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眼神江初照很熟悉，這幾年偶爾做惡夢夢見她殺死吳創成，她起來洗臉照鏡子也是這樣的驚惶，雖然她從不後悔殺死吳創成，但是殺人的滋味不好受，她在意識清醒的時候可以控制情緒，卻控制不了睡夢中的本能反應。
表弟這麼慫為什麼要殺李清源？李清源嫁給顧西北對李清源的親戚來說才能撈到長遠的利益。不圖李清源和顧西北在一起他們回國干嘛？
葉城的大項目。
因為顧西寧久候不來，他們接觸不到顧西北或者梁春曉急的？
顧西寧一向站在李清源立場上說話做事。李清源沒等到顧西寧抑郁自殺了，顧西寧心里愧疚肯定會出來照管後事，她管事其實是梁春曉管事。顧西寧可能還會要求顧西北來送一送故人吧。以江安照對顧西北的了解，那人只要不違背原則，還是很喜歡管自以為受他保護的人的閑事的，估計他自己會主動來。
可是葉城的大項目現在才開始基礎建設，不管是接近梁春曉還是顧西北，最成功也只是把建築圖紙弄到手。弄這個將來只是有點參考價值的東西讓一個殺人連驚惶眼神都藏不住的慫貨去？換了誰是策劃者都不會這樣干的，所以這個慫貨應該只是個吸引注意力的炮灰，除了查到他有殺死李清源的可能以外，他不會干別的事兒。
三個人還剩下來一個表現良好惹人憐愛的小姑娘，父不詳，母親自殺表舅還靠不住，無依無靠真可憐。最有可能照顧她的人會是誰？顧西寧，沒準兒還有陸錦年。接近這兩個人，在她們的手機或者身上弄點小手腳就是她江初照現在也能辦到。經過訓練的小姑娘當然也能辦到。不管是這兩個人中的哪一個照顧小姑娘的生活，小姑娘都算是接近這個大項目了，潛伏幾年有心算無心收集情報並不困難。
可是江初照覺得不靠譜，換了是她做計劃，不可能只有一個方案的，特別是執行者只是一個小姑娘時，肯定每個環節都會有幾條備選方案。盧曉月早就不和李清源來往了，陸錦年就算想出頭老汪肯定也會勸阻老婆，唯一個突破口顧西寧約好了卻不來。這個小姑娘還能向誰求助？
江初照想到小姑娘在鏡子里對她道歉，她還對人家心生好感，恍然大悟人家的初步目標是接近她！她本人也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還需要梁春曉照顧。那麼歸根到底還是梁春曉或者顧西北來照顧這個遺孤。梁春曉不管的可能性更大，顧西北肯定會關注到這個小姑娘。顧西北和李清源當年也是真愛，前女友的女兒……身世可憐，性格還討喜，不可能不管的吧。照一般人的思路，謝林林要是想爭取顧西北的好感，這個時候也要裝一下，對這個小姑娘熱心一些。她倆一起生活被照顧是優選的作法。小姑娘老實生活幾年，接近顧西北的機會就不會少，那時候葉城的項目也有果實可以摘了，而且有事還能把鍋甩給她背。
江初照覺得換了是她本人，她會選接近謝林林裝可憐搏同情這條路走，有人背鍋還隨時可以月兌身會讓執行者很有安全感，而且謝林林在顧家人眼里是顧西北的準女朋友，疑似前女友和顧西北女兒的身份在相處中很佔主動權，執行者的情緒可以挑撥利用，謝林林這樣只是長得好的鄉下姑娘也比顧西寧好糊弄。最重要的是，小姑娘和謝林林鬧點情緒什麼的，顧西北一定會出現！
策劃者應該研究過顧西北的性格，而且布局很久了。
當然不能照對方的思路走，對方發現她是江初照不可能不利用，這事翻出來有多少人要完蛋！不管她是不是想多了，她也要把她的推測說給陸華年听。陸華年對顧西北他們只會比她更了解，有了她提供的信息有助于他做出貼近現實的判斷選擇怎麼給顧西北他們透信兒。
陸華年曾經說過打不通他的電話就打給路丁。江初照還記得那串號碼，立即解鎖輸入，只響了一聲那邊就接通了，路丁以輕挑到欠打的語氣問︰「寶貝兒，想我了？」
江初照嬌滴滴的說︰「討厭，看月亮的時候還叫人家牛夫人。」
