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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古來聖賢皆寂寞(五)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太白小弟如今孤身出門,不怕新娘子于家中掛念麼?」

李白放在下車窗,將那寒風阻隔在外,仍能听見外面寒風簌簌,猶在耳畔。經人提起,他腦中便浮現那張溫婉靜謐的臉蛋來,當時腦子一熱,沒有顧忌太多,主要還是這些年自由自在慣了的。

李白手握佩劍,拿袖袍來回擦拭︰「元道長現在提起,是不是為時已晚了?」

元丹丘哈哈一笑,眼中帶著戲謔,指著李白手中短劍,問道︰「太白莫不是晚間與娘子睡覺時,也帶在身邊罷?」

這倒沒有,他是先放在了書房,才去尋的許萱。想自己這麼多年來,從未讓此劍離過身子,怕許萱膽小多疑,只得暫時分離。

但這些畢竟是私密之事,他不打算同外人道,于是轉移話題︰「如今遇上這瘟疫之事,元道長的長安之行怕是要延緩數日了,不知胡道長是否會怪罪于你。」

元丹丘絲毫不在意道︰「家師心胸廣闊,從不在意這些小事,何況途中遇此災難,也合該是我的緣分,能幫上一幫,當然不能袖手旁觀了。」

說罷,頓了頓,他又道︰「想來太白近來流連于溫柔鄉內,不曾听聞,至今,已有六十三州發生水災,十七州霜旱,今年注定是個多事之秋啊!」

李白駭然,元丹丘又道︰「你以為到現在撥給鄰水縣的餉銀還未到是何因由,除卻官員層層剝扣,余下的還不夠這些地方瓜分,指望朝廷相幫,那可是黃花菜都涼透嘍!」

李白面色鐵青,即便如今聖人是一位賢君,也避免不了某些蛀蟲從中攪合,看來鄰水縣的百姓,只能听天由命了。

反觀元丹丘還是玩笑的心思,他推了推李白的肩膀,打趣道︰「听聞太白曾在廣陵一夜散盡三十萬錢,想來隨便摳出一些,也能救濟救濟這些百姓。」

李白面帶尷尬,隨即遺憾的搖搖頭︰「若真如元道長這般說,李白必不會藏私,只是那次幾乎是散盡了所有錢財,後來迎娶許家千金,還是阿叔掏的錢,不過」

「不過怎樣?」

李白猶豫道︰「不過,若是給某一些時日,倒是能弄到,只是怕鄰水縣的百姓等不得」

元丹丘仿佛只是為了調侃李白,並不把此事當回事。

「眼下根本不是錢的問題,這瘟疫如此凶猛,除卻你我二人,哪還有人敢往前湊?現在最缺的不是銀錢,而是救命的藥材。」

李白聞言頗覺贊同,一時無話,只低頭沉思。

越是靠近鄰水縣,馬車顛簸的愈發厲害,車廂內一片沉寂,李白只低頭發著呆,元丹丘卻是閉目養神。

過了片刻,元丹丘又道︰「你可知段七娘現下如何了?」

段七娘走前,李白曾去送了一程,日後再見怕是不知何年何月了。

元丹丘仍然閉著眼,道︰「太白如今少了一位紅顏知己傾訴衷腸啊!」

不知怎的,他腦中只想起那一張面孔,時而賢惠,時而倔強,時而體貼溫存,時而又頑固不化,誰能得知,她又不是一朵解語花呢?

送走了父親,許萱再次將心思放在了制藥上面,那個和尚的一封信讓她振奮了不少。

暮雪急急的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卻還興奮的和許萱稟報︰「娘子快去看看吧,昨兒個抱來的那只生病的小狗,方才開始吃東西了。」

「真的?」得到暮雪肯定的眼神,許萱也顧不得手里的東西,跑進了後院。

暮雪拿著鶴氅追上去,黃色的小女乃狗,比昨日多了幾分生氣,眼楮也比昨兒個明亮了許多。

「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好的?」許萱伸手模了模小狗的腦袋,又是欣慰又是感動。

朝青替許萱把鶴氅披了,也跟著主子高興︰「就在早上,昨兒個還癩怏怏的,今早竟然叫了起來,我們還以為它是回光返照了,喚了養過狗的姆僕來,說是因為餓了才叫的,這不喂了它一些東西,現在精神頭都看著好許多了。」

許萱太激動了,這說明自己這些年的努力沒有白費,但是她還是感到苦惱,人也會像這只小狗一樣嗎?或許只是巧合呢?

