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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嫚悄悄的從假山離開,沒忘記檢查身上的香囊荷包,萬一掉在這個地方那就不好了。

可心里的震驚久久不能散去。

听于成蘊話里的意思,慶大人與阿嬨是認識的。而且是小時候就認識,不然怎麼會畫阿嬨小時候的畫像?

可一個是國之重臣,一個是深閨嬌女。如何能認識呢?

也不見南嬨說過。

想來應該是來魏陽之前的事情。

南嫚突然就想起那天,慶晏來府上的事情。

怪道慶晏去了三房,卻有這層緣故。

只是,這慶大人喜歡阿嬨,那蕭縉怎麼辦?

若是她,一定要選慶大人,多俊俏的郎君!

不過,九郎更好。

那于成蘊也挺可悲,不說別的,就是那眼楮……

南嫚心里想著,一邊回了亭台。

歌舞將畢,陸婉去換了舞衣,這就和幾個貴女聊起來,她雖然沒什麼家室,可姨母可是宮里的紅人。再加上陸婉說話小意奉承,一時間好幾個貴女叫陸婉平日里一起玩耍。陸婉自然無有不應的。

南嬨正好從場上下來,許多貴女都往跟前湊,南嬨可不是陸婉,最不喜歡這個虛情假意的言語來往。

南嬨沒得煩心粗粗回了兩句,又應了幾個笑臉,見南嫚回來,就走上前問她,「二世母可還好?」

南嫚正想著怎麼跟南嬨說,听南嬨說起吳氏,旁邊還有別人,就笑道,「瞧你見天有這些閑心,阿娘沒得什麼事。」

南嬨見她神色自若,不驚不慌。想來沒什麼大事,也就不再問。

臨水殿早就又新打掃一番,收拾得干淨,還擱上富麗雅秀的八開大屏風,那鎏金小香爐里擱著香氣清淺的香,聞著心曠神怡,並不覺厭惡。

這魏淑妃能到今天這位置,絕非偶然。

魏淑妃坐的端莊有風姿,臉上的笑容卻有些端不住,「夫人,本宮可是真心喜歡那孩子,洵兒也算是個出類拔萃的人物,與阿嬨乃天作之合。阿嬨若是成了本宮的兒媳婦,本宮還能不對她好麼。」魏淑妃好說歹說,可這蕭氏就是油鹽不進,可算是個對手了。

「娘娘說笑了。臣婦家里那丫頭,詩書不善,性情乖張,哪兒能叫她配給殿下?倒是折了娘娘的一片心意,深感遺憾。」蕭氏面上依舊溫柔如水,笑容也不曾變過。

說的話听起來情真意切極了,絲毫挑不出錯來。

魏淑妃知道話說到這份上蕭氏不肯答應也就沒戲了,心里頭很是不喜歡蕭氏的不識趣,可畢竟她向來有個好名聲,臉上只露出些遺憾便罷了。

此路不通,便尋下路,這世間的事情沒得那麼絕對。

她現在不願意,要是自己女兒同意了,那就由不得了!

正說著,一個女官從外頭進來,匆匆在蘭芳姑姑跟前說話。

魏淑妃拿眼瞧著蘭芳,見蘭芳神色震驚,就問了一句,「什麼事這樣驚慌?」

蘭芳看了一眼蕭氏,卻沒隱瞞,上前回話,「太子那邊出事了。說是毀了姑娘的清白,現在各位大臣都知道了。」

魏淑妃神色一斂,「是誰家的姑娘?陛下呢?怎麼好好的出了這樣的事情。」

蕭氏掃了一眼魏淑妃,端起蜜茶抿了一口,並不說話。

「是……是溫陽侯的嫡女。陛下早早離席了。本來太子殿下之前因著醉酒去了後面休息,結果許久不曾回來。徐王就叫身邊的宮侍去尋,就瞧見了。這下傳的便都知道了。」

方才進來的女官回道。

蕭氏皺了皺眉,那不就大伯家的嫡女麼?

