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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雲的速度哪是那些普通馬能比得上的。田亞為這邊一下子躥出去老遠,後頭的小兵們才吭哧吭哧的趕忙向前追。

留族人見有人來攔,沒有出現料想中擺開了架勢痛快打一架的情形。反倒是拐個彎便準備遁了。田亞為哪能饒他,仗著出雲這虎虎生風的速度,不幾下便將那首領攔下來。提劍正欲過他幾招,那人停下,出人意料的將馬背上的女子一掀,羅敷從馬背上摔倒在地,後背重重一撞,登時便暈了過去。

田亞為顧不上看一眼那地上躺著的女子,手提著劍隨時準備著展開一場惡戰。

那留族人無心戀戰,小眼楮一直打量著哪邊是良好的逃竄方向,田亞為早將他這賊眉鼠眼的表情看透到了心里,今日若是真叫他給逃了,把他敢軍的臉都丟到了姥姥家。

手下兩個小兵七手八腳的將羅敷抬到一旁,探她鼻息見人還有氣,便要背著去找大夫看看。

騰出手來那小兵紅著臉不好意思正大光明打量姑娘,偷偷瞥了一眼,道了句,「真是絕色,怪不得被留族人擄了去。」

正要背人的兄弟白他一眼,「那麼多廢話,還不來搭把手。」

時間過了這麼久,那劉文煥才算趕了過來,見留族人被團團圍住,羅敷卻不在這里,著急朝田亞為大喊了句,「那姑娘呢?」

留族人一見田亞為分了心,立刻動手便要突圍。兩伙人乒乒乓乓交起手來,誰也顧不得理劉文煥的問話。

背著羅敷的兩個小兵大叫了聲,「這兒呢,姑娘暈過去了,得趕緊找大夫看看。」

劉文煥下馬狂奔而來,將二人推到一邊,自己扶著她輕叫了兩聲,「羅敷,羅敷……」

眼見怎麼呼喚都不見轉醒,劉文煥心中一急,正欲直接抱起羅敷走,卻硬生生叫人截了去。

剛剛還鎮靜與留族人拼定力拼速度,此時的田亞為好似破了渾身的功夫,慌得栽了數個跟頭,才靠近了這邊。

「你這是做什麼?」劉文煥大聲呵斥,羅敷在自己手里突然被截走,讓他對這個大個子兵很沒有好感。

田亞為確定了手里姑娘真是羅敷,哪里還顧得上咆哮中的劉文煥。

他這時是一邊後悔的直想抽自己嘴巴,一邊抱著羅敷繞過了劉文煥,「我是他叔叔,你說我要做什麼!」

劉文煥氣場沒他強,被他一頂立時愣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田亞為升任代理大將軍,那自然不可能跟手下的兵頭們住一窩了。單獨的一間大帳,里面歸置的整整齊齊,天氣涼了後,榻上還鋪了條虎皮毯子,又軟又暖,田亞為輕手輕腳給羅敷抱到上面去,揮手讓底下大夫上來瞧瞧。

在軍中都是給男人看病,這大夫平常沒那些個講究,雖然這將軍榻上躺著個嬌滴滴的姑娘,到他這里與從前那些個兵們沒兩樣。

于是,就見田亞為小心翼翼,像是捏著朵嬌花似的,將羅敷右手手臂伸出來,極講究的向上掀了掀羅敷袖子。盧伯友瞥他一眼,心道,「我的媽呀,這可真是有心,小心的蘭花指都快要翹起來了。」

大夫看在田亞為大將軍的面子上雖不說什麼,卻也著實等的有些不耐煩。繼而一等他收拾完,伸手便要搭上去把脈。

「哎,墊塊帕子,怎麼能直接挨著姑娘的手呢!」田亞為一把便將大夫的手拍落。

帕子?上哪兒給您整帕子,大夫想翻白眼,心道大將軍這磨磨唧唧的樣子真夠愁人。

「哎,我有。」盧伯友高呼一聲,自懷里掏出塊麻布來。估計用的時間不短了,原來顏色分辨不出不說,還皺巴巴像塊抹布似的。

田亞為兩指一捏,甚是嫌棄的扔回他懷里,「捧著擦鼻涕去吧。」

「到底看不看啊,講究完了沒有?」大夫等不耐煩了。

田亞為四處看看,還真沒有合適的東西,順手將自己袍角撩了起來,向羅敷手上一纏,「成了,就這麼把。」

「承蒙將軍看得起,咱們沒那個通天本領,這麼的瞧不出病來!」

這回終于不刁難人了,但凡大夫接觸到羅敷,田亞為這眉眼便挑的老高,左右眉毛動的異彩紛呈,傀儡戲似的。盧伯友深覺此地不宜久留,拉著眾人便遁了。

大夫把把脈,又扒開羅敷眼皮瞅了瞅,最後得出個受驚過度,休息幾日便應當無事的結論來。

這結果皆大歡喜,可大夫還是在田亞為的冷臉注視下,逃得飛快。

這下清清靜靜只剩她二人獨處了。田亞為也終于有機會能這麼肆無忌憚的盯著他瞧了,他搬來個小馬扎挨著榻沿坐著,捧著臉笑的一臉憨傻。

靠的近,卻不敢挨著她,他這身行頭穿了好些日子,方才在外面將手臉洗了又洗,唯恐踫著她被她嫌棄,其實多想模模她柔女敕的小臉,揉揉她頭頂的絨發,或者拉起她的雙手傾訴相思。

