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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一百零一回

【第一百零一回】將門子喜迎千金女•中山狼恰娶河東獅

卻說過得三日,便是迎春回門之時。那日邢夫人早早便起得床來,一徑梳洗過了,換了衣裳;恰鳳姐兒也起了大早,領著若哥兒往正房這邊來。邢夫人見他二人來了,便向賈若笑道︰「你作甚麼起得這們早?」賈若卻一本正經道︰「今天姑姑回來,不可不早起的。」邢夫人喜得了不得,笑道︰「若哥兒,你這都是同那個學得這般做派?瞧著倒同人家十幾歲的哥兒一般懂事了。」幾人說笑一陣,又往賈母上房里省過,自回房里用了早飯,便在那里等迎春回來。

不多時,便聞得人來報說︰「姑爺同姑娘進府了。」邢夫人聞言,忙著趕出來接著;卻見他兩口兒相攜著來了,神色倒甚是親密,先就放了一半的心。于是忙教他二人去見過賈母,又往房里見了賈赦;賈璉知母親必是有話同迎春說的,便拉了佳言往外去;恰這日瑧玉同薛蜨也來了,于是便同他幾個往一處去,自往那里吃酒。

邢夫人見他幾個走了,便拉著迎春上下打量了一回,尚未及得問甚麼,便見探春等人來了,忙又讓座。一時眾人各自坐下,只湘雲不坐,卻過來直向迎春臉上端詳;惜春見他如此,笑道︰「雲姐姐,你看甚麼?」湘雲笑道︰「我見二姐姐氣色倒比在家時候猶好了些似的。」眾人聞言,卻都上來瞧,皆笑說果然不錯,直將迎春看得臉色緋紅。他姊妹又說笑一陣,寶釵同黛玉卻知邢夫人要同迎春說話,是以起身笑道︰「咱們且回去罷。」眾人也都知其中原故,是以皆笑起身告辭去了,只留他母女兩個在房中。

一時邢夫人見眾人都去了,乃拉迎春坐在自己身側,一疊聲問長問短;迎春一一答了,又將自己心下所疑同他母親講了,道︰「若不是母親日前同我講那些,我卻也是不知曉大爺這話中意思的。只是他母親何故待他若此?縱不是親生,也不該施如此狠辣手段才是。」邢夫人聞言,卻沉吟了半晌,方道︰「這人之心思,卻最是難測的,甚麼想頭都是有的;你且不用理會這些。你既是嫁了他,自然要凡事以他為先。縱有些事體你不曉得原故的,也只管依著他所說去作便是。若你婆婆囑你甚麼,先回來與我說,我替你拿個主意。」

迎春聞言,雖不甚解其意,依舊點頭應了。邢夫人因見方才問他情景,他在那處倒也算得稱心遂意,是以將那擔心又去了幾分,不過又將這幾日想起先前未說之事囑了他一回,又教他「不必惶恐,若有事便回家里來說」。一行說罷,因見已至正午,便教人出去問佳言一聲兒;不多時只見那人回來道︰「姑爺同二爺連同林家大爺、薛家大爺在外面吃了。」邢夫人聞言,便教人在自己房里擺飯,同迎春一道坐著吃了;待到下午,他兩口兒便辭了這里,仍往家中去訖。

鳳姐兒覷著他兩個走了,便往邢夫人房里來,笑道︰「我瞧妹妹這光景,像是同妹夫也頗投契的。」邢夫人笑道︰「小兩口兒新婚,自然都是千好萬好的。只盼著他兩個日後也能同現時一般罷了。」正在說時,見賈璉往這邊來,笑道︰「方才同兩位表弟談論那趙家妹夫,林表弟道是他頗有些見地;今年又要下場考試的,說不準能中個舉人回來,也好教妹妹做個舉人娘子。」

邢夫人聞言倒有些不以為然,道︰「他若中,一早便中了。如今這都十九歲了,也不過是個秀才;瞧郡王爺同小侯爺卻如何?十三歲的鼎甲呢。」賈璉笑道︰「母親只見他兩個中的,卻不見那許多胡子花白了還不曾中的?況郡王也贊了妹夫幾句,他眼光自然不差;興許這次能中,也未可知。」

邢夫人嘆道︰「我也並不是指望他能中得甚麼;橫豎他家只得這們一個兒子,這家中之物皆是他的,也委屈不了二丫頭去。只是他若能上進,自然是更好的。」

賈璉聞言,倒也點頭稱是,因又笑道︰「我今日還听小侯爺講了一樁新聞;母親可要听麼?」邢夫人方才見迎春所嫁之人尚且不錯,心下稱意,正在歡喜之時;又聞得他如此說,乃道︰「你說來听听。」

