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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敷不肯讓外人看到自己如此羞窘的一面,好說歹說將王姐勸了出去,不敢坐在榻上,待王姐拿來換洗的衣服,才趕忙收拾將自己身上這一身換下。

王姐送衣服進來時,只說是自己剛裁完的新衣服,沒被穿過的,讓她放心換上。

在這境地,羅敷也沒那麼些講究,哪怕是穿過的舊衣也是可以湊合的。

那大紅的石榴裙配以金銀雙線繡出的寶花對鳳紋,上身一件同色對襟短襦,淺紅抹胸將隆起撐的越發明顯,再看那粉女敕的披帛半垂兩臂。羅敷心中明了,這分明是小叔叔準備的,像是怕自己心里有負擔,才讓王姐撒了這小謊吧。

衣服是換好了,糟污的那一身還躺在角落,羅敷思考著怎麼處理,外頭王姐笑吟吟的問了句,「姑娘可換好了?」

里頭羅敷應了句好了,王姐得到回音便進了門來收拾。

羅敷正抹胸系的緊了些,左右調整不好,來回勻了數次才算舒服些,這才真正松了口氣。

方才一直在幕籬之中未能得見真顏,如今王姐見她舉止縴合度,暗想做配東家也算合理,再見那容貌顏色竟是如此驚艷,簡直看的呆愣了一般。

這姑娘俊啊,莫不是東家從哪里撿回來個得道的小妖不成。話本上那些個得道的狐妖,一個賽一個的會魅惑人心,大都依靠那一身好皮囊,這姑娘也不是清秀那一款,說到底總有股子與妖殊途同歸的味道。

見你呆愣愣的看她良久,挑眉疑惑的問詢表情,也讓人心跳加速。

這樣鮮艷的顏色,原本還怕她這樣小的年紀壓不住,哪成想她身上那股子蠱惑的味道卻越來越濃。

衣服自然不是王姐裁來自己穿的,大小都不是照著她那身材做的。羅敷不是個瘦美人,相反她骨架勻稱,兩臂甚至有些肉感,兩座小山包也漸漸豐盈,日漸長成越來越有婦人的輪廓了。

小叔叔雖然算不得什麼外人,但被他撞破自己如此難堪的一幕,羅敷不知該以何種心情來面對他。跟王姐磨蹭許久,將那披帛捋的簡直要再褪下一層,才扭扭捏捏的蹭了出去。

王姐收拾妥當,很是識趣的退了下去。屋子里就剩兩個人,均是不好意思的模樣。

羅敷這一身的效果果然是極合適的,與自己料想如出一轍的驚艷。只見小叔叔緩緩將她從頭打量到腳,連那指尖今早新涂的丹蔻亦沒有放過,羅敷被盯的不好意思,手指輕搔了搔一旁鬢角,不知為何現在這情況羅敷卻問不出那句,從前開玩笑信手拈來的,「好不好看?」

即使是知道這孩子生的艷麗,卻也不知她竟能美得如此驚心動魄。竟然無一處不是美得,無一處不合理。

「我——」

「你——」

尷尬時的異口同聲大概是個什麼詛咒,叫人同陷入更進一步的困頓。

他笑,卻又不想在她面前顯得狼狽,頭歪向背對她的那一側,狠狠咬了幾下嘴唇,方才鎮定自己。

「小叔叔莫要取笑羅敷。」她卻誤會,以為田亞為拿自己的羞窘作為笑料。

「怎麼會是取笑,你這樣子再美也沒有了。」他是真心實意的恭維,羅敷卻當他這是調節氣氛的客套之詞。

「不像是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麼?」羅敷玩著臂上的披帛,不老實的拽來拽去。

「自然是不像,假若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是你這樣子,那人人都樂意當孩子去了。」

羅敷听了心里自然甜蜜,只是仍舊作惱怒狀,「那小叔叔究竟在笑些個什麼?」

田亞為被問的一呆,不由也自問一句,「笑些個什麼?」

沒頭沒腦的只是極喜歡與羅敷這樣的接近,喜歡她穿著自己精挑細選卻始終不敢送出的石榴裙。那時他考量的那樣細致,甚至聯想到羅敷光潔的小臂上搭著薄紗的披帛,似乎仍舊不足,興沖沖從自己店里尋了副纏臂金來,如今卻沒膽子拿出來叫她帶上。

自己這是做什麼,腦中想了千百遍,仍舊沒個準確說法,大概是實在不懂如何向一個人示好,只好將自己最好的東西堆砌起來一並打包送給她,簡直像個暴發戶。田亞為仍舊自欺欺人,依舊認為自己疼愛她與尋常晚輩無異。

