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慌過後,康妮冷靜了下來。
只是獨自一人走在寂靜的月色下,還是免不了手心冒汗。
先前平地一聲驚雷,這下烏雲卻又散開了,似乎又沒下雨的趨勢。
康妮捂著手機,眼眶發熱。
不能去找夏洛克,也不能去找小隊,她差點被自己逼得哭起來。
而短信發來的提示,卻不是讓她離開。
那個瘋子,要讓她進入倉庫里,原先的地下室。
康妮覺得有些絕望,就算夏洛克事後回過頭來發現不對勁了,也不一定能看出她再度進入倉庫。
而比爾是在兩人眼前死去的。
那樣面目全非的死法,不可能再活過來。
他更不可能會猜到現在正在發現的這一切。
甚至,即便她死去,或許到最後連發現她尸體的人都不會有。
比爾那樣的人,不可能有伙伴。
但如果他有伙伴,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康妮欲哭無淚地跨進那個曾經囚禁了夏洛克的地方,嶄新的木凳和散落在地的繩子依舊還在原地,地上有著斑駁的血跡,還有許多比爾的工具。
房間里充斥著腥臭的氣味,像是被夜風從某個方向帶過來。
照著手機里的提示,康妮找見了那個秘密入口。
四面通風的最底層,誰能想到這兒還會有一個秘密入口。
按照提示,康妮走到了四個角落的其中一個,那塊微微凸起的磚頭正好到她胸口。
搬開那塊磚頭,康妮看到了一只手套。
粗糙的水泥牆壁上露出些微的尖刺,眼中一閃,康妮伸手進去,指尖在那尖刺上狠狠一滑。
表情在一瞬間扭曲了一下,但因為面對著那牆壁,攝像頭也無法拍到她的細微表情。
頓了一頓,她將手套取出,臉上的表情已經恢復如初。
照舊將那樁頭放進了洞口,指尖殘留的血跡被抹在了磚塊的邊角上,不仔細看是看不出的。
康妮敢這樣做,也是猜到那人不會出現,否則沒有必要用這手機掌控她。
而小隊在兩個半小時內,不會離開這兒,哪怕大壩的事提前解決了,總也會打她的手機問一聲。
布魯斯和夏洛克都沒有她的蹤跡,她的消失總會引起注意的。
所以暫時,她還是安全的。
只要夏洛克能早點發現不對勁的話……她或許還能有救。
腦損壞的歌詞,她早已熟記于心。
很顯然,沒有按照比爾的計劃。
「如果烏雲炸裂,雷鳴在耳中。你叫喊,但是沒有人听見。如果你所在的樂隊,開始演奏不同的曲子,我會去見你,在月球的暗面。」康妮想哪怕這一切的事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比爾也都將這一切算計地十分好了。
自然現象可以提前預知。
她在叢林中叫喊,但是沒有人听見。
後兩句盡管讓她有些迷糊,但遺漏的那一段,卻更讓她毛骨悚然。
戴上手套,康妮走到了指定地點,其中一面牆壁竟然整面移開了。
康妮看著那緩緩移動的牆面,只露出了一條足夠她側身進入的縫隙。
壓根看不出機關在哪里,而且看起來這已經不是手動機關了。
黑色里,首先看得見的是腳下的一步台階。
「GOIN.」她停在原地呆了許久,抬不起腳步,直到手機里傳來了不耐煩的催促。
她走進了黑暗里,乍然間,樓梯間的燈大亮,身後的牆壁關起,摩擦出冗長的恐懼。
她站在最高的台階上,眼前是無盡的階梯。
將是有人在地底建了一座宮殿,而她被迫踏上了無盡的征途。
踏下階梯,來到一扇門前。
光是這一段,就花了她小十分鐘。
看著那和粗糙的牆壁格格不入的精細電子門,她恍惚想起了在自由女神像下的那一次爆炸。
將帶著手套的那只手,放在了指紋鎖上,門緩緩打開了。
門打開的那一剎那,濃郁的氣息撲鼻而來。
如亂撞的氣流,直直撞進她每一個細胞。
呆呆地站在門口,康妮覺得自己的腳像是被定在了門口的水泥地上,不能動彈。
心底在叫囂著,瘋狂地求救。
「getin!」
這一次,不是在短信,而是房間里的廣播。
低沉的男聲,發出了一聲不耐的叫喊。
將手套摘掉扔在地上,康妮像是崩潰了一般。
「你到底是誰!?」
「你要干什麼!」
門的背後,是一間實驗室,地面之上,干淨地像是剛剛建造的。
但是,地上,有很多血。
多得像是血海。
只堪堪露出點點大理石的地板。
廣播中,忽然響起了一陣計時聲。
無需多言,康妮明了那是什麼。
因為伴隨著那滴滴滴的仿佛計時一般的電子音,還有清晰可見的,心髒跳動的聲音。
房間的四個角落都被安裝上了廣播和監控器。
一瞬間,仿佛從一個角落,擴散到了整個房間。
即便只站在門口,她都想是被那心髒聲包圍著。
一聲,兩聲,仿佛兩個心髒正在她的雙耳邊跳動著。
那是,波琳和茉莉的,心髒聲。
咬著牙,康妮伸腳跨進了實驗室中。
