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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阡夜色果真是美的不尋常。惠通與涼阡同屬南地,惠通的夜色帶著小鎮柔美的含羞帶怯,涼阡則是大方的肆意的。街上行人幾乎絕了跡,可接近了第一樓,一霎便又喧鬧起來。那湖上來來往往數只小船,不斷將岸上客人接到湖中心去。

這樣的景致,在建南這樣的北地可不曾見過。

「第一樓」應當是建在了湖心一小島之上,夜色里叫燈籠照的紅彤彤,亮堂堂如白晝一般。即使明文規定了一更宵禁,仍擋不住這里滾滾財源。羅敷立在岸邊遠眺,湖心有風吹過,將她發絲吹得紛紛揚揚,田亞為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件披風,上前將她裹得嚴實。

「夜里涼,湖上風也不小,還是當心些為好。」他低頭細心給她系好了披風帶子,甚至頗費心思的打了個好看的結。

羅敷攮了攮他,要他順著自己手勢看去,「果真既歌且舞,叔叔在這里享樂應當不少。」

「上這里是辦差來了,還當我是游玩不成?」

羅敷卻不理他,只管一個勁兒擠兌他,「樓上舞姬生的可美?是不是還有唱小曲兒的助興一二?」

田亞為狠狠捏了捏她手心,羅敷吃痛,驚呼一聲就要他松手,「做什麼這麼凶,叫我踩了尾巴不成,還是讓我說中了你心思?」

「小姑娘家,上哪里知道什麼‘唱小曲兒助興’這種話的?」

「我大哥說的。」羅敷搖頭晃腦,「你沒有同他一起過麼?」

田亞為頓時沉了臉,很是不愉快的樣子,將羅敷身子扳正對著自己,「這話不好瞎說。」

接著伸手點著她鼻尖,「我跟秦容嘆不同,他一條老光棍——」說著不由又得意起來,「我可是還有你呢。」

「胡說八道。」羅敷將那手指抓著,就要一口咬上去,「誰同你一起!」

田亞為躲得快,這一閃神,便叫羅敷咬了舌頭。疼的她頓時眼淚橫流,田亞為幾次想要查驗她的傷口,都被羅敷狠心推開,痛的她舌頭打著結小聲嚷嚷。

「你再掙,我便在這里吻你。」田亞為威脅她。這一招果真有用,羅敷圓蹬著眼,像是受了驚嚇的小兔,時時刻刻準備逃竄。

喜歡的人怎麼樣都是好的,田亞為見她這樣子便覺可愛,揉揉她小臉叫她乖些。

田亞為備下的船只終于接近了岸邊,這船布置的分明便是個畫舫。算不得多大,也就是十幾人的容量,此刻除了船工,只他兩個倒很是寬敞。

二人剛上了船,永忠義便從暗處走了出來。田亞為附耳貼了過去,羅敷知道二人準時又有正經事討論,便也不多話,只管賞賞景,吹吹風。

田亞為听完永忠義匯報,嘴角不自覺浮上一抹冷笑,這位壽山公若是無所行動,才會叫人生疑。正巧,他也沒準備這麼輕巧便放過他父子二人。身邊這女子,自己都不舍得傷她分毫,何時不是捧著含著,叫個毛頭小子佔了如此大的便宜,更可恨的是居然叫他瞥到羅敷衣下一縷風情……

田亞為給正出神的望向湖心的小姑娘,理了理她腦後吹散的長發。暗暗下了決心,這女子必然得是自己的,容不得他人絲毫覬覦,血液之中有股氣息在不斷奔騰。她握了握拳,長長呼出一口氣。

羅敷叫他順頭發順的好生舒服,正要回頭笑眯眯的告訴他,突然看到他那狠厲的表情,一時也是吃了一驚。他不願意講自己嗜血的一面展露給她,因而在她面前總是好脾氣的或是頑劣的捉弄他。叫她放下對自己的防備,實際上他鎮守臨南,能叫留族人聞風喪膽,他「北蠻」的稱號可不是白白來的。

田亞為這兩年升的快,幾乎兩月一次升遷,同他一批進來的士兵,大多還在軍營底層模爬滾打,他卻已經翻身做了人上人,他靠的可不是一次次的好運氣。想他當年一戰成名,那時他不過忠軍一小卒,他們那隊五十號人叫留族包了餃子。大部隊突圍了出去,都當他們一準是葬身南地。哪知他一匹出雲,一桿梨花□□,硬是開出一條血路。戰場之上殺紅了眼,盧伯友偷偷為他計算過,他一人單挑了百十號人,留族人卻連他的身都沒近過。殺到最後不過就是機械性的重復拼殺,留族人或也從未想到,原本是大獲全勝的一仗,就是這麼個少年硬生生扭轉局面。從幾千留族人中沖出來的田亞為,極大震撼和鼓舞了忠軍士氣,大將軍一聲令下,全員加速反攻,將留族駐地向後逼退了百丈不止。

「小叔叔方才表情有些猙獰。」羅敷不免心驚,「怪嚇人的。」

田亞為不敢再走神,自知自己定是又露了駭人一面,揉揉羅敷腦袋,見她小臉皺作一團,見左右無人注意,飛快在她頰上落下一吻。

羅敷捂著臉逃到船尾,逗得身後的田亞為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他當無人瞧見,哪知暗中卻有人早已盯了他們半天。

