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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離去者的相會3

整個會議廳里,也只有愛理卡一人是斬雷的血親。鏡月本就皇室稀疏,而現在僅存的幾人更是尖銳的敵對起來。

斬雷不由得嘆息︰自己是唯一還能坐在鏡月皇宮里的皇族了。

雖說這本就是皇位爭斗的應有之意,但孤獨卻如同寒冰般爬上脊柱。

「(我大概……成了最理解你的人了呢。世界上唯一理解你的人。真諷刺啊。……憶雨。)」

坐在這個位置上,才第一次體味到那樣的孤獨。那是,絕對沒有任何人能夠理解的孤獨吧。即使是自己的血親——自己的母親,也不過是為了利用自己而行動,誰都不可以絕對的信任,然而也要信任所有人、知人善用,接受所有人都有私心的事實——吞下明知帶著□□的果實,因為國家不會因為少了你一人而不能運轉。在平衡與暴力間找到合適的分配。

帶著面具,將自己的真心隱藏。

並不是刻意的壓抑,只是在這樣的環境中,不得不這樣做而已。並不討厭,就如人類不討厭呼吸,哪怕每呼吸一次都吸入了許多的毒物,就連氧氣本身也是有毒的。

然後……斬雷第一次明白了。

如果在這樣的生活里,能有一個人,讓自己忘卻這些煩惱之事,獲得單純的快樂的話……

如果能有一個哪怕是自欺欺人,也感到對方值得自己信賴、同時也被對方所愛慕的人的話……

就算是有點小錯誤、有點小私心……

但那樣一個人會是一個怎樣的救贖?

他自己對憶雨灰暗的人生,曾經是一個重要的救贖。

知道這點。他犯下了比自己想象中更大的罪孽。雖說原本就有所覺悟了。

或許,他也是除了憶雨本人以外,唯一理解了他所犯下的怎樣的大罪的人。

某種意義上,他是唯一一個理解她的人。因為此刻他短暫的、也許會是長期的,站在她的位置上。

「(對不起,但是,不用原諒。)」

「(因為連我自己也不想原諒自己……並且,我恐怕也沒有機會為了贖罪而做任何事情。)」

「(不過,如果是憶雨的話——你已經原諒我了吧。)」

「(……如果是你的話,能理解我吧。)」

然後……斬雷注意到了。

憶雨也是唯一能夠理解自己的人。

憶雨對自己的人生……也曾是個非常貴重的救贖……。

她對著、從小就被秘密教養成族皇,卻又不能和任何人訴說自己心中之苦的男孩,第一次釋放了善意,第一次的表示著純粹的好感,不含有利用,他對她也沒什麼值得利用的,只是單純的,想要一起繼續人生而已。

因此,即使明明知道是這樣的關系。斬雷也曾——斬雷也愛著她。

但是命運的齒輪,是不會為了你我停下轉動的腳步的。

對于皇者來說,被理解有時反而是可怕的事情。要讓人猜不出真意的拜服,才讓皇者心安。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會理解我的。)」

斬雷已經無法回頭了。

「(如果你贏了,我不會詛咒。……而如果我贏了,我也不會祝福。)」

「(那麼,來吧。……我知道你不會是被簡單打敗的女孩子呢。)」

「(因為你是我的姐姐,也是我最愛的人。……我唯一的理解者啊。)」

愛理卡和羅悠宰相的支持者們分別陳述了自己對搜捕憶雨的看法。

時鐘,已經轉了大半個圓圈。

「看來也不會討論出結果了。」羅悠宰相有些不耐煩的眯著眼道,「下一個議題吧。」

「但是,搜捕憶雨的事情,可是最重要的哦?」愛理卡反駁道,「其他的事情——」

「我不認為那比布防普帝國更重要。憶雨皇女總不可能躲一輩子,時間對我們有利。但普帝國也不可能不出兵一輩子,時間對我們不利。孰輕孰重——愛理卡副相,你不會不清楚吧?」

愛理卡咬著牙,心中咒罵著羅悠的狂妄。可是,族皇出逃、斬雷名分未定的現在,竟正是舊皇派——不,羅悠宰相本人掌握著鏡月的大權。所以也無怪乎他們只想要借著搜捕打擊異己,而對搜捕本身則反而阻礙。

任何的忠誠,都在時間和權勢面前不堪一擊。

「愛理卡副相?」

「……的確,你說的有道理。」愛理卡說的勉強,「但是布防一事,我們昨天討論的相當充分了,也已經吩咐下去做,莫不是想要朝令夕改?既然已經有了定論,不如……暫時先放一放,目前看來,普帝國應該也不會馬上出手。」

羅悠宰相將手邊的茶杯拿了起來,悠然道︰「但搜捕憶雨皇女的事情,我們昨天也討論的相當充分,備好了方案,讓手下去實行。看來,愛理卡副相是覺得,以後都不用再討論此事了?」