冰涼的觸感從腳底傳來,強忍住心中作嘔的感覺。
康妮知道,那是無數人的血液。
布滿了整個房間。
身後的門自動關起,她心中的太陽仿佛在一瞬間也隨之湮滅。
她一步步跨著,即便小心翼翼,還是帶起了淺淡的積水聲。
那是血海的聲音,她像是行走在地獄里。
白色的簾布,掛在拐角不遠處。
整個房間的走向似乎都有意將方向通到那白色簾布上。
她走到那簾布前,這一次,不用提示,她率先拉開了那張簾布。
白色的熾光燈下,是一張手術台,上面蓋著一張嶄新的白布,可那白布卻也已經被血染了大半。
鮮紅血色沿著白布和手術台滴滴答答地留下來,淌進地上的血海里,一滴滴打在血海上,蕩出一圈圈的波紋。
不用看,她幾乎都能透過白布看見那猙獰的臉。
死後也睜大了雙眼,不甘心又嫉恨的樣子。
「這是第一關游戲。限時拼湊。將尸體縫回原來的模樣。」
「你有20分鐘。親愛的。」
「第一次游戲,我特意減低了你的難度呢。」
帶著愉悅的聲音在整個房間里響起,康妮都能听見他的呼吸聲。
滴滴答答的計時聲再度響起。
康妮一把掀開那血布,瞳孔在一瞬間縮到最小。
「啊!」康妮忍不住恐懼,終于驚聲尖叫了起來。
腳下一軟,她整個人坐在了血水里,雙手撐地,血水浸到了手腕。
手術床上,是被切成塊狀的尸體。
比爾的頭,放在最中央。
而他腰部以下的部分,全部消失了。
「瘋子!你這個瘋子!」康妮崩潰而瘋狂地大叫,那人卻似乎很享受她崩潰發瘋的樣子。
嗜血的笑聲充滿了整個房間。
「這就對了,我就愛這樣的反應。不過小可愛,你只剩下十八分鐘了,要是不趕緊把這塊拼圖拼好,你的兩個姐姐可就要被炸成和他一樣的肉塊了……」末了,他還吸了一口氣,像是想到了什麼美味佳肴。
想到茉莉和波琳,還有夏洛克,康妮忍不住啜泣了起來。
腳下卻又硬撐著站了起來,站到了手術台邊。
比爾的雙眼還睜開著。
眼中依舊帶著死前的瘋狂。
顫抖著伸手蓋上了他的雙眼,康妮將他的頭放在了手術台的最上方。
「只要我在規定的時間里拼湊好,你就會放過她們?」
「二選一。」半晌,廣播里傳來回答。
康妮深呼了口氣︰「好,你不要食言,不然……」
不然什麼呢。她壓根沒有威脅的資本。
廣播里傳來輕笑聲,像是在嘲諷她的不自量力。
「不然,你怎麼樣?」
「不然,我就自殺在這里。」她突然開口,臉上的神情顯得無比冷靜。
「這樣,你,和你的游戲,就會永遠被埋在地底下,不見天日!」
「波琳和茉莉就算死了。夏洛克依舊會找到你,殺了你。」
「到最後,你會連個有名字的墓碑都得不到。」
「——你敢食言,我們就一起,同歸于盡。」她一字一句地吐出,臉上還掛著淚痕,卻不見先前的軟弱和瘋狂了。
「哈哈哈……好!不愧是他看中的人。一言為定。你還有16分鐘哦。失敗了……也是二選一。」
片刻,廣播那頭傳來大笑聲。
康妮撿起比爾的脖子,手心顫抖地不像話。
她不會做手術縫合傷口,但是平常的針線活還是會做一點的。
閉上眼,她深呼了口氣。
康妮,平靜些,就當做是縫一個假人,一個布偶。
良久,她睜開了眼。
眼神快速掃過那些碎塊尸體。
將它們按照大概的位置放好,然後開始快速地縫補。
大腦內,康妮一遍遍催眠自己,不要被那血腥氣給迷惑,額頭間冒著虛汗,一滴滴地滴落下來,頭發,雙手,乃至于下半身的褲子上,全都被血染紅了,偶爾汗滴到了眼楮里,康妮也顧不得隨便抹一抹。
等她將半具尸體縫好以後,幾乎整個人已經成了一個血人了。
眼神中帶上了微微的麻木,康妮將那尸體縫好,照著那人的吩咐將比爾的半身提了起來。
手機上的計時還剩三分鐘。
「我完成了。」她看著那監控器,麻木地說道。
「很好。這是你的獎勵。」那人對她的表現很滿意,不知道從哪里開了一個機關,將房間里的血水都排了出去,乳白色的大理石慢慢露出,康妮將比爾的尸體扔在地上︰「現在,放了她們。」
「呵呵……別急,小可愛,我說過的,二選一,自然不會騙你。」
「你贏了,她們之中的一個,就能活下去。你選吧。」
康妮听出了他話中的歧義。
「你騙我!」一個能活下去,另一個就必定得死!
「我可不是那麼傻的人,你總不會傻到相信讓我去拆除她們肚子里的炸彈吧,有一必有二。」
康妮沉默了會兒,全身力氣像是被抽盡了。
「我知道你還要玩游戲,下一句如果我贏了,你要讓我打電話給醫院,拆除兩人肚子里的炸彈,不準耍賴。」她知道他要的是什麼。
「好。」他得意,「不過你如果輸了,可就又回到了原點咯……」
嘴唇被咬的破爛,康妮舌忝了舌忝唇角的血腥,干涸的喉嚨里似乎冒上了一股熱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