畫舫剛一靠近湖心,已經早早有人接應,小廝們接了客人下船,也不詢問來人,好似知道他們身份一般,只管引著他們往里走。

小叔叔定下這座位,應當是正對著湖心的位置,視野開闊,三層的高度可將湖中大小游船淨收眼底。落了座,小叔叔給小廝們遞了個眼色,那頭便開始一道道上起菜來。二人省了點菜這步驟,,一會兒功夫便能開動了。

羅敷抓著筷子,舌尖在筷頭上抿了抿,「模樣倒是精致。」

「第一樓里廚子,听說都是從退下來的御廚里挖角來的高手,哪怕是個飯後甜點做工也極是講究,慣會討你們女孩子的歡心。」

羅敷靦腆的笑笑,嘗上一口。那滋味倒果真如小叔叔所言,極合自己胃口。

田亞為倒是不怎麼動筷,在一旁看羅敷吃的起勁兒。自己添上一壺小酒,自在自酌起來。

「別總撿著那些口味重的菜吃,當心上火。」在羅敷一個勁兒的在一道菜上徘徊良久之時,田亞為出聲阻了她繼續下去的動作。這才將那碗白粥給她身邊推了推,「這粥清淡,倒也別有一番滋味,你嘗嘗看。」

羅敷倒是听話,擱了筷子換上湯匙,一勺下肚立刻覺得肚里暖意融融。

「小叔叔不吃麼?」

羅敷見他久久不曾動筷,也夾了幾樣小菜擱在他面前小碟之中,「這幾道我嘗過的,叔叔也試試。」

田亞為听她這話也不曾放下酒盅,猛的一口悶了,嘖嘖兩下,輕輕搖了搖頭。

這倒是怪了,小叔叔這是同自己鬧起別扭了不成?羅敷回身招了人來,也叫給自己備上酒盅,見小叔叔一人喝的盡興,她也躍躍欲試。

田亞為雖不至于喝的半酣,眼神卻也帶著些許迷離,他伸出食指比了個一字,「只一杯,不可多喝。」

羅敷歡快的應下,那酒盅小小一只,同田亞為那只正是一對。其上一只繪了幾筆蘭草,一只則是湖上一群游鴨。

她自然是不懂酒的,從來都是在家中宴席之上小小抿上一口,便會叫爹娘勸著放下。今日小叔叔倒是許她一杯,估計是不知羅敷酒量,這一杯也夠羅敷喝上一夜了。

小叔叔要的酒辛辣非常,同家中喝的那些綿柔的味道不同,羅敷喉嚨都要給它辣出瘡來了。

她伸手在唇邊扇了許久,一張檀口一會兒便紅潤非常。田亞為叫她表現逗得一樂,伸手將她手中半盞搶了過來。

「許你一杯果真是多了,如今看來抿上一口方就是你極限了。如此,今後再不許你沾酒。」

羅敷鼓鼓嘴,「這麼不好喝,白讓我再來口我也不樂意。真不知道,小叔叔怎能這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那滋味受得了麼?」

他輕「嗯」了聲,見她酒足飯飽,提議帶她上畫舫泛湖。

羅敷頭一次趁著夜色游船,如今有大把時間能賞一賞這涼阡夜景,這樣難得的機會,今後再想來可就難了。

田亞為獨酌一壺小酒,此刻氣息里都帶著酒香味道,但見他身形平穩如常,語氣亦是不急不緩,羅敷心道小叔叔酒量確實不淺,且也知分寸,萬不會在外面就喝個爛醉。小叔叔其實很是可憐,如今家中無人,家里家外只他一個,他自知若是在外醉倒,想也無人能記得他,于是越發自律。

羅敷雖只沾了一小口酒,可臉上一會兒便染上嫣紅,好似天然胭脂,越發襯的羅敷俏麗不可方物。醒時眼光都離不開他俏麗容顏,莫說是如今微醺,眼中羅敷更是仙子一般,叫他舍不得挪了眼,愣頭愣腦的只管盯著她看。

羅敷裝模作樣的裝作看不見,偏頭看船來船往。

夜里行船果真是有些危險,羅敷還在這邊正觀景入神,田亞為則是看著她出神,那邊不知哪家的游船正正好撞在他們這船身上。

船身猛的一搖,田亞為眼疾手快,趕忙將羅敷摟進了懷里。周圍一群小船立刻便有合圍之勢,船上之人蠢蠢欲動,只等大將軍的一聲令下。田亞為為保羅敷安全,自然要在這里部下幾道防線方才安心。果真還真有那些個不長眼的,要來尋釁滋事。

羅敷頭埋在田亞為懷間,看不到外面情況,心中卻鎮定非常,那是自心底生出的對懷抱她之人的一種依賴之情。她裹著披風依舊是嬌小的身子,叫田亞為一攬便遮個嚴嚴實實。且他因喝了些酒,提問本就比尋常高上一些,羅敷鑽在其間更覺暖意襲來。伸手繞過他的窄腰,兩手在他身後交匯,安心靠著他,卻感到他整個身子似乎都為之震動了一下。

羅敷輕笑,難不成這腰間長了什麼癢癢肉不成?

田亞為遲遲不下手勢,底下人也不敢妄動。一會兒見那船上挑簾出來個年輕人,夜色朦朧看不清長相。一身銀白長袍倒是有些扎眼,再看他背手站著,自然便是風流倜儻的姿態,同周圍那些達官貴人可不相同,人家這貴氣渾然天成,如同長到了精血之中。

田亞為眯眼好一會兒打量,方才敢認了對面那人,他高聲打過招呼,「銳王爺,可是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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