也不知這狗患的時疫之癥是不是和鄰水縣的百姓一樣

她又想起彭允的眼楮和郝知禮的腿來,當年她的藥材都是按照那和尚口中敘述來制作的,就算差了一兩味藥,不會長生,也應該會和彭郝二人那般,逐漸變好才是。

就算是那些得瘟疫的流民如今生不如死,她也不忍心拿他們來試藥,既然彭郝二人都沒事,那麼

許萱收起激動,她囑咐朝青好生照顧這只小狗,自己則回了房。

「去給我準備些冰和雪水來。」

暮雪面帶不解的看著許萱,按理說娘子的丹藥算是成功了八成,接下來該是繼續鑽研的時候了,娘子這時候要冰水做什麼?

許萱耐心解釋道︰「我想如今制藥之事已是到了瓶頸期,既然想不出是哪幾味藥不對,不如把制藥的水變成雪水或冰水,多做嘗試也沒有壞處,你只管給我弄來便是。」

「對啊,婢子怎麼沒有想到會是水的原因呢?娘子果然聰明。」暮雪奉承了許萱兩句,急忙派人去準備冰塊和雪水了。

以制藥的借口,將所有人隔絕在了門外,許萱看著整桶的雪水和冰,狠了狠心,將那兩桶一鼓作氣盡數倒在了自己身上。

真冷啊!仿佛掉進了冰窟窿里一般,然而她還強撐著去把窗戶打開,寒風盡數吹到她身上,真真是能把人心也能凍住了。

暮雪听見屋內的響聲,疑惑的喊了兩聲娘子,見里面沒人應,又不敢擅自推門進去。等許萱被人發現抬到床上去的時候,已然過去了一個時辰,渾身冰冷僵硬,嚇得所有人都以為許萱已經不行了。

許萱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在被人努力搓熱,還夾雜著朝青和暮雪的哭聲。

朝青見許萱的嘴唇動了動,急忙撲上去喊道︰「娘子,娘子你可醒了,嚇死婢子了!」

許萱努力的發出聲音︰「快,把那藥熬了給我喝下試試。」

朝青怔了怔,這才反應過來,可是那藥之前只有一只小狗試過,並沒有人試過,她怎麼敢給許萱試呢!

「娘子,婢子已經讓人去喚郎中了,您在等等,很快就沒事了。」

許萱搖搖頭,執著道︰「沒事,你只管給我,放心罷,我不會有事的。」按照那和尚的話,她吃了就算不好,也不會加惡。

朝青聞言痛哭了起來,暮雪此時卻突然開了竅一般,從匣子里拿過藥材,嚼碎了咽下,然後像是英勇就義般道︰「婢子這里先吃了這藥,若是有事,也是婢子死在娘子前頭,下去了也好繼續服侍娘子。」

許萱又是好笑又是感動,朝青見狀也學著她生嚼了,又猶豫了片刻,才給許萱熬了服下。

許萱知道自己受了寒肯定會發熱,在她沉沉睡去之前,不忘打趣那兩個忠誠的小婢女︰「這可是長生不老藥,倒是便宜你們兩個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是暗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朝青暮雪就爬在一旁守著,許萱動了動身子,一點也不難受了,甚至還感覺比以前輕盈了許多。

察覺到動靜,朝青先醒過來,見許萱坐在床上揮動著手臂,激動的再次流下淚來。

「娘子。」

許萱沖她笑了笑,沒心沒肺的樣子,許是吃了那藥材的緣故,臉色看起來比以前還要好看許多。

朝青斂了笑容,也不管自己是奴許萱是主,直接先甩了臉子,憤憤道︰「娘子如今可是要成為救民于水火的大英雄了,多偉大啊,竟然以身試藥,好歹是成了,要是有什麼差池,不光救不了別人,自己這邊還要搭進去三條命,可是那又如何,別人誰會知道,就算听說了,背後也只會道一聲蠢!」

朝青後來冷靜下來就想明白了,這屋里的「作案現場」還不清晰明了嗎?擺明是許萱故意的,為的就是試那丹藥的效果!

為此她將暮雪狠狠罵了一通,但也無濟于補了!

許萱一點也不惱,知道朝青是被自己嚇著了,急忙好聲好氣的勸道︰「好朝青,我知道錯了,你娘子我是誰啊,要是沒有把握的事情,我怎麼敢拿自己的小命賭呢,快扭過頭來讓我瞧瞧,我們朝青現在變得更標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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