「你——」愛理卡語噎。但理性還是讓她沒有將腦海中的話語變成口中的言語。

「呵。只是玩笑話。副相就放心吧。倒也不會怠慢這事的。只是——今天就到此為止了。」羅悠倒也沒有過于緊逼,頗有余裕的品著茶。

回應他的,只有令人心涼的沉默。所有人都屏住氣息。

舊皇派和愛理卡之間本就不存在什麼爭斗,因為力量根本不成正比。問題只是舊皇派想要什麼時候減掉愛理卡的羽翼——或者能一直容忍她。

斬雷也想起近來有人和他建言、說如果讓愛理卡功成身退,則他自己會獲得更多的權利。而不是繼續被稱為愛理卡的傀儡。可笑之至。因為不論愛理卡如何荒謬,她也是唯一一個不論如何都不會背叛自己的人。

是的——

「宰相,對于此事,我也有些建議。」

羅悠宰相多少有些驚訝,但面色卻並無改變。而是靜靜等待著斬雷的話語。

「國不可一日無君。對于寶具持有國來說更是如此。」斬雷的聲音平靜又有力,「若是找到憶雨,無論她是否同意交出寶具——那是下一個問題——普帝國的威脅就能從根本上解決。我們所懼怕的和普帝國所忌憚的,從來都只有對手的寶具而已。」

「也就是說、您的意見是……」

斬雷如同雕塑一般,沒有一絲移動的端坐在正坐之上。

「憶雨並非罔顧國運之人,如果我們以某種形式請她回來與普帝國對抗,她會同意的。」

「斬雷……」愛理卡想要說什麼,卻沒能出口,片刻後,她長長的嘆了口氣。

「這不過是權宜之計。我並未覺得不妥。」斬雷卻回答了自己母親沒有問出口的問題,「我所疑惑的,只有一件事而已……」

只有,為何憶雨本人到如今都沒有提出對抗普帝國的方略。

那是她扳回一城的好機會。

她是不會任由鏡月被普帝國打敗的。

在確信她不會將寶具交給自己之後,斬雷站在憶雨的那方設想過。其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憶雨打算自己回來與普帝國戰斗。

愛理卡的眼中浮現出了心痛與憐愛混合的色彩,她小聲的想要開口詢問斬雷。

但是她的話語,卻被一陣混亂打斷了。

「芙依琳……芙依琳祭司,您不可以進去——!」

門口一陣人聲,以及雖被壓抑但仍強盛的魔力感。

「——讓開。」

芙依琳的聲音實為冷漠。

「但、但是……啊!」

「我只是來告訴麗達的後人,芙蕾女神所傳達的神諭而已。」

不過半刻,門口就出現了芙依琳的身影。

「芙依琳,即使你是前族皇伴讀、又是芙蕾女神的特例神侍——」愛理卡站起身來,憤怒的想要將她推出門外。

但是,芙依琳卻沒有一絲動搖。

「斬雷。」

她直視著斬雷。

「憶雨向芙蕾女神自首她為混血兒,並且,請求三天後在純梵城開啟四神會議,由神抉擇寶具的去向。」

愛理卡以古怪的動作停下了推搡,臉上露出了狂喜和驚詫混合的表情。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覷。

只有芙依琳……依舊是、用那雙純淨的眼楮審視著斬雷。

仿佛在說——你可以嗎?

又仿佛在說——證明給我看吧。

芙依琳究竟是站在誰的一邊,斬雷自己也不明白。雖說憑著她和憶雨的交情,她理應是支持憶雨的才對……可是,在憶雨逃亡後她的舉動,卻讓人完全不能理解。不論是第五殿還是影燈,不論是斬雷還是憶雨——對她來說,似乎都不是最重要的堅守。

——我是侍奉芙蕾女神的第四殿的神侍。

她清澈而堅毅的話語還在耳畔。

就仿佛是……對,仿佛是芙蕾女神的化身、作為代替她來見證鏡月這場鬧劇的旁觀者一樣。她所擔負的只是觀察和協助,而不包含選擇。她不干涉……鏡月的選擇。

「詳細的情況我並不知道,女神會與斬雷通訊的。」

芙依琳的這一言已經無人關注。因為整個殿堂都為她的消息沸騰起來。

她向著斬雷的方向優雅的行禮。

「那麼,我告退了。並且——祝你好運,麗達的後裔。」

芙依琳如同來時一般、迅速的離去。

愛理卡有些悵然的呆愣片刻,然後捂住了嘴︰「……哈。呵呵呵呵。」

羅悠宰相將緊繃的肩松垮下來,眼中的銳利少了大半。

……對他們來說,憶雨的這個請求,就如同是失敗宣言一般。

斬雷也不由得揚起了嘴角。

但並不是因為氣氛如此。

只是——

「(你來了呢。)」

她會行動這樣的確信、彼此理解的事實,化為了明證。

「(若你贏了,我會祝福。因此若我贏了,請你也不要詛咒。)」

斬雷深深的吸了口氣,但比起嘆息——更是野心與期望從體內升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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