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江初照收到陸華年保存在存稿箱里的第二份資料，她看得出來這份資料是對上一份資料的全面分析和總結，以陸華年的謹慎，應該是他本人寫的。和這份分析資料比，江初照再不情願也要承認她最近一周的學習和工作成果全是狗屎，她的天賦點就算比別人多一點，已知確定沒有點在廚藝上，現在還確定也沒有點在經濟學上。
江初照一直不覺得自己有多天才，但是她認為自己很懂得取舍，自己男人加孩子爹的在這方面能力杰出而且願意為她服務，她就果斷放棄了吃力不討好的自學，讓誠哥把經濟方面的書籍拿走了。
陸華年的分析資料對高大上集團的發家歷史和關系網有很清晰的認識，重點圈出來十六七家和高大上集團有關系的公司還有二十多社會菁英。
查公司相對困難。查這些所謂的社會菁英卻容易的多。陸華年甚至給這二十多個人做了活動時間表，絕大部分人在望月山莊營業的那段時間都沒有踏足響山方圓幾千平方公里範圍。剩下來的六個人包括跟風吳立成跳樓的某人，陸華年都體貼的附上了最近五年的銀行金錢來往記錄。
雖然這些記錄是最近幾年的，但是被吳創成熱情招待過的人就算看上去老實厚道也老實厚道不到哪里去。江初照很快找出了這幾份記錄的共同點，比方給某個俱樂部繳的年費啦，比方曾經先後前往某地的溫泉山莊度假。
江初照百度了一下某俱樂部和溫泉山莊，發現俱樂部仍然在正常經營，某地的溫泉山莊卻在兩年多以前因為經營不善轉過一次手。最近兩年經濟不景氣，休閑娛樂場所轉手歇業是常態，但是這些人有很大的可能是望月山莊的客人，江初照有不妙的聯想。
好在這個溫泉山莊轉手以後仍然正常營業，網上的介紹和評分都沒有刪掉。江初照把能找出來的信息都找出來細細看了一遍，還讓誠哥過去住了兩天。
誠哥回來說︰「當地的環境和響山差不多。本地人很抱團。那邊類似的溫泉休閑場所有好幾家，從事特別服務業的女孩子不少，大部分是外地的，本地人也有。我轉了兩三個出名的場子……看上去沒有人是不自願的。」
「自願」這個詞兒讓江初照很不舒服，但是她不能否認從事類似職業的女人或者男人到處都有，雖然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但是有些人是真心認為買賣不是傷害，沒有買賣才是傷害。
江初照罕有的無心工作，誠哥陪同她出門走走當散悶。
陽光尚好，他們一直走到公路邊，路邊的小店兼職棋牌室，店堂里擺著三桌麻將，擠滿了大人孩子熱鬧極了。一個眼影夸張的像大熊貓，穿著皮短裙網格黑絲襪和高跟靴子的女孩靠在門口背風的地方曬太陽嗑瓜子，那雙靴子的周圍全是瓜子殼。
「熊桂枝？」女孩走出兩步，高興的喊︰「桂枝！」
熊桂枝本尊和江初照在外形上有幾分相似，十三四歲跟隨父母出門打工今年才回來過年，這麼多年時間足夠丑小鴨變天鵝了，何況江初照還在盡量扮丑，在鄉下的這半個多月被人當成熊桂枝不是頭一回了。江初照停下腳步，略帶靦腆的笑看女孩。
「你不記得我了，我倆初一的時候同桌過一個月，我是劉紅。想起來沒有？」劉紅親親熱熱挽住江初照的胳膊，還熱情的甩了個媚眼給誠哥，「這是你對象？」
誠哥還確實是以熊桂枝男朋友的身份出現在熊家親戚面前的。江初照靦腆的笑笑當默認。誠哥居高臨下一臉看不起劉紅的樣子，腳下不停朝前走。江初照對劉紅再笑笑，抽出胳膊小跑過去挽誠哥的胳膊。
走出好長一截路，誠哥低聲說︰「這個劉紅是雞頭。」
江初照雖然沒有遇到過，卻完全懂雞頭是什麼意思，愣了一下問︰「你怎麼看出來的？」
「她看人的眼神不對。從事那種職業看人的眼神都那樣。」誠哥在小老板面前談論這個很尷尬。
「我都這樣了，還有值得拐騙的價值嗎？」
誠哥坦誠的說︰「顏值當然比較重要，但是這行門檻不高，不論男女，不要臉就行。小老板你現在這樣在別人看只是不會打扮，不是不美。」
