場上的男人們斗智斗勇。
他和哥哥的早餐都是家里的阿姨做好的,美味卻總是記不住味道。
後來,哥哥出國留學以後。每天早上,偌大的黎家里,那張能夠坐滿十個人的餐桌上,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從來都不知道每天和家人一起吃早飯的感覺,直到諸溪的出現。
這個世上,總有那樣一類人會渴望別人給予自己幸福感,哪怕只有一點一滴。黎郢梵自認為,自己屬于這一類人。
同樣這個世上,也會有那麼一類人會喜歡給予別人幸福,在婚後的日子里,黎郢梵總是在每天清晨醒來後,望著諸溪臉上明媚的笑容,而在心底里默默地感激上天,讓他的生命里出現了這樣的一個人。
那離婚的一年里,他每天晚上一個人回到安靜而漆黑的公寓里,總是莫名地更加疲倦和乏累。到夜里,準備入睡的時候,總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他總是想,天一亮,是否還會有人小心翼翼地從自己的身邊爬起來,然後像是做賊一眼一步一步輕輕地往廚房去給自己做早餐。
天一亮,他渴望的那個悅耳動人的聲音,一直一直沒有再想起過。
今天,就在剛剛那一刻,听到她叫他起床的聲音,他的心瞬間就滿足了。
修長的手指移到臉上,竟然模到了一滴溫熱的水珠。他一驚,將臉埋得更深。
「郢梵。」
諸溪見黎郢梵動了幾次,但一直沒有要轉過身來的樣子,甚至最後直接快將整張臉埋進頭下的枕頭里。
「快醒醒,一會兒上班要遲到了。」
她有些無奈地看著背著她躺著的黎郢梵,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們兩人現在的模式,有點像是清晨里母親叫睡懶覺的兒子起床。
這麼想著,她的手已經朝著黎郢梵放在頭上的手伸了過去,剛剛握住他的手臂,就被他用另一只手給抓住了。
黎郢梵將她的手抓在自己的掌心里,然後猛地回過頭來,直直躺著的身子靠著手臂的用力半撐起來,就那樣直接將她整個人往自己的懷里帶。
他身上穿著的是他睡覺時穿的休閑服,白色的T恤還帶著沐浴露的清香,諸溪聞著這個味道,身子瞬間被麻痹了。
「我很高興,諸溪。」
黎郢梵擁抱著諸溪許久,下顎擱在她的頸間,蹭了蹭,「能夠像現在這樣子,我真的很高興。」
她一定不知道,他一直一直在渴望著這樣的一天。
他灼熱的呼吸,一直不停地撲打在她的衣領里,像是一陣清風輕輕地吹拂過平靜的湖面,他的呼吸一直落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沒一會兒,那鎖骨邊上,便泛起了薄薄的紅。
「什麼?」她覺得自己的思想都快跟不上了。
黎郢梵一直扶著她的腰的手又緊了緊,然後說道︰「諸溪,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一直後悔答應和你離婚。」
「嗯。」諸溪在他的懷里點點頭,長發下的耳朵也開始紅了起來。
「諸溪。」
他沉默了許久,抱著她,閉了眼又睜開,睜開沒多久又閉上。最後,他眨了眨睜開許久的雙眼,凝視著諸溪身後的一角,靜靜地又深情地說︰「我一定是傻了才答應和你離婚。」
諸溪愣了愣,在慢慢地回過神來以後,才發現他說了什麼,也就是因為意識到他說了什麼,她一下子感動得想哭。
雙手無意識地捏了捏黎郢梵的上衣,然後不再言語,任由著他那樣有力地抱著自己。
吃過早飯後,諸溪在臥室里換衣服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被自己藏在角落里的白色婚紗。她順手將婚紗拿了出來,在床上攤開,自己則在床前站了許久。
直到黎郢梵敲門進來後,她才收回視線,轉過頭對上黎郢梵若有所思的眼,發現他也在看著床上那件婚紗,于是主動開口問道︰「關于這件婚紗,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黎郢梵聞聲,走到她的身邊,輕輕地開口,「如果我說沒有,你會不會就此和我一起去上班?」
「不會。」諸溪毫不猶豫地回答。
黎郢梵抿了抿嘴角,他知道諸溪一向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關于這件婚紗的來歷,她很早就問過自己了。不過,能忍到現在再次發問,倒是有些出其不意。
轉念一想,這段時間,她手頭上沉重的工作,大概是沒有時間顧及此事,一時忘記了。
「只是覺得你穿起來,應該會很好看。」
他盯著那件潔白的婚紗看了許久,然後轉過頭看著身邊的諸溪,眼神堅定不已,令人無法質疑他。
「只是這樣?」諸溪問,心里已經開始泛起了波瀾。
「嗯,只是這樣。」
對你,我在每個地方看見每一樣的東西,總是會下意識地將它與你聯想在一起。不為別的,只是想著這樣美麗的東西一定適合那樣美麗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