「那些宮侍怎麼回事!是那些尚宮□□出來的!怎麼能四處散播謠言!這宮里是反了天了!」魏淑妃一拍桌子,匆匆起身,往外頭去了。

蕭氏也起身,緩緩走出大殿。本想找嚴氏,可瞧了一圈也沒看見。

轉念一想,這麼大的事情,嚴氏怕是已經知道了。

也就不再看,徑直往南嬨跟前去了。

慶晏剛回來,就听見這「天大」的消息。

他挑眉,齊淵這一出真是讓這春宴真正熱鬧起來了。

這些年不在魏陽,他是早就忘了這長樂宮里的沆瀣?

還是說,這是太子自己想要的?

這些還都是未知數。

慶晏步履沉穩,踏進大殿,並沒有看見太子,卻只是看見各位大臣紛紛離去。

于大人見他過來,「我以為你已經走了。太子方才已經去陛下那兒請罪了。溫陽侯也去要個說法。怎麼,你還打算去湊個熱鬧?」

「這時候,陛下怕是不想看見我。」

慶晏說著,看到于大人臉上那了然的神情,也笑了。

就說先前太平靜了些,怎麼也不該是對東宮正主的態度。

這才是個開始。

蕭氏出來,見南嬨和南嫚在一塊兒,便道,「阿嫚你去尋你阿娘,咱們也該回去了。」

南嫚神色訝異,「春宴這才進行到一半,怎麼就要回去了?」

蕭氏也不回答,只說,「你快去找你阿娘吧。」

南嫚見蕭氏不說,便知道應該是有什麼大事,就不耽擱,往後頭供人歇息的小樓去了。

南嬨見南嫚走了,一手扶著蕭氏,心里也有些好奇,「阿娘,到底怎麼了?」

蕭氏也不瞞她,悄悄在她耳邊說了。

南嬨瞬間瞪大了眼楮,這……

二姐姐這事,也太大了。

正說著,蕭淑妃身前的蘭芳姑姑就過來了,說是宴席結束了,已經叫外頭車馬到了御橋,各位夫人到了御橋便可以車馬代駕。

各位夫人貴女正交談甚歡,氣氛也挺熱絡,乍一听這事還沒回神。

蘭芳這才請身邊的宮女把魏淑妃備得禮品送上,各位夫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也明白肯定有事發生,只想著回去打听,竟呼啦啦一會兒便不剩幾人了。

這會兒南嫚才跟著吳氏一起過來,吳氏見著這場景,也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瞧了一眼蕭氏,便聰明的什麼也沒問。

小魏氏自然也沒反應過來什麼,那陸婉更是覺得可惜。

好容易憑著之前一舞認識了好些貴女,這還沒說幾句話,竟然匆匆散了!

她雖然是第一次參加春宴,可也知道這不像話,這姨母是怎麼回事?

一行人沒說話,就往車架那兒去了,倒是陸婉問了一句,「怎麼不見大表嬸和嫣娘?」

蕭氏看了她一眼,便上車了。

一直沒有出聲的南媛也看了她一眼。

陸婉自討沒趣,和小魏氏上車了。

陸婉和小魏氏坐在車上,見小魏氏臉色不痛快,「阿娘,你怎麼了?」

「你姨母今兒竟然沒見我,竟然叫了那女人去說話。」

「阿娘,三表嬸可是太傅夫人。姨母見她是應該的。就是我想不通,今天這宴會怎麼就匆匆結束了。」陸婉繞著手里的帕子。

「我也覺得奇怪呢。」小魏氏皺眉,今兒這春宴確實結束的沒頭沒腦的。

「我總覺得,應該和大表嬸還有嫣娘有關。」

陸婉看著手上的白玉鐲子,瞧著精細極了。

小魏氏也看著那鐲子,「今兒這鐲子你覺得怎麼樣?」

陸婉露出笑來,「這鐲子是真好看,好些娘子都問我從哪兒定的。阿娘,說起來你也沒同我說這鐲子哪兒來的?」

「從錦繡閣里定的。只要有錢什麼取不到?你若是喜歡,以後首飾就都從那兒定了。」小魏氏面露得色,語氣大方,已然看不出幾日前的窮困樣了。

陸婉也奇怪,雖然她平日里不管小魏氏手頭的銀錢,可她也知道,小魏氏手里沒有多少。

這樣的鐲子,小魏氏就是花光了手里的錢,也是買不起的。

怎麼會突然這麼大方?