他不正面回答羅敷的問題,羅敷便當小叔叔存心逗她,氣鼓鼓鬧著要走。

「孱姐姐等我肯定等的急了,我得回去尋她。」

他上來攔著不叫她離開,「還早還早,羅孱是在‘知不足齋’?我跟那里的伙計打了招呼,她若是尋你便來通知我了。」

「那——那我要上書局里尋幾本書。」

田亞為手臂攔著她的出路,羅敷沒法子便伸手推他,男女在力氣與身形方面實在太過懸殊。羅敷一挨著他,他便不自覺的使了把力氣,將手臂繃的弦一樣緊。他這邊是分毫不曾挪動,羅敷已然是憋得小臉通紅。

正巧王姐進來,見這情形怕是有些誤會,很有過來人姿態的勸導,「女孩子這幾天最是難過,脾氣也會沖些,東家多讓讓,過了這陣子自然又甜甜蜜蜜了。」

羅敷嚇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趕忙松手後撤兩步,將腦袋搖的撥浪鼓一般,「王姐誤會了,這是我小叔叔。」

田亞為倒是不曾出言辯解,怕是自己也覺察到今天這情形實在反常,模了模自己的鼻子,「若是想要讀什麼書,我去給你取來也好,在我這書櫥里尋幾本也好,都由的你。」

田亞為躊躇片刻,也知二人獨處一室確實不太像話,狠了狠心還是先離開這里的好。

王姐很是意外的瞅了瞅田亞為離開的背影,「你喚東家叔叔,可你二人分明也不是一家人啊。」

「遠親罷了。」羅敷訕笑道,「自小一同長大,情分是同親叔佷一般的。」

「哦?」王姐將手里針笸籮向櫃里填了填,「不是血親,又是自小到大的情分,跟那青梅竹馬又有何分別。」

「這話亂說不得。」她著急的擺手解釋,「我二人是一筆劃得清的關系,清清白白。」

這一番誤會,叫羅敷心驚良久,半天平靜不下來。在屋子里晃蕩著,索性隨意抽了本書來看。

翻開才知是小叔叔閑時寫的集子,有詩有詞,甚至還為一首曲子填了段詞。羅敷跟著那節奏輕輕的哼唱幾句,詞義寫的朦朧,大體應該是寫一女子婀娜情態,羅敷也不能完全讀的懂其中意思,只是覺得好听。

她撫著小叔叔為那曲子起得名字,「阿芙蓉。」

美而妖的花——這是羅敷能想到的第一印象,听說這花入藥或是食用可致人迷幻快樂,醉生夢死。

听起來不由令人心驚,似乎有腐蝕人心的功效,真是有趣。小叔叔那樣正經的一個人,怎麼會將阿芙蓉比喻美人,牡丹雍容華貴,如今不都盛行以牡丹喻美人麼?

羅敷翻看的興致盎然,伸手將那支摘窗支起,坐在窗邊細細拜讀。

窗外田亞為正在院中打磨一把已經泛起寒光的劍。小叔叔還會劍術,這一點羅敷倒是沒想到,從前從沒見他練過。她這小叔叔還真是有諸多令人意想不到之處。

佳人在屋中讀書練字打發時光,自己打磨兵器靜待大展身手,這日子這樣過下去也是令人艷羨。只是田亞為命令自己不準再想下去,這樣不負責任的想法只會將小鼎推得更遠。

小叔叔應該馬上就要參加武舉考試了吧,以他前世後來的水準,羅敷實際是不太擔心小叔叔的發揮的。或者小叔叔就此一鳴驚人,平步青雲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般優秀又會疼人的男子,不知今後的嬸嬸會是何模樣,也許正如小叔叔隨筆里所記的阿芙蓉吧,能讓他從此無憂的美麗女子。

羅敷是與羅孱踫面之後方才發現,小叔叔給自己包的幾本做樣子的書里還藏著個臂釧。

纏金的首飾,分量倒是足,羅敷心里暗想小叔叔如此慷慨,倒叫自己不知該如何回禮了。先是不離珠再是纏臂金,什麼好小叔叔便送自己什麼,若不是自己知道小叔叔可不是個會撩人的主,定會以為這是什麼示好的舉動。

想必,叔叔應該是當自己是親人吧。小叔叔的孤單和期盼,羅敷又怎能看不出來。他這一次次將貴重的東西清倉似的往自己這里搬,分明就是引著自己再去見他,陪陪他。

能使出這點小聰明,羅敷倒是心甘情願的被他哄去一次又一次。

羅敷被個小廝領著進了「知不足齋」的後門,遠遠便听到羅孱笑鬧的聲音。那聲音里透著快活,讓羅敷欣慰不已,總算是又恢復了元氣,不枉她跟爹娘撒了這麼個謊。再看羅孱與文彥舜二人頭挨著頭,打量著桌上擺著的幾件玉器。文彥舜則在一旁教她如何斷代,看成色。

文彥舜手里的玉器一個個都帶著不尋常的故事,極是有趣,羅敷听了幾句,不由也跟著听入了迷。

此時,羅敷卻不知有人已在角落暗暗觀察她半晌,那神色之中滿是驚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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