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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陸彥從昏迷中艱難的轉醒時,天已經亮了。

空氣彌漫著濃郁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躺在他周圍的,是僵硬又冰冷的尸體殘塊。

手里的指骨似乎被他緊緊攥了許久,就連手心都蹭破了皮。

下意識的把指骨放在胸前的口袋里,陸彥顫巍巍的站起了身。

他不知道他為什麼還活著。

他只知道,他必須要逃出去。

活著,逃出去。

看著陸彥花了兩天兩夜的時間逃出了森林,顧笙歌別開眼楮,忍不住嘆了口氣。

電影結束于一個悠長的鏡頭里。明媚的陽光透過一扇窗,斜射到房間內寫字台上。陸彥坐在窗前,眼神空洞地執著一桿筆。良久,他顫抖著手指,一字一頓的在稿紙上寫下了一行字。

迷霧森林——唯一生還者見聞。

窗外的陽光依舊明媚。

陸彥的眼楮卻再也亮不起來。

歲月流逝,時光變遷。同他一同見證那些日夜的人,獨留他一人在世間。

唯獨心口處被他串做項墜的指骨,時刻警醒著他。

那個年輕的,憤憤不平的,眼里有光的陸彥。

曾經死在了怎樣的煉獄。

電影在一片寂靜中結束。

屏幕前的顧笙歌垂下眼,沉默了很久。

一旁的尹澤難得沒有說話,似乎也陷入了深思。顧笙歌看著黑掉的屏幕,忽然轉過頭向尹澤道,

「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不想看第二部了。」

對顧笙歌此刻的情緒感同身受,尹澤剛想要點點頭,就被身後的造型師按住了腦袋。無奈之下他只能用力的對顧笙歌「嗯」了一聲,表示自己也非常贊同這個決定。

「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第二部,主要是第一部太經典,第二部難免就趨于平淡了……」偷偷的瞟了站在遠處討論服裝的季雅蘭一眼,尹澤下意識的壓低聲音,湊近顧笙歌低聲道,「感覺第二部就是封導用來刷獎的,全是內心戲,陸彥還一直在自我催眠,真沒什麼看頭……而且從另一方面來說,那一部全篇沒有人馬出現,不能幫忙參考,更沒有你這個第三部才出現的樹靈BOSS——」意有所指的笑著看了眼顧笙歌,尹澤又壓低聲音繼續道,「……這麼一看,幾乎沒有任何的參考價值,呃,當然這話不能讓封導和季姐听到……總之我們就不看了,有時間我們對對戲,第二部你知道講了啥不就行了!」

「嗯,講什麼我還是知道的。」意外的達成了和尹澤的共識,顧笙歌莫名的松了口氣。在剛剛電影結束那一瞬,他似乎在一瞬間抓到了什麼。但直覺告訴他,如果再接著看下一部,也許他就會陷入那種深深的壓抑里,到時如果再想找剛剛那樣的感覺,可能就是難上加難了。

顧笙歌到現在都記得,迷霧森林的第二部,在當時被批的有多慘烈。如果說第一部是封喻導演生涯中的里程碑,那麼第二部,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封氏電影中的滑鐵盧。

大概是因為當時的迷一太過經典,在迷二上映的時候,幾乎每一位看過迷一的觀眾都興致勃勃的走進了電影院。然而當他們一如既往地期待著迷二中出現如同第一部那樣華麗的特效,驚艷的造型,以及跌宕離奇的劇情的時候,映入他們的眼簾的,竟是一出平淡到壓抑的生活布景。

整部電影最多的鏡頭,就是帶著金絲眼鏡,伏在桌子上奮筆疾書的陸彥。

從迷霧森林逃出生天的陸彥,在活著回到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停的對他當時的所見所聞進行大量的書寫。

當年他花了兩天兩夜從迷霧森林中成功逃生,並把自己的所見所聞詳細的描述給了科考隊,

但由于他沒有帶出任何的影像資料或研究成果,科考隊雖然對他所說的情景十分忌憚,卻也有些半信半疑的意思。在科考隊的要求下,陸彥開始寫書。在書里,他詳細描述了在迷霧森林發生的一切,但不知出于什麼心理,他私自留下了描寫小人馬的那一段並藏在了書房,並沒有發表在書里。

在書里,他極力描述了人馬殺戮時殘暴的姿態,還有他們對人類的敵意。他一方面寄希望于催眠自己,人馬本就是殘暴的存在。另一方面,他致力于用自己的親身經驗告誡所有的年輕人,不要再到那片森林里去送命。

可惜這樣無憑無據的描寫在當時並沒有多少人相信。人們津津樂道的買了書,當做一本奇幻小說翻完了之後,再臆測一定是這本書的作者私吞了傳說中的寶藏。

因為輿論,急于催眠自己的陸彥不得不筆輟不耕的寫報告,作文章。他終其一生都在力證人馬的真實和危險性,在催眠他人的同時,也不停的催眠著自己。他每天都在強迫自己忘記與小人馬的相處經歷,但小人馬的那節指骨,卻被他穿成項墜,始終帶在心口上。

後來他娶了妻,有了一個喚作「陸銘」的兒子。看著孩子漸漸長大成人,並對他的研究領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陸彥表面平靜,但心底的危機感卻日漸加深。