江初照郁悶捂臉，「你是想說這個劉紅還會來找我？」
「不好說。我現在的形象只是個有點小錢的小生意人，養小老板這種級別的美女在別人眼里估計夠嗆。就不要等她主動來找吧，我安排人先把她收拾了？」誠哥抻手指關節。
「算了。自願的人雖然不多，找找總是有人願意的，我想她沒那麼笨，不理她就好了。一定強迫不自願的人從事這行風險高回報低不劃算，不然姓吳的也不至于事後滅口殺那麼多人。」江初照想了又想，說︰「我們後面做事的基本原則就是不殺人，但是好處白讓別人得也沒什麼意思。通知小叔那邊多找幾個懂經濟會做生意的人弄幾個皮包公司配合一下，到時候公開合法的從商業途徑弄點錢投給基金會，給打拐事業提供贊助，給被拐賣的婦女兒童發無息創業貸款和助學貸款多好。」
「回頭我就跟虎爺說。不過我在賺錢上……沒天份。」誠哥斗膽說實話，他確實沒有那本事，他的特長是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拉關系走後門。
江初照笑了，說︰「我不嫌棄你，我也沒有賺錢的天份。你先把消息傳過去。」
陸華年五天一次在郵箱里存點東西，有時候是搜集到的某公司的資料，有時候是一些小道消息和他的分析，有時候干脆就是帶孩子的流水帳日記和他個人的情況匯報還有熊寶的照片。江初照過完寒假照常去學校上學，名義上接了一個全程陪護家教的工作，不上課的時間都在「雇主」家呆著，一邊做自己原來的研究，一邊分析從各個渠道匯集到她這兒來的各種情報，反復篩選曾經去過望月山莊的嫌疑人，再小心翼翼去調查嫌疑人的經歷和品行。
一轉眼暑假來臨，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張穎問江初照︰「寒假金老板說沒生意不叫我們去打工，現在暑假了總要去吧，你問問他我們什麼時候過去？」
「獵場那邊好像換人在管。等我問問金老板回復你。」江初照發現張穎犯愁的模樣，安慰她︰「就是獵場去不了，金老板安排兩個人打工也沒有問題的，你不用愁。」
「我弟今年高考志願老師幫忙填的穗城。那地方消費多高！」張穎連呼愁死了愁死了，「供兩個我家供不起的呀，只要給我錢，我什麼都願意干。」
「你一個月帶兩個家教，已經很努力了。讓你弟弟報道以後申請助學貸款嘛，再找個工打扛一扛就過去了。」江初照掉轉筷頭，把她盤子里的幾塊帶魚都挾給張穎，「別跟我客氣，我在陳家吃的很好的。」
「謝謝啦。」張穎也不客氣，開玩笑說︰「桂枝你要是男人多好，我嫁給你收幾萬塊彩禮問題就解決了。」
江初照也和張穎開玩笑，「你要願意給我當媳婦，起碼也要給你家十萬塊呀。」
張穎郁悶的敲盤子，「其實，我家親戚真給我說了門親事，結婚就包我的學費和生活費，還給彩禮。」
「你爸媽不會同意的。」江初照知道張穎為人很有原則，教出這樣孩子的父母都是明白事理的人，是不可能拿女兒賣錢的。
「我爸媽把人家罵回去了，這幾天我大姑小姑輪流給我打電話，還說了一堆那戶人家的好話，說我不嫁人就是不孝沒良心。叫我懂事點自己答應不要讓我爸媽為難！老實說我真的想答應。」張穎長長嘆氣，她爸是小學老師，媽媽還是代課老師，農村人情來往重，還有爺爺女乃女乃要贍養，負擔是真的很重。
「切，先不提你和人家有感情沒感情的話了。這種人是看準了你家難關過來趁火打劫，他們還不大方，人家正經結婚給的彩禮總要十萬塊吧。又不是童話故事一結婚就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人家不厚道你結婚要吃苦的，過不下去離婚你還要還錢，說不定還要養孩子，何苦。扛一扛吃這一年的苦，後面你們就好過了。」江初照想了想又說︰「熊寶的親生父母接熊寶回家的時候給了我兩萬塊錢，沒有熊寶我現在也沒地方花錢，我借給你五年還，照銀行五年定存的利息收你利息好不好？」