路丁反應過來是江初照被口水嗆到了，關門聲之後說︰「有什麼話要我轉告你男人？」
「我剛才看新聞才知道李清源死了。看微博上的照片她表弟的表現像是凶手。但是我和她女兒近距離接觸過，我覺得這個小女孩可能才是真正的執行者，最終目地是接近顧西北。查一查這個小女孩吧。另外，這個小姑娘八成會以無依無靠的理由先接近我。沒了。」
「明白了。你那邊有保護你的人嗎？」
「安排保護我的警官劉微明和我合住。」
「好的，這幾天你注意安全，我想辦法安排一個靠得住的人去保護你。如果那個小姑娘找上你，你就穩住人家，別把人往你現在住的地方帶。掛了，刪掉你手機里的通話記錄。」
江初照掛斷電話把通話記錄刪掉，一邊思量怎麼先穩住劉微明不懷疑她是江初照，一邊繼續做飯。劉微明回來還真打包了一個雪菜回來，看看桌上雪白的蒸魚、發黑的米粉肉，碧綠的空心菜，宮保雞丁還有撒上細細蔥花的小白菜豬肝湯，就把餐盒放到料理台上去了，說︰「四菜一湯喝酒吃飯都有了，你很能干的嘛。」
「我爸媽就是在工地上燒飯的。老板吃小灶就是我燒。擺酒席我不行，家常的菜會幾樣。」江初照找出一瓶白酒和酒杯給他，把那盒雪菜倒進盤子里聞了聞，說︰「好香，我下午添一點豆干進去做包子餡，明天早飯生煎包子配稀飯。」
「你不會明天中午還要回來做飯吧。」劉微明深刻感覺到了謝林林骨子里山村姑娘熊桂枝的賢惠。
「中午我帶盒飯。我下午去買菜，你的飯我給你裝好，中午回來自己微波爐熱一下吃吧。」江初照心里覺得自己裝賢惠裝的有點過了，決定使喚人家一下，說︰「你下午有事沒有？」
「我的工作是保護你。」劉微明說。
「那下午陪我去買菜，我一次買夠吃一周的菜，平常就不用出門了。」
劉微明動筷子以後表示好幾年沒有吃過這麼巴適的家常飯菜，居然把四菜一湯都掃干淨了，吃飽了他倒在餐桌邊的躺椅上滿足的嘆氣，說︰「碗放著我洗。我覺得這個吃法我要發胖，以後訓練要加量了。」
「下次我會注意份量。」江初照從一個櫃子里拿出草稿本和筆做菜譜，統計購物清單。
劉微明把清單翻一翻，借了單位食堂的小皮卡帶江初照去批發市場買菜。嫡仙似的美人兒在魚腥雞屎臭味中面不改色，手指頭熟練的在各種肉上戳來戳去，捏雞鴨的肥瘦，挑菜還會雞賊的把菜幫子扯掉，買冬瓜還硬問人家要兩根蔥，劉微明看的目瞪口呆，覺得熊桂枝這一身的煙火氣估計到死都洗不月兌了。
江初照這麼干的時候深深覺得孟如龍沒事就愛跟大爺大媽吹牛才不是閑的發慌，就是為了以後裝什麼像什麼收集素材的。她也就是跟著逛了七八趟菜市場，就已經能熟練的裝小市民婦女，這個技能點實在是太有用。
江初照安安穩穩上了幾天課，都沒有等到李清源的女兒找上門，周五下午才到家就接到公寓管理員的電話，說有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一個人在公寓那邊等了她一天，在太陽底下曬暈過去了，叫她過去看看。江初照不慌不忙給劉微明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劉微明正開會，叫她去他單位門口等他一會兒，會散了陪她過去。
李清源的女兒過了好幾天才來找，就怕有貓膩，江初照換了身方便跑路的寬松衣服穿，系了個不礙事的小腰包裝手機錢包和鑰匙，當然還在襪子里藏了兩張紙幣以防萬一。
劉微明他們分局門口連棵樹都沒有，九月驕陽似火，江初照手臂有傷穿的還是長袖，在門口根本沒法站，干脆就在隔壁的小店里買了一瓶酸女乃，站在人家的陽傘下邊喝邊等。
齊望華從分局出來，打算去小店買瓶冰水，站在門外看見謝林林咬著吸管吸酸女乃，漫不經心看人家小店的商品，脂粉未施的臉蛋紅撲撲的，嘴唇鮮紅牙齒潔白，手指上一枚碎鑽的戒指光芒閃爍。他腳步不停橫穿馬路進了另一家小店，也買了一瓶酸女乃，邊喝邊隔著塑料的門簾看那邊。