陸婉總有些不好的預感,她看著小魏氏秀美的臉,「阿娘,這買鐲子的錢是怎麼來的?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想著小魏氏方才的語氣,陸婉更覺得不對勁。

小魏氏臉色一僵,「你問這麼多做什麼,你每日只管與那些娘子好好玩耍便是。銀錢的事情你不必管。反正不會短了你手里的花用。」說著不提此事,又說起別的,「你要與那些娘子打好關系,多去聯絡感情,到時候也好為你找個好前程。」

听到這個,陸婉心里煩躁,一句話也不想說,只听小魏氏在耳邊嘮叨。

蕭氏跟吳氏坐在一起,南嬨就自覺跟南嫚往前頭的車上坐了。

南嬨一心還想著蕭氏方才說的事,南嫚叫她半天都沒回神。

「你又在想什麼?」南嫚伸手拽了拽南嬨的袖子。

「五姐姐。你知道二姐姐為什麼沒有來麼?」

南嬨看著南嫚的臉,神色嚴肅。

「我也覺得奇怪呢。怎麼也不見大世母和二姐。不過也有可能是去見溫修媛了。畢竟大世母與溫修媛是手帕交。」南嫚倒不太在意,往年嚴氏也是會帶上南嫣去拜會溫修媛的,畢竟溫修媛向來由著性子,這春宴也是只憑心情。

南嬨想著南嫣出了這樣的事情,該是如何難過?

太子這事,瞧著就帶著好些陰謀算計。

這廂太子跪在承明殿里,堅硬的大理石地上還帶著寒氣。

「你這混賬!好好的春宴叫你做出這樣的事情!朕的臉都丟盡了!還有你!朕叫你把太子叫起來,怎麼會傳的沸沸揚揚!那些宮侍呢!」

聖人氣的手指發顫,他剛回宮不久,太子就匆匆過來請罪。

百福也跪在地上,細密的汗珠在額頭層層冒起,身後的衣裳也濕了一大片。

「陛下,奴有罪,是奴辦事不力。奴已經將那宮侍關起來,隨後就去審問。」

聖人的目光落在一直不說話的齊淵身上。

齊淵就靜靜地跪著,也不曾為自己辯駁。

聖人沉下氣,「淵兒,你可有要說的?」

齊淵緩緩搖頭,「是兒臣有錯,叫那姑娘失去清白。所以,請父皇下旨,便叫她進東宮吧。」

聖人定定的看著齊淵,半晌,「淵兒,此事是你做的麼?」

齊淵抬眼直直地看向聖人,直迎聖人那日漸衰老的面容,毫不退卻。

聖人收回目光,看向百福,「查!看看是誰這麼大的膽子!」

百福抹了一把汗,急急答應下來。

「去叫溫陽侯回去,此事會有個他滿意的結果的。」

百福起身應了,匆匆退了兩步,出去了。

溫陽侯坐在殿外,一直等著,心里忐忑不安。要是太子進去喊冤叫屈,不肯納了嫣兒該如何。

這時就見百福出來,彎著腰走到他跟前,「侯爺,您先回去吧。陛下說,此事會給您個滿意的交代的。」

溫陽侯還要說話,卻叫百福一個眼神制止了,「侯爺請吧,也叫夫人把姑娘帶回去吧。」

嚴氏看著倚靠在床頭的南嫣。

臉上的神情帶著不可置信。

「阿嫣,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你還知道廉恥麼?」

南嫣那張溫柔端莊的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阿娘,你總是自以為你覺得好的,就是我想要的。你以為隨隨便便叫我嫁出去,一輩子相夫教子便好了?真是太可笑了。阿娘,我想要的,是成為這大魏最尊貴的女人你明白麼?

