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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

鄭珩昭接到顧笙歌電話的時候,剛剛走出醫院的大門。

清晨的陽光有些耀眼,刺得他眼皮一陣灼熱。抬起手遮住陽光,鄭珩昭握緊手機,低頭向停車場走去。

「……總之,洛凌的戲份不多,下一周我的檔期很空……所以你能不能,陪我去個地方?」

「下周?」下意識的思索著自己的時間表,鄭珩昭在空曠的地下車庫停住腳步,慢慢的模出鑰匙,「你想去哪?」

「西郊。」

電話那邊的聲音听起來似乎有些莫名的緊繃,鄭珩昭頓了頓,一時沒能猜透那人話外外的深意,「西郊?去西郊做什麼?」

「珩昭,」像是隱隱決定了什麼,電話那邊的聲音竟然有幾絲決然的味道。那人一向溫潤的聲線驀然轉變,竟讓鄭珩昭有些悵然。

「最近我總在想,有些事,如果再不做,是不是就來不及了……我知道你很忙,可只有這次,希望你能答應我。」

……

「CUT!笙歌,你過來——」

在眾人復雜而同情的目光中走向鏡頭後面明顯低氣壓的封喻,顧笙歌垂下眼,安靜地听著封喻再一次重復著那些強調了一下午的要求——

「……這不對,你的感覺完全不對!我說了多少遍,這里洛凌的情緒應該是空洞的,帶著些悵然所失的悲哀……我要的不是你這樣,愁緒全寫在臉上了!!他掌控的森林被大肆焚毀,他手下族眾被人類虐殺,他憤怒的反擊,卻寡不敵眾,但這些都不足以讓他露出一絲一毫的弱態,因為他是洛凌王!他強大了幾百年,早就忘了無助和悲痛是什麼滋味。可當這一切真正無可挽回的暴露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是痛,他是絕望,但這種痛是隱秘的,他所表現出的情緒,是在他不自知的情況下,在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的時候,自然又刻制的流露出來的……他的悲哀並不明顯,甚至可以說是麻木之後,在空洞的眼神中所誕生的微小情緒,你要試著……」

「我的天,這說的也太抽象了,封導真是嚴格……」站在攝像機的不遠處,一身血污的尹澤摘後泥濘不堪的馬身模具,有些擔心向遠處的顧笙歌望去。他們在郊區的這片森林中已經拍攝了將近一周的時間,在這一周內,劇組眾人加班加點,都在努力趕著進度。他們現在拍攝的鏡頭,大多都是需要後期替換上雨林的實景的。但這樣的後期制作耗時長,資費高,能夠處理的鏡頭實際上很是有限。所以一旦結束了這邊的拍攝,他們就將全劇組轉戰國外的那片真正的雨林,進行真正的森林實景拍攝。

相比較雨林艱苦的工作環境,在Y市的郊外拍攝,其實是一件非常的事情。大概是眾人都抱了這樣珍惜的念頭,這段時間,全劇組的拍攝都比較順利。只是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飾演陸銘的祁俊彥在這幾天的拍攝中竟意外的配合,只是比以往沉默了不少。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自開機以來一直狀態極佳,大受導演贊譽的顧笙歌,竟然在國內的戲份馬上就要完成的當口,出了不小的岔子。

「唉,也不知道他這些天是怎麼了。雖然前幾天拍的很順利,可在我看來,他整個人都是恍恍惚惚的……」望著遠處俯著身向陪著他NG的工作人員一一道歉的顧笙歌,泰薇黯下眼楮,蹙著眉心低聲道,「他最近胃口不好,臉色也差,之前我每天早晨敲門都叫不醒的孩子,這幾天自己一大早就起來備妝,連季姐都說,再這麼下去,他的黑眼圈都要遮不住了……」

「恍惚?唔,大概是因為情緒太難掌控,一直在琢磨劇本吧……」扶著下巴思考著泰薇的話,尹澤拍了拍旁邊眼神憂慮的泰薇,開口安慰道,「這樣的時候我也有,拍戲就是這樣,有的時候就是怎麼也找不到感覺……V姐,你也別著急了,明天就是周末了,這周笙歌的戲也趕得差不多了,不就只差這一場了嗎?看現在的進度,科考隊還有好幾組鏡頭都沒拍,劇組至少還得在這兒待個十天呢。咱們去和導演說一說,讓統籌盡量把這場戲往後排排,留出空檔讓笙歌休息幾天,也許他出去散散心,回來就找到了呢?」

「好主意,就按你說的辦!」稍感安慰的看了尹澤一眼,泰薇當機立斷的敲了敲手心,當即大步向封喻走去。

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尹澤回頭看了眼始終站在他身後,沉默不語的沈尊,挑起嘴角得意地撞了撞他的肩膀,

「哼哼,看到沒?看到沒!不準備表揚我一下嘛?輕而易舉的解決了V姐的煩惱,我果然是個小天才!哎,哎!沈尊,你在听我說嗎?想什麼呢!」

把手中的保溫杯遞給面前滿身泥污一臉得意的尹澤,沈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莫名的嘆了口氣,「……沒什麼,但願是我想多了。」