劉微明帶著新來的男同事走向小店，隔老遠就喊了一聲謝林林。江初照回頭，何昭平對她吹了聲口哨，嚇的她手里的酸女乃瓶子月兌手。何昭平撲上去，單膝跪地接住瓶子，笑嘻嘻說︰「給女王請安。」
小妖精又迷倒一只，這只也真是不要臉，明明才和他說過保護目標有男朋友就調戲上了，劉微明除了呵呵只剩呵呵了，苦笑著說︰「新來的同事，和我一樣。他比較喜歡開玩笑，沒嚇到你吧。」
江初照保持驚呆了的反應不說話，雖然何昭平很可靠，但是讓這家伙和她合住，別說陸華年要暗暗吃醋，她也怕自己犯尷尬病啊。
何昭平提著瓶子站起來放到小店門邊的箱子里，說︰「以後你上學放學我接送，晚上住你家。」
「歡迎。」江初照對何昭平勉強笑，顯得不太滿意又沒有辦法，「你出場的方式真酷炫。」
「我還沒有從天而降呢。」何昭平伸胳膊搭住江初照的背，「以後一天三餐都要麻煩你了，今晚這頓我請你和小劉。」
「好的，坐地鐵去我前幾天住的公寓看人吧。不管怎麼處理，不能讓那姑娘住我家。」江初照說的很直接。
「必須的。」劉微明也不想給他自己的工作添麻煩。
小姑娘躺在公寓管理員辦公室的木沙發上，好心的管理員阿姨還給她額頭上搭了塊濕毛巾。看見江初照進來，小姑娘坐起來，有氣無力說︰「謝阿姨，我不是有心給你添麻煩的，我找不到顧阿姨了。」
「顧西寧？我和她不熟就像我和你不熟一樣，我不知道怎麼找到她。」江初照的拒絕顯的很沒同情心。
小姑娘眼眶濕潤，眼楮泛著水光。江初照笑了一聲，說︰「你媽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我可不敢招惹你。我幫你報警，通知你媽來接你怎麼樣？」
小姑娘的小腦袋垂下去，低聲抽泣，身體顫抖的模樣悲慟無比。
何昭平問公寓管理員要來轄區派出所的電話報警。沒過多久派出所來了兩男一女三個警察，把小姑娘和江初照還有江初照的兩個朋友都帶到派出所。小姑娘被女警帶去吃東西問話。江初照她們就留在大廳寫筆錄。
一個男警晃過來看完筆錄，說︰「小姑娘的媽媽前幾天自殺了，這幾天都是她表舅照顧她，但是前天她表舅突然說有事走了，再打電話又打不通。小姑娘也不知道怎麼聯系她在中國的親戚，除了那位顧阿姨她只知道你。」
小姑娘可憐巴巴的沒人管，這個姑娘卻有兩個男人陪著。男警看江初照的目光很不友善。
「我和姓顧的，還有這小丫頭母女連認識都算不上。那小丫頭的媽和表舅一見面就沖上來抓我，嚷嚷我是梁先生和姓顧的女人的小三兒。」江初照把襯衫的扣子解開，很干脆的只穿抹胸，給人家看她的胳膊，說︰「都給我抓成這樣了，梁先生和姓顧的算是朋友吧，他不想惹麻煩，我才沒報警。誰死了又沒人通知我。就是通知我我也不會照顧那小丫頭。」
江初照的那只胳膊傷痕累累，看上去很嚇人。何昭平看見心疼的不行，說︰「姓梁的什麼東西，抓成這樣還不讓報警，你就是個包子！」
江初照把襯衫套上，「我和梁先生也就見過兩三次面，他給我幫了好大的忙，再說姓顧的自己也說她和梁先生不是男女朋友關系，純粹是那個大嬸誤會了，他倆都跟我道歉。我一個窮學生欠了梁先生人情，也惹不起華裔美國人，不算了還能怎麼樣？」
左一句不是男女朋友關系，右一句疑似男女朋友的雙方還跟她道過歉，輕輕巧巧就把顧西寧和顧家摘出去了。謝林林和梁先生交情不深，李清源是朋友的朋友，梁先生希望息事寧人也是正常反應。謝林林雖然吃了虧卻欠著梁先生的大人情，心里不滿意也只有听從梁先生的安排，這也是一般人的正常反應。發生這種事在前，後面小姑娘跑去找謝林林，謝林林不知道李清源死了也沒有不管小姑娘，通知警方算是明哲保身又不失厚道的處理辦法了。
男警的態度好多了，說︰「你通知梁先生過來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