阿娘你不知道,我小時候進宮來,看見皇後身穿鳳袍高高坐在鳳座上的時候,有多羨慕,我當時就想,我一定要成為像皇後那樣,高高在上的女人,所以阿娘,那些你給我挑選的人,我都看不上。因為他們不能叫我實現我的願望啊。」

「可你不該這樣……」嚴氏說不下去,她覺得是自己一開始就錯了,南嫣這樣,她有錯。

「不該這樣?」南嫣冷笑一聲,「太子正妃側妃都是世家大族,阿耶這種世承的虛職他瞧不上。阿娘是嚴氏之後,是世家大族,可阿娘你願意幫我麼?你不願意!那我就自己來,還好阿耶肯支持我。」

「這樣得來的,你就不怕太子恨你?」

「得到了,我就有辦法。」

嚴氏徹底絕望,心如刀絞,她知道已經沒法與南嫣說了。

她用手帕拭去眼淚,收回放在南嫣身邊的手,「你收拾收拾,跟我回去吧。這宮里的事情還沒個盡頭。能幫你做的,我會盡量去做。」

南嫣看著嚴氏變得冷漠的神色,手緊緊握住錦被,本想露出個笑來,卻連嘴角都沒彎起,就見嚴氏起身,開門出去了。

剛到府里,吳氏就惡心的不行,干嘔了起來,臉蒼白的厲害。

南嫚本來想跟南嬨說說今天假山後的事情。

可吳氏這樣,南嫚就先扶著她回去了。

陸婉和小魏氏今天沒討著好,匆匆的進去了。

南媛掃了一眼南嬨也就回去了。

蕭氏看這樣子,就叫南嬨先回去。

今兒這事得跟老夫人說一聲。

蕭氏過了穿花回廊,剛進老太太院門,就叫立在外頭的周媽媽攔下了。周媽媽手指在嘴上劃了一下,「夫人可別進去了。方才三老爺去了。」

蕭氏了然,既然事情有人說,她便不管了。

她在虞城待久了,著實很不喜歡魏陽。

今兒在宮里應付那些人真是筋疲力盡。

其實沒去虞城之前,也是過著這樣的生活,可現在確實沒心勁了。看不得那些虛偽假意的嘴臉。

蕭氏嘆氣,在回廊邊坐下來。

「純郎先前與我說聖人賜了宅子,我還覺得不好。現今想著,還是要想著搬過去。」

惠蘇把手里的披風給蕭氏披上,「恕奴說句逾矩的話。搬出去也能省心些。宅子里人多,事情也就多了。」

惠蘇是蕭氏的陪嫁,丈夫兒子都在虞城打理產業。

蕭氏嘆口氣,「就是我瞧著老夫人的意思,她想過問阿嬨的婚事,這我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娘子的婚事不是老爺決定麼?」惠蘇一驚,老夫人這兩年怎麼愈發心大了。

「老夫人的心里,只有南府的興衰啊。」蕭氏收回撫模花朵的手。

「老爺又不是大老爺,二老爺。夫人您不必擔心。奴瞧您也累了,咱們先回去歇息,有什麼事,等老爺回來再商量吧。」惠蘇伸手扶蕭氏。

蕭氏不再想那些,起身與惠蘇回去了。

南嫚這頭把吳氏扶回來,趕緊叫人把大夫叫來,正好今日是府里問脈的時候,大夫還在。

大夫瞧過,說是沒什麼大事,只不過要好好歇息,吃食上精心些。

南嫚這才放下心來,服侍吳氏睡了。

悄悄從吳氏房里出來。

瑞冬見她累了,「娘子,你也累了,這便回去歇息吧?」

南嫚擺擺手,「我還有事要去尋阿嬨。今兒不把這事弄明白。我可是安心不下來。」

瑞冬不知道自家娘子又有什麼事,可也只好跟上去。

南嬨回來就把身上的衣裳換了,太繁復了些,穿著不舒服。

換回常服,就靠在軟榻上。拿了本書卻看不進去。

回來就是這點兒不好。一件件事情接踵而來。

「阿嬨!」

南嫚的聲音出現在背後,南嬨都不用回頭瞧她。

「五姐姐,二世母好些了?」南嬨把書放在桌上。

繪竹正好從外頭端得棗湯,就各自盛了一碗。

「阿嬨,你叫他們出去。我有重要事情問你。」南嬨拿手一掃屋里的人,神色嚴肅。

屋里幾個丫頭識趣的不等南嬨說就出去了,五娘子折騰起來,娘子是沒有辦法的。

繪竹還把門也帶上了。

「哎,我還沒叫你們走呢。」南嬨笑起來,「瞧瞧這些見風使舵的,五姐姐你說吧。什麼事叫你這麼著急。方才在馬車上你就吞吞吐吐的。真是不知道什麼事還能叫你也猶豫。」

南嫚雙手拉住南嬨的手,「你與慶大人有私交?」

南嬨搖頭,抽回手,拿了棗湯開始喝,這是梨袖的拿手之作,誰都做不出來的味道。

私交,真的沒有。那些只能說是交集。

「你確定你小時候也沒見過他?」南嫚不死心還問。

「沒有。五姐姐你今兒真是太奇怪了。怎麼老是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南嬨端起另一碗棗湯放在南嫚手上。