賈璉笑道︰「也不是旁人,卻依舊是那孫家之事。」邢夫人乃奇道︰「他家不是前些日子方辦的喜事麼?卻又出了甚麼新聞?」賈璉甚為得意,乃向他母親笑道︰「果然太太神機妙算,替二妹妹定下這門親事。若同那孫家作了親,可是活活地將二妹妹推到火坑里了。」邢夫人只不知他所說為何,便問端的;只見賈璉清了清嗓子,便將這事一一說來。

原來那孫紹祖年少之時,便為人驕橫,飛揚跋扈;及至長了年歲,倒將表面上這些舉止收斂了許多,更兼生得相貌堂堂,且又應酬權變,前些日子又得了兵部候缺題升,正在春風得意之時。誰知此人卻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一味,更是好賭酗酒,只是外人不知罷了。那夏家小姐卻生得有十分顏色,也略通文翰,只是若論這心中盤算,卻如那柳氏也似。他從小時便無了父親,只有一個寡母,自然對其愛若珍寶,養成了個風雷性兒;如今卻正逢著這孫紹祖,不免是「針尖對麥芒」,所生之事卻比那話本中所寫之故事更為離奇了。

卻說前些日子孫家擺酒唱戲,熱鬧非常,已然娶親入門。前些日子要教孫紹祖補缺提升,先自向夏家借了幾萬兩的銀子,是以那孫紹祖在金桂面前不由氣短些,況又見金桂生得標致,又是嶄新的夫妻,正在新鮮興頭上,少不得也將自己那些霸王行徑略略收拾起來。只是那金桂何等人物?在家做女兒時,便如那暴君也似;如今出了閣,更自以為要拿出這威風來,才可彈壓得住人。況他冷眼見那孫紹祖行徑,便暗自想道︰「此人卻是個氣質剛硬,舉止驕奢的主戶。若我一上來便讓了他,未免教他小瞧了我去,屆時他步步緊逼,我步步退讓,那里還有我的容身之處去?不若趁如今他家使了我家的銀子,尚有些個氣虧之時,一氣將他拿下馬來。」如此心下掂掇,不在話下。

那孫紹祖本是個貪花的性子;金桂使著一個丫鬟,名喚寶蟾,生得亦有三分姿色,他便看在眼里,又見其舉止也甚輕浮可愛,一早便想將其納入房里;寶蟾心下倒也遂意,卻忌憚金桂為人,並不敢就應。那孫紹祖又豈是忍得的?終是尋個時機成了好事;只是又不曾藏住蹤跡,教金桂瞧出些端倪來。

那金桂本就見孫紹祖房中許多姬妾,早攢了一壇子酸醋在那里,正要尋機發作;又見其如此,更是心下不快,更恨寶蟾擅自行事,雖不曾當面同紹祖吵罵,卻尋岔子將寶蟾打了一頓,口里還指桑罵槐地詈之不絕。那孫紹祖聞得,卻又咽不下氣,乃同金桂嚷了一場;金桂便氣得尋死覓活,一徑往孫母面前告了去。孫母深恐夏家找自家催要銀子,只得將孫紹祖斥罵了幾句;孫紹祖無法,只得又同金桂賠禮。

經此一事,金桂覷準了孫母態度,知紹祖不敢太過放肆;卻也領教了他那般性子。只是兩人都不是那願學乖之人,況且一山不容二虎,即便一公一母,卻也是要分個高下的,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是以每日價斗法不迭,不幾日便要吵打一番。致得街坊人人皆知,都在背後暗笑不絕;有知孫紹祖往日行徑的,卻在背後暗自稱願,口稱報應。

如今賈璉卻也不知其中全部事體,不過將自己听來的那些說與邢夫人合鳳姐兒听罷了;只這樣便听得二人瞠目結舌,邢夫人良久方才嘆道︰「謝天謝地,不曾教咱們二丫頭嫁至這們混賬的人家去。」賈璉道︰「這還要謝母親之功。」鳳姐卻道︰「看來這世間之事,竟是皆有其道理的。若不得這們一個混賬的女兒,又教何人來配這們一個混賬的男人?可不教他糟蹋了一個好女兒麼!」邢夫人同賈璉聞言,卻皆笑了一場,乃道︰「正是。果然天理昭彰,教這兩個惡人作了一堆;不教好人同他兩個摻雜。」

諸君︰孫紹祖當日仗著自己與了賈家五千兩銀子,如此作踐迎春,致得迎春珠淚偷垂,郁郁而終;如今卻因家中使了夏家的銀子,教金桂將這氣焰打了下去,雖不至日日做小伏低,卻也收斂許多。那金桂當日倚姣作媚,攪家不良,逼死香菱不說,將薛家也搞得烏煙瘴氣;如今之孫紹祖卻不若當日薛蟠那般是個慫包,卻比他更多了幾分狠戾在里面,是以也並不敢太過放肆,不過偶一展爪罷了。如此中山狼同這河東獅正作了一對,免得禍害了其他人家,倒也是好事一樁。此正應了那句話︰

眾生皆是菩提果,惡人自有惡人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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