沒再理會尹澤一頭霧水的追問,沈尊轉過眼,沉默的望向獨自走向保姆車的顧笙歌。

銀色的長衫光華不再,趁著那人莫名悵然的背影,竟讓他有些愧然。

目送著青年走到車前,直到看到他被一位看不清面容的老人叫住。不經意的收回目光,沈尊閉起眼楮,只覺得喉管一陣堵塞。

珩昭。

但願你,真的不會悔。

「鄭總,這是您要的資料。據查明,HS的董事長韓鼎盛先生,確實是B型血。而您昨天吩咐我去查的那件事,也已經有了眉目。」

神色復雜的坐在辦公桌前,緩緩接過RITA遞過來的資料,鄭珩昭翻開文件夾看了幾頁,臉色可見的蒼白起來。

「關于那件事的明細,我附在了文件的後幾頁。據查明,十三年前,確實有一位顧姓男子在A市XX高速出了車禍,送至醫院後因搶救無效而當場身亡。但因為死者生前簽訂了遺體捐贈協議,在搶救失敗後,醫院緊急將他的肝髒捐獻給了一名配型成功的病患。這件事在當時佔據了社會新聞的半個版面,現在也勉強可以找到。至于您吩咐我查明的死者血型,我托人在醫院找到了這個——」

沉默的接過RITA遞過來的紙張,鄭珩昭看著這張泛黃的化驗單上明明確確的數據,幾乎要抑制不住指月復的顫抖。

「這是死者在器官配型前最後一張化驗單,為了謹慎起見,我還找到了當時那台肝髒移植手術的主刀醫師。當我問及此人時,他回答我說當天的情況他至今印象深刻。之後,當我問及血型時,在沒有查閱化驗單的情況下,他非常肯定的告訴我,那位顧姓男子之所以為他們省下了不少的時間,就是因為他是一位萬能輸血者——也就是說,是排斥性最小的O型血——」

「鄭總?鄭總您怎麼了?……」

手中的泛黃的紙張在指間顫抖的不成樣子,鄭珩昭蒼白著一張臉,背心驀然一陣冰涼。

零碎又紛雜的畫面從他的眼前閃過,襯著RITA驚詫又忐忑的表情,重重的敲擊著他嗡嗡作響的太陽穴——

「抽我的!我是A型血!」

「抽我的吧,我也是A型……」

「如果不是那一年,我的女兒用她自己的血救了我……」

「據查明,HS的董事長韓鼎盛先生,確實是B型血……」

「他是一位萬能輸血者——也就是說,是排斥性最小的O型血……」

緊緊的閉起眼楮,鄭珩昭緩緩地握緊了拳。

父親是O型,母親是B型,可笙歌怎麼會,怎麼會偏偏是和韓裴銘相同的A型血——

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孩子,我,我是……能,能耽誤你一些時間嗎?」

從恍惚的劇情和紛雜的思緒中抽身出來,顧笙歌看著站在保姆車前,驀然攔住他的老人,一時有些回不過神。

面前的老人裹著一身質料優良的大衣,兩鬢雖已泛白,身板卻很挺拔。或許是年老所致,老人的身高堪堪及他的眉角。但即使是這樣,男人身上那種難以描述的渾厚的氣場,仍舊使他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了莫名的震懾。

「啊,當然可以。有什麼我可以幫您的,您盡管說就好。」

有些驚詫的看著驀然出現在他車前的老人,顧笙歌一時有些猜不透老人的來歷。這里是Y市的郊區,人煙稀少,甚至有些荒涼。更何況在拍攝前,劇組還例行的做了清場。一般來說,能夠進入到這里的外人,不是偷溜進來取材的記者,就是有身份的贊助商。而眼前的老人,顯然兩者都不像。

「我……我是來找你的,孩子。」似乎看出了他的驚訝,老人的笑容里竟染上幾分苦澀。他低下頭,從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什麼向他遞了過來,顧笙歌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了手,帶著疑惑接了過來。

薄薄的觸感,帶著些微的溫度,稜角有些堅硬,模起來像是相片一類的東西。低下頭看向手心的那張照片,熟悉的面容撞進眼眸的一瞬間,顧笙歌驀地一顫,倏然僵硬了身體——

姣好的五官,溫婉的笑容。穿著撒滿碎花的齊地長裙,她抱著懷中尚在襁褓中的嬰兒,對著鏡頭揚起盈盈的笑意。

「媽媽……」

驀然抬眼望向眼前的老人,顧笙歌難以置信的握緊手中的照片,心底某種模糊的猜測漸漸散去迷霧漸漸成形。復雜的情緒徘徊在他的眼底,久久無法平靜。

「您,您是……」

「笙歌——」似乎是低低的嘆了一聲,面前的人聲音干啞,一雙已顯渾濁的眼楮欲言又止的瞧著他,漸漸通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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