于是,他開始不遺余力地向他的孩子灌輸人馬的危險性,向他講述當年的那段往事。

在他的故事里,沒有單純天真的小人馬,沒有人類的貪婪與殘暴。沒有陰謀的圈套,沒有血腥的解剖。有的,只是迷霧森林中的重重危險,和人馬族撕碎人類時的輕而易舉。

起初,陸銘毫不懷疑的相信著他的父親。然而,或許是命運的安排,就在陸銘成長為少年後的某一天,他意外的在陸彥的書房里無意間翻到了當年的那段筆記。

父親與小人馬之間的經歷深深的震驚了陸銘,也推翻了他之前對人馬族的定義。年少的陸銘當即跑到父親面前,質問他為什麼不把這一段公之于世。他眼神焦急,手中的稿紙被他捏的不成樣子。舉起手中的手稿,他憤憤不平的質問著他年邁的父親,「為什麼?!明明是人類先做錯的!為什麼要誤導所有人,殘暴的是人馬族?」

陸彥震驚的看著自己兒子,有一瞬間,仿佛像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他老了,長年的書寫讓他積勞成疾,心底的郁結揮之不去,久而久之便成了癌。他坐在病床上,看著自己的兒子明亮的眼楮,卻沒有勇氣告訴他真實的一切。

年輕的科考隊通過他的各種研究報告找到了他,希望他能協助他們找到人馬村的入口,再度探秘。陸彥執意拒絕,卻引來了科考隊的不滿。就在事情僵持不下的時候,陸銘卻主動站出來說,

「父親身體不允許,但我願意跟你們去。」

科考隊看到了備用方案,眼前一亮,立即答應了兒子的要求。陸彥驚怒攻心,想要大聲斥責兒子,卻因一時氣急而導致病發,一時性命垂危。

陸彥彌留之際,看著坐在病床前,努力說服他的兒子,只覺得恍若隔世。他看著陸銘閃著光的眼楮,看著陸銘倔強民企的唇角,陸彥沉默了許久,還是摘下了呼吸機,把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講給了兒子听。

兒子被事情的真相震驚了,陸彥卻像是了卻了一件大事般,緩緩地笑了出來。把貼著心口的指骨交給陸銘,陸彥笑了。他笑得有些苦澀,語氣卻帶著解月兌般的快樂。

「當年它們沒有殺我,或許就是因為我握著這節指骨。你帶著這個去,也許它們便不會攻擊你……你記住,它們並不是多麼弒殺的物種……當年,也只是被逼急了……」

「若是你真能見到它們……到那時,就替我,向它們說一聲抱歉吧。」

病床上,陸彥闔然長逝。床邊的陸銘攥緊手中的指骨,趴在父親的身上哭出了聲。

安葬陸彥後,陸銘主動找到了科考隊,要求他們對自己進行野外訓練。科考隊接受了陸銘的加入,並對他進行了嚴格的訓練。

第二年的春天,走在龐大的隊伍中間,陸銘攥著胸前的指骨,義無反顧的踏入了迷霧森林的疊嶂中。

電影的最後一個鏡頭,是陸銘走入迷霧森林時,稚女敕卻寫滿了堅毅的背影。

而幕布前的觀眾,卻陷入了深深的壓抑和不甘。

顧笙歌完全能夠理解,為什麼那些坐在幕前的觀眾,在看完這一部後,會感到那樣強烈的不滿。

因為改變,本身就是一件令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在迷霧森林中經歷的一切改變了陸彥,唯一逃出生天的他不僅忘記了他曾經憤慨過的——人類的貪婪與殘忍,甚至也忘記了他曾在小人馬身上看到過的那些,人類所不曾擁有的東西。

那些他親眼所見的東西改變了他,讓他無處遁形。當他的隊友們在他面前被生生撕碎,就注定他再也找不回從前的那個對自然與人類都毫無偏見的陸彥。

于是他近乎病態的催眠著自己,也催眠著觀眾。他矛盾又壓抑,簡直像是一個狂躁癥晚期的神經病。他試圖讓每一個人相信他,卻從未成功過。因為就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他自己寫出來的東西。

陸彥時可悲的,是可嘆的,可陸銘,卻是充滿朝氣的,嶄新的希望。

將近一個多小時在陸銘壓抑而晦暗的世界中喘息,好不容易看到站在光亮處的陸銘,觀眾們

然而最令人無奈的也正是這一點,恰恰就在他們抓住陸銘的那一瞬間,電影竟然就這樣——毫無預兆的戛然而止了。

有人說封喻是為了多剪出一部套影票錢,有人說封導是故弄玄虛,炒話題來的。但更多的人,卻是在無止盡的巴望著第三部快點出——陸銘進去發生了什麼?到底踫到了人馬沒有?人馬有沒有攻擊他?這次的探險隊究竟是什麼畫風?

太多太多的疑問堆積在他們的腦海中,幻化成了一個個未知的畫面,積累成為對第三部的殷切期待。

第一部,衛冕成王。

第二部,唏噓難斷。

這第三部——究竟又會是什麼模樣?

@封喻︰迷霧未散,樹已擎天。迷霧森林三,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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