張穎高興的跳了起來，但是她馬上坐回去，說︰「我們畢業還有三年，我畢業了才有能力掙錢還你，這幾年你家里要用錢怎麼辦？」
「我家真急著要用錢，我還可以找阿布借。」江初照深深覺得有個富二代朋友好處還是很大的。
「你一直不肯用他的錢……」張穎很糾結。
「阿布不在乎幾萬，問他借沒什麼的，只要我能還上就行。只出幾萬塊就想討你做媳婦的人家那麼會算，沾不起的！」江初照敲敲餐盤，「就這麼說定了，你現在就打個電話和你爸媽說一聲，下午的課我們請假，我去市里把錢提出來，再找金老板借人借車陪我倆送錢回你家，堵你們親戚的嘴。」
江初照說完就放下筷子打電話給誠哥。張穎給父母打完電話，倆人吃完飯找輔導員請過假，誠哥已經親自帶著人和車等在校門口了。
「金玉堂和金玉庭帶幾個人陪你們回去，那種扣扣索索的小人嚇一嚇就老實了。」誠哥其實想自己去，不過他上次說話把人家小姑娘嚇到了，這個時候跟過去怕人家誤會小老板是撮和他和小姑娘。他把一個裝錢的信封遞給江初照，「小熊，女孩子身上總要放點錢防身，你那點小錢就不要動了。兩萬塊錢就當是你提前從我這里支的工資吧。反正你暑假也要給我打工的。」
江初照點點頭收下轉手給張穎，「收起來，咱們快去快回。」
路上張穎超級感動，覺得金老板心地好還很體貼，小聲和江初照說︰「桂枝，你有沒有覺得金老板人特別好？」
江初照笑著點點頭，說︰「他為人是蠻好。」
兩萬塊錢雖然不算多，足夠張家兩個孩子下學年的學費和路費，還夠張穎弟弟兩個月的生活費。度難關足夠，反正張家是不用問親戚朋友借錢了。張穎的爸爸鄭重寫了借條給熊桂枝同學。
張穎的大姑听說張穎回家了，帶著趁火打劫的那家父母和兒子趕到張穎家撲了空，追到信用社正好趕上張穎爸爸把錢存進信用社。
「這錢？從哪借的？」大姑沒想到張穎居然弄到了錢。
我借的。」金玉庭惡狠狠盯著那一家三口。金玉堂帶著站在門外抽煙的小伙們圍上來，惡形惡狀盯著這幾個人，硬是把那家人盯跑了。
張爸爸請小伙子們留下吃晚飯。金玉庭客客氣氣說吃飯就趕不及回去上大課了，還留了金玉堂的名片給人家，說︰「我和張穎小熊是同學，相互幫忙是應該的。我是學生不認識人，我堂哥認識人多門路廣，張叔叔有什麼事別見外，盡管給我堂哥打電話。」說完了還沖大姑呵呵一笑，說︰「要我說，張穎這麼優秀的同學拿來賣錢，最少也能給娘家在縣城換套房子再加二十萬彩禮。」
回程的時候路過縣城，江初照閑的蛋疼打售樓廣告牌上的電話問了下房價三千一平方，笑著說︰「張穎同學身價最少五六十萬。」
張穎還沒有開心完，她的小姑打電話來問錢的事，張穎說是問有錢的同學借的。小姑把她罵了一通，說村子里都說張家嫌貧愛富賣女兒，現在老張家的名聲都讓她敗壞完了。江初照听到這種神奇的論調哭笑不得。
張穎也算潑辣，說︰「答應你們說的人家我家就不是賣女兒了？既然是要賣，我為什麼不把自己賣高價？」把電話掛斷了抱怨︰「大姑和小姑嫁的是叔伯兄弟，婆家最重男輕女了，她們家不肯給我表姐表妹讀書，我表姐表妹都是初中上了一兩年就出去打工，還在我媽面前炫耀每個月寄回家的比我爸的工資都高……」
「初一初二才多大，打什麼工能掙的比有編的老師多？」江初照說完彈了坐前面的金玉堂一下，「知道說一說，不知道馬上打听。」
金玉堂回頭苦笑，說︰「這還用打听，到夜場當服務員唄。」
金玉堂在服務員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江初照听明白不是當真正的服務員。眉頭立即豎起來了。
張穎也听出來了，說︰「我大姑說大城市消費高工資也給的多，當服務員包吃包住穿工作服，最掙錢的了。她們村小女孩都是出去當服務員的，听說掙的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