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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華一個踉蹌,腳下差點兒沒站住,眼楮直勾勾的看著他,具是不可思議。

「你…你…怎知我…」她激動震驚的竟是連話都說不全了。

「不對!你就是那晚的黑衣人!」她突然靈光閃現,一個指認對著圓方,大喊出口。

圓方沒有回她,只稍垂眼眸,一下一下捻著手中的佛珠。良久後才又回身看她,悠遠的聲音響起,回蕩在小小的山洞里。

「沒錯,老衲就是舂陵城被你追趕的那位黑衣人。罪過,罪過。因緣際會,終究還是躲不過。慧普大師與你師傅年長風當年的一個約定,鑄就了今日的局面。世事難料,你終究還是來到了平昌,來到了景穆太子的身旁。」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都听不懂!我問你,你入舂陵城有什麼陰謀!我父帥獻城的背後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麼!。」

年華此時哪里還想听他說那些虛無之詞,好不容易找到了當晚的黑衣人,說什麼她都要問個明白!

「舂陵城破之事,老衲所知不多。但那晚,老衲是受慧普大師所托,為你父傳信的。胥你父親當年寫了一封信,要老衲交由慧普大師。然信件中途遺落,不知所蹤。老衲未完成所托,亦是有愧。」

信件…信件…

年華低頭步步後退,腦中只剩下這兩個字。那封神秘人交給她的第二封信,就是父帥當年所書。她一直不知道那封信是寫給誰的,又因何傳到她手中。原來…是父帥寫給慧普大師的。

可是,可是父帥又怎會與慧普大師有瓜葛。

年華抬頭,再次厲聲質問,神色堅定中抿進幾分痛楚。

「我父帥怎會與慧普大師相識,還有我師傅。這中間究竟有什麼我還不知道的!」說到最後,她情緒幾近崩潰,吼了出來。

圓方卻突然轉身坐在席上,垂眼打禪之狀。整個山洞中填充著佛珠撥動的聲音。幽幽聲音響起,淡然道出一段埋藏多年的往事。

有些事,就像是埋在地下的酒,時間越長,越是吸引人去探究。

「慧普大師一生有過三次預言,一次是聖上問鼎帝王之時,一次連老衲也不得而知。但最後一次,與胥家女和景穆太子有關。天命之女,鳳凰牡丹。遭涅槃重生,若得,便伴紫微星;若失,便落隕東方。乃兩極之命數。」

「施主出生的時候,異于常人,無病卻不哭不鬧。令父擔憂汝身,攜了你找到慧普大師。那年,正好年長風與慧普大師約棋論談。慧普大師一見到尚在襁褓中的施主,便看透汝命,告知你父。年長風一生瀟灑恣意,不信此說,當下便有反駁。」

「你父胥仲宰一生戎馬,為國鞠躬,卻並不想子女卷入是非。于是年長風與慧普大師約定,待你再長數歲,便送你去璟山學藝,安穩度過一生。哪知後來舂陵事變,胥氏幾近滅族,你父也自刎謝國。實是不可預料,滄海桑田。」

年華听到這些,就像是一個陌生的故事,沒有絲毫的感情觸動。這些都關她何事,她想要的自始至終都不過是一個真相罷了。什麼天命之女,什麼紫微星旁,她統統都不在乎…

「所以當年,我父帥是想寫信將我交給慧普,希望慧普大師能護我周全,破我命數。對嗎?」她淡淡痴痴出口,神色灰敗麻木,眼神渙散。

「慧普大師入關之前就料到會有此劫,交予我一封書信,命我必要之時送到你父手中。那信中寫了什麼不得而知,只知他看完信後,回了一封托我轉回。只是老衲當時為心魔吞噬,見不得這份父女之情,未曾完成你父的囑托,將你帶到慧普大師的身邊。」

「舂陵城降,老衲在你父身上多多少少猜到了些。再加上太子的脾性與心智,以是當時與你說了一些不善的言語。但舂陵究竟為何降城,你父又為何被逼到自刎殉城,老衲卻是不知。」

年華眸中水霧久久不消,嘴邊暮然勾了絲淒慘的笑意,眸中的嘲諷與悲戚任誰看了都是不忍直視。

「原來到頭來,不過是個荒誕的預言所至。我竟是不知,師傅、慧普、父帥都牽扯在里面。舂陵城中的黑衣人是你,嬌木珠也是你落下的。可是,我得知這些又有什麼用。可笑,可笑。」

圓方看見女子的反應後,再次低頭,念佛懺悔所有。

當年一念之差,未曾將這姑娘帶回,沒曾想果真就應了那命數。那日,她與太子一同上山,他一眼便認出了她。命數之人,果然還是逃不過。

可惜,彼時他尚在迷途,不曾及時告知真相。後來,心魔吞噬了整個靈魂,他再也不配跪在佛祖面前。純慈的玄晶棺陰差陽錯的運到了皇寺,他日夜守著空棺,卻不知是在懺悔還是在自欺欺人。