可這些皆是奢望,沒了從前破釜沉舟的勇氣,哪怕挨她一下皆是褻瀆。

羅敷醒來盯著陌生的帳頂看了很久,意識一點一點恢復,這陌生的場景……

一扭頭,便看到一張熟悉卻又成熟許多的面孔。

「小叔叔。」羅敷說著還咽了口口水,似乎有些口渴的樣子。

「哎。」田亞為歡快的回答,「我在。」

「我跟我娘來看你了,給你燒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還有金元寶。」

「捎了這麼些東西,從臨南帶過來的?」

羅敷恍恍惚惚的搖搖頭,「不是,是在惠通買的,小叔叔喜歡繡著仙鶴、萬福的金燦燦的衣服麼?」

仙鶴?萬福?還是金燦燦?

饒是田亞為再不挑揀,一想到這種衣服穿在身上那怪異之感還是果斷搖了搖頭,「不那麼喜歡。」

「那幸好,買的不是那種。」羅敷看向自己腳下放著的那包袱,這東西當時被留族人搶到了手里,後來敢軍兄弟扣下給送還了回來。

「你瞧瞧,買了好些,合不合身。」羅敷一邊說一邊好像困得要睡過去,眼楮迷瞪又迷瞪,「小叔叔試衣服吧,我要回去了。」

田亞為一邊將那包袱打開,開心的刨來刨去,一邊疑惑的問,「回哪里去?」

羅敷指了指天,「回上面去,就送你到這里吧,若是想我就再給我托夢。」

托——夢?

田亞為倒是不知道自己還有通靈的本事。

羅敷狠狠甩了幾下腦袋,終于又有半刻清醒,「似乎不大合身?」

田亞為正抖出來件褻褲在自己身上比較,一面老臉有些紅,連這個——都考慮到啦。

「小叔叔過來。」羅敷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眯眯朝他招招手。

這邊田亞為听見召喚,顛兒顛兒的順從過來。

羅敷將他手上那褻褲搶了過來,「似乎腰圍也不大合身?」

她一手直接按向田亞為大腿,另一只手在他後腰摩挲半晌。田亞為叫她模得臉越來越紅,心也癢癢的不知如何是好。

羅敷覺得這觸感結結實實,哪有半分虛無之感,再看地上小叔叔高大的影子,哆哆嗦嗦的將手自他大腿上拿了下來。

場面很是尷尬了。

「羅敷?」

「你到底為何而來?」

「給——小叔叔上柱香,吃些供奉。」羅敷眨眨眼。

……

二人已經有一年多光景沒見。羅敷確實又長了些個子,與田亞為料想的一般無二,果真長到了他胸口的位置,他不必低頭,垂一垂眼便能看到她烏黑的發頂,側面靈巧的小鼻子,醒來後漸漸紅潤的小嘴,各處都是美的。

羅敷看田亞為也是不同的,續起了短短一層胡茬,五官比之從前更有稜角了些,每每與自己視線相接,總要干咳一聲調轉別處。

羅敷心道,一刻里被自己抓著偷看了十幾次,他咳得也不閑累得慌。

營地外半里地便是條小河,自山那頭潺潺而過,兩人沿著小河並肩慢慢的走。兩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他步子邁的大,為了照顧羅敷的步調,刻意放緩了速度。

「小叔叔還在,那上報的忠軍中郎將戰死那一位,又是誰呢?」

羅敷有好多的問題想要問他,一件一件終于可以由他當面講給自己听,不必再用那冷冰冰的書信傳遞訊息,這才讓人覺得真實。

「是敢軍中郎將。」田亞為嘆了口氣,「那一戰,原本是我忠軍做先鋒,敢軍殿後,當時大將軍病危,我便暫任大將軍一職,軍中多有不服。諸中郎將戰前找我詳談一次,提議忠軍敢軍交換位置,這時候他能替我承擔這部分的壓力,實在讓人感激又感動。」

田亞為說著這些事情,舌頭狠抵著自己上頜發力,只眼眶微有些泛紅,「最後,諸中郎將竟替我受了留族人如此侮辱,欠的這筆債這輩子也還不完了。」

「那敢軍與忠軍的番號又是怎麼回事,為何說忠軍全軍覆沒了?」

「從前敢軍的老人,剩不了幾個了,便直接兩縱聯合,考慮敢軍犧牲重大,最後還是用了敢軍之名。」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竟然全盤都是誤會。

羅敷低頭還想往前走,卻見小叔叔已經停了下來,一旁小河河水時不時沖上來將田亞為鞋子打濕,羅敷有些疑惑的看他,「怎麼?」

田亞為突然俯身過來,將下巴支在她肩膀上,似乎累急了。

「羅敷——」

田亞為小聲的耳語,「你能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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