「也不是有事瞞著你。就是今兒我無意听見慶大人和于成蘊說話,于成蘊說是慶大人畫過你小時候的畫像,怪不得于成蘊那麼不喜歡你。」南嫚也不隱瞞,一五一十的說了。

「小時候的畫像?我以往沒見過他啊。他這麼好看的……」這麼好看?

等等,這麼好看的人,她以前的確見過啊。

慶晏,晏禎。

這……

南嬨心里浮現出一個幾乎是事實的猜測。

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那慶晏為什麼總是幫她,也就能解釋通了。

「五姐姐,慶大人今年多大了?哪一年來的魏陽?」南嬨听見自己的心跳的快極了。

「二十有二吧。好像是洪熙八年來的魏陽,因為他是洪熙十年做的中書舍人,當時引起好些轟動呢。」南嫚迷上了棗湯,又給自己盛了一碗。

洪熙八年,二十二歲。

這兩個數字在南嬨心里炸開。

晏秀秀!你個大騙子!

「五姐姐我累了,我要休息一下。你先回去。」南嬨一把拉起南嫚,把她往門外推。

「哎!我的棗湯!」還沒說完,門就關上了。

「你叫梨袖給你做吧。」聲音隱沒在門後。

哎,慶大人的吸引力可見一斑。連阿嬨這樣的也難以幸免。

還是九郎好。

南嫚想著,拉著梨袖就回去了,人被趕出來,棗湯還是要喝的。

南嬨撲倒在床上,把臉捂在被子里。

晏秀秀這個大騙子!竟然還裝不認識她!

還敢來府里吃飯!

當初都沒說一聲,就莫名其妙的失蹤了。

還害得她傷心了好久。

南嬨頭默默從被子里出來,輕咬嘴唇,其實她很高興。

晏秀秀,不,應該叫他慶晏。

是她幼時唯一的玩伴,每次明明冷著臉卻還是答應她的要求。

即便會被阿耶罵,他也會答應她的請求。

後來她又一次偷偷跟他跑出去玩,卻叫人拐跑了。

回來的時候听阿耶說,他在整個城里不停地找她,不吃不喝更別說休息。

那也是她第一次看見晏秀秀哭。

不再是平時像罩著冰雪的臉,而是帶著恐懼和眼淚的,一張軟弱的臉。

然後在那之後的第二天,晏秀秀就消失了。

哪兒也找不到。

南嬨抹了把眼淚,又撲在被子上。

在被子里,偷偷笑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喜悅,或許是因為重逢,也或許還有別的。

南嬨想著,跑到書桌寫了張紙條,擱在荷包里。這才開了門出去,見幾個丫鬟在門口堵著,只笑著跟繪竹說,陪她在府里逛逛。

和貴妃看著收拾打理好的于成蘊,那雙眼楮少了描畫的匠氣,反倒好看了許多。

「蘊娘,你也不小了。以往隨著你任性,現在也夠了。問得明白也該死心了。」

和貴妃生的美,卻有著一種泠然不可犯的氣質。

她與于成蘊眉眼間並無相似,若不說,倒沒人知道齊貴妃是于成蘊的姨母。

于成蘊不說話,低著頭,可微微顫抖的身體,可幾乎不可聞的啜泣聲表明,她依舊沒能放下。

和貴妃是長姐,最愛護齊夫人這個妹妹,所以對于成蘊也是當親生女兒疼著。

今兒想著許久不見她,叫她來說說話,那承想,倒是這丫頭哭著來了。

和貴妃知道她為著什麼,可這件事她卻是沒有辦法。

便是換一個人也有可能的。

已經再也不能露出馬腳了。

若是事情真相暴露出來,那就不僅僅是死你。

和貴妃身上一陣寒意,讓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一旁的女官見她神色不自然,以為她又不舒服,趕緊要叫御醫來。