他為那玄晶棺念了無數遍的超度經,有時覺得自己十惡不赦,有時又恍惚感到自己已經超月兌物外。那段時日,他憶起了許多,其中最多的就是慧普大師。這處山洞,便是昔年慧普要他苦行之地。

慧普大師其實並未收他為徒,因為他知道,心魔不除的人是永遠無法直面心中佛道的。他給了他幾十年的時間去參悟,卻依舊是走到今天這一步。

佛,究竟是什麼。當他假死時听到兩個女子的錚錚言語後,突然就悟了出來。

佛無常道,一切都在人心信仰。他從不曾真正相信過佛祖,所以佛也從未給予過他什麼。如今,在從前慧普指點他的山洞中,第一次,他感受到我佛的信念。

「施主,命數無常,鳳凰也罷,人生也罷,萬勿一念之差。」

這是年華听到圓方的最後一句話。她跑了出來,她再也不要呆在那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入洞時尚是青天白日,出來後卻是月夜星稀。恍如隔世,她只感無力心乏。

其實她不怪任何人,只是舂陵、璟山…所有的事情加在一起,她承受不住罷了。她也會累,也會有不想背負所有的時候。

累了,就想什麼都不知道;倦了,就想躺下睡一睡。可是,一閉眼,就都是形形□□的場景,各種各樣的人。

此刻的她,在林中倉皇的像只無頭蒼蠅亂撞,又像只走丟的鹿。沒有方向,沒有目標,也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才能蜷縮起來。

前方突然傳來打斗聲,她本想逃離避開,卻無意中瞥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襲白衣與十幾位灰衣僧人纏斗在一起,白衣人出招狠厲,招招致命。而僧人們卻是棍棒陣法,將他團團困在其中。白衣人武功不弱,但是卻一時無法月兌身,身上已經染了鮮紅的顏色,很是刺目。

年華回過神來,愣愣看著禹玨堯被那些僧人打傷,兩行清淚落下,拼命捂住嘴,看著眼前一幕。眼中淚花閃現,卻不知是驚恐的還是驚喜。

他來了,他來救她。

腿像是不听使喚,急急奔過去,忍不住大聲喚他。

「阿禹,阿禹!」

白衣人剛剛接住五人齊齊落棒,听到這一聲呼喚,身形一陣。立刻扭頭望去,那心心念念的女子就站在不遠處,她喚他阿禹,她還活著。

那一瞬,只覺得內心有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將整個人灌滿。一聲‘阿禹’,是他听到過這世上最美的言語。他沖那遠處的女子一笑,包含太多情愫。

禹玨堯突然一個回身旋轉,身上幾處傷頓時迸出鮮血,但是也暫時擺月兌了牽制。這十七位僧人都是圓方親自□□,人數多,布法奇妙,縱使他功力不差,也是討不到半分便宜。

趁著空擋,飛身躍到女子身邊,一把將她摟到懷中,死死的按住她的頭在自己胸間。

「年華,你若敢死,孤就再蕩平一座山!」

年華將所有眼淚抹在他白衣摻血的衣服上,痛哭出聲。

十七位僧人見此情形,又立刻將他二人圍住。其中一名年紀稍長的僧人,執棍叱問。

「你二人為何闖入此地?!速速說來!」

年華從他懷中掙出,看著那僧人,堅韌道;「圓方此刻就在山洞中,想必你們就是他口中的十七徒兒吧。你們師傅在山洞中有難,特命我前來通知各位。」

她撒了謊,因她能感覺到身後人的重傷。鮮血不住的流出,他卻絲毫眉頭未皺。

十七僧人都是出家之人,剛才禹玨堯不由分說的硬闖,兩方才動起手來。剛剛他們也都看見年華是從山洞處而來的。若是師傅真的有事,可是萬萬耽誤不起的。

十七個人幾番眼神交換,便收棒離去。

年華見他們走遠,立刻回身扶著他,急迫問道;「你沒事吧?都哪里受傷了?」

可是禹玨堯看她那擔憂不已的神情,卻暮然一笑,虛氣道;「無事,孤還死不了。」

「什麼死不死的,淨說晦氣話!」

她一急,出聲責問,話落後又後悔,只得摻了他往前走去,不再言語。

禹玨堯任由她攙扶,見她鼓氣不語,只好緩了語氣,問道;「你沒事便好,圓方擄你去做了什麼,可有受傷?」

剛剛見她無事,一時忘了問她可有受傷。這時細細打量女子全身上下,發現並無傷痕,他才稍稍安心。

年華本是攙著他,聞言一頓,想起圓方大師說的話。

「沒什麼,大師想通了,放我下山罷了。」

「當真?」禹玨堯似乎並不完全相信,再次問道,只是語氣虛弱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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