和貴妃擺擺手,叫她下去。

「好了。你不要哭了。姨母替你選些合適的,這段時間,本宮會與你父親說,替你把親事定了。」

「我不嫁!我除了慶晏,誰也不嫁!」于成蘊猛的抬頭,她死死拉住齊貴妃,眼楮瞪得極大。

和貴妃本想訓斥她,看著那張頗似妹妹的臉,心還是軟了。

齊貴妃揉揉眉心。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你這幾日就在宮里住下,就說是啦看望本宮的。」

其實以往是和貴妃是想叫于成蘊嫁回齊家,這樣最安心。

可這孩子,怎麼偏偏……

和貴妃身子確實不好,這一會兒就覺得難受,便叫于成蘊在花園里散散心,自己去歇息了。

于成蘊一個人在花園里散步,她心里難過,看什麼都是不好的。

「阿蘊,你怎麼來了?」

于成蘊回過頭去,福行禮,「四皇子殿下。」

四皇子,齊澈,也就是齊貴妃的兒子。算起來還是于成蘊的表哥。

四皇子在公認的好說話,人嘴和善不過。都說他是得了貴妃的真傳。

不愛名利,只喜歡風雅之事。

「瞧你並不開心。」齊澈看著于成蘊的臉,那雙眼楮還是有些紅腫,想來是哭過了。

只是向來看她描著一雙杏眼,怎麼今日沒有了?

「娘娘休息了。殿下恐怕得過一會兒了。」于成蘊並不回答他的問題。

齊澈看著于成蘊的眼,「阿蘊,別難過了。」

于成蘊沒說話,只是靜靜地轉身回去了。

于成蘊知道齊澈的心思。可她沒法回應。所有的心都傾注在一個人身上了。

即然得不到,那麼也不能叫別人得到。

如果說,一開始于成蘊只是單純的有些嫉妒南嬨,那現在就是徹骨的恨!

恨她裝的一臉天真無辜,就輕而易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慶晏決絕的話叫她徹底沒了希望。

她已經什麼都不怕了。

陸軻巴巴的從庫房把琴取出來,又好生擱置在琴架上,取了上好的檀香放進香薰爐里。

大人好久不用,這今兒不知道又想起哪出,說是要彈琴。

慶晏坐下,修長的手指在琴上撥動。

古琴不似古箏那邊音色清涼,古琴的聲音更厚重,就想巍峨的山,浩瀚的水。

琴音婉轉悠長,高遠清朗。正是南嬨先前彈得那曲《漢宮秋月》。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陸承進來了。

陸軻看見陸承就往後退了一步,臉上有些尷尬。

陸承依舊面無表情,可微微鼓動的臉頰,和不停滾動的喉結讓人知道,陸承也不是毫無波動。

「大人。」待一曲終了,見慶晏沒有再談的意思,陸承把手里的紙遞上去。

慶晏一手拿過來,仔細看著,滿紙秘辛。

「清方那,可以叫他回來了。」慶晏把紙擱下,只說了這一句。

「你們倆要有什麼事,就出去說。我看著心煩。」

慶晏起身往書桌去,底下那兩個磨磨唧唧的人因為那點小事耽擱幾年,一點兒進展都沒有。

陸承登時鬧了個大紅臉,轉身就出去了。

陸軻也有些不好意思,模模鼻子,也出去了。

一直說要叫南嬨去洵安書院,這下終于來了。這才從春宴回來第二天,就收到信,叫她明日過去上課。

家里的姐妹沒剩幾個可以一起去書院的了。

聖人的旨意,已經下來,叫南嫣做了太子良媛,下個月便要嫁進東宮。

南婭傷著還沒好,也不能去。

這樣算來算去,就只剩下南媛,南嫚和她自己了。

在這南嫚的婚期若是定下來,也就更沒有時間了。

南嬨想著覺得惆悵,蕭氏以為她不想去書院,就叫她去外頭逛逛。

南嬨本來叫了南嫚,可誰知道她竟然又跟徐演約好了出門,這下南嬨是真覺得南嫚重色輕姐妹。

可也沒辦法,只好自己出門了。

春天還沒過去,魏陽這打著春名頭的事情自然也未停息。

接下來的士子春宴,百花宴,還有的要參加的。

南嬨今兒帶的梨袖。

梨袖叫她神色怏怏,對什麼都興致不高,便道,「娘子,咱們去書局看看?上次那些書您不是說不錯麼?」

南嬨反正也沒有別的事,听她這麼說,「那我們就去書局,再挑幾本書回去。」

慶晏坐在書局二樓,時不時翻兩頁書。陸軻隨侍在一旁,臉上帶著些淤青。

「嘶……」陸軻面部一動,就牽扯到傷口,疼的忍不住發出聲來。

「你下去叫胡老給你看看。」慶晏把書放下,看著陸軻那樣子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屬下這就去。」

陸軻一下來就正好被還在挑書的南嬨看到。

南嬨一眼就認出他了,畢竟上次還是他去買的衣服。

他在這,那……南嬨看了一眼他身後樓梯。

陸軻叫臉上的傷疼的七葷八素的,就想著趕緊把臉上的傷處理一下,完全沒看見南嬨。

南嬨模了模荷包,小臉一揚,悄悄往樓梯口一挪,梨袖見她這樣,覺得好奇,正要問,可南嬨叫她不要說話。也就閉上嘴,默默跟在南嬨旁邊。

好一會兒,陸軻才處理完,胡老的藥是最好的,想來明天就能好些了。

正準備去樓上,一眼就看見在樓梯邊的南嬨。

陸軻一下就認出來是那天的姑娘。

難得他家大人有個喜歡的姑娘,他哪能不模清呢?

可還沒等他說話,這姑娘伸出一只手,白女敕的掌心有個紙條。

「請你把這個給你家大人。務必叫他親自看。」南嬨看著眼前的男子。

「好。」陸軻拿著紙條就上樓了。

慶晏正翻著書,陸軻把一張紙條放在他面前,「大人,那位南六娘子給你的。」

慶晏啪的把書放下,眉眼怔愣,「她給我的?她在哪?」

「在樓下。她叫屬下給你,還說叫你務必親自打開。」

慶晏說著打開紙條,上頭只有三個字︰晏秀秀。

一下站起來,身前放書的小幾都被他推翻,飛奔著下樓了。

陸軻看的目瞪口呆。

這位南姑娘,神了……

到底寫了什麼叫大人這麼激動?

真是從來沒見過大人這麼失態。

慶晏飛奔下樓,卻沒看見人。

萱萱到底什麼時候認出他來的?明明他上次去府上的時候,她還不知道的。

慶晏此刻的心情如同浸了蜜,他的萱萱終于認出他來了。

「秀秀。」清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慶晏知道,那就是南嬨。

慶晏甚至有點兒不敢回頭,他來魏陽這麼久,做夢都盼著這一刻,現下實現了,他竟覺得不真實。

轉身過去,就見南嬨笑盈盈地看著他,好像還和小時候一樣。

慶晏閉了閉眼,還是沒有忍住,一手把小姑娘圈在懷里,覺得他的世界好像在發光。

幸福來的太突然,慶晏有些惶恐。

他沒想到南嬨會這麼快認出他來,畢竟他走的時候她還小,況且,這些年,他變了好多。

可是心高興的快要跳出來。

梨袖沒想到慶大人會抱住自家娘子,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反應。

南嬨被抱住的那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麼想哭,她窩在慶晏懷里,說了一句,「晏秀秀,你這個騙子。」

慶晏抱著她,突然听她說自己是個騙子,聲音還哽咽。

有些心疼,他知道當初他離開,南嬨有多難過,所以他並不想辯駁。

「是我的錯,叫你難過。不過以後再也不會了,真的。」慶晏的手撫著懷里小姑娘的頭發,聲音溫柔的像是含著水。就好似稍微一嚴厲,就會嚇著懷里的小姑娘。

「所以,別哭了好不好?待會兒眼楮腫了可就不好跟夫人解釋了。嗯?」慶晏耐心極了,他松開懷里的小姑娘,從袖子里拿出手帕,把她的淚痕輕輕抹去,給她把額角的碎發都整理好。

南嬨看著慶晏的眼楮,突然覺得有些害羞,一下子臉都紅了。

剛才怎麼……

太丟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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