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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思手足見信猶如面•慕權勢憑銀欲結親

卻說黛玉在賈府不覺已住得兩三個月;每日只同寶釵母子在梨香院中起坐。前日賈母處將房屋整修畢了,果然來教黛玉搬過去住的;只是黛玉同寶釵頑得投機,況寶琴有時也往這邊來住幾日,倒舍不得就去的,乃道︰「不必再行煩擾,就在這里很好。」賈母聞言不好強他,又見薛姨媽對黛玉之事皆甚為經心,也就罷了。

那日他姊妹正在房中說話。一時聞得外面車馬喧嘩之聲,紫竹便往外去看了,過不多時,便笑吟吟地拿了兩封信箋來道︰「薛大爺同大爺來信了。還有給姨太太姑娘們稍的東西,林管家親去城外接了來的,已是教小子們抬去那邊了。」一行說著,便將兩封信分別送至二人面前。

黛玉聞言,忙從他手里接了過來,拆開看時,果見瑧玉字跡;也不過是些素日寒暄之語,無非是教他不要惦念,自己保重等話。又見信末說了不回京中過年,倒為悵然,乃暗道︰「我只道不過是去幾日的,多不過三個月,年底就好回來了;誰知竟是要到明年去。」因見寶釵也拆信看了,乃向他道︰「寶姐姐,我哥哥說他們卻是要過了年才回來呢。」寶釵點頭嘆道︰「正是。母親前日算了一回日子,還說好回來了的,想來還不知此事;若知道了,定然又要不快,嫌他去得久了。」

黛玉聞言,卻不作聲;半晌方勉強笑道︰「出去倒也好,總是在這里,也沒甚麼趣味。況他們是男兒家,正是要四處走走的。」寶釵笑道︰「若是帶上咱們往四處走走,豈不是更好了?」黛玉道︰「我卻是不愛坐船的,晃得人頭疼。那馬車也太顛了些,竟是在家里的好。」寶釵道︰「你天生喜靜不喜動,方有此話。我們琴兒卻自幼走南闖北的,這一年之中卻有一大半日子要在車船上過;我卻也伏他,若是我,定然也受不住。」

兩人說了一回,見薛姨媽來了,忙起來問好,又將薛蜨的信給他看了。薛姨媽看罷,乃嘆道︰「不回便不回罷。左右是隨駕出去的,咱們也是白操心;只是若他來了,咱們卻好往自己家去過年的,如今少不得又要在這里過了。你姨媽卻又不在,咱們只顧杵在這里,好不尷尬。」

黛玉笑道︰「姨媽不必掛懷;老太太是個喜歡熱鬧的,如今二舅舅他們出去了,本就覺得冷清,你們在這里還好些;況老太太極喜歡寶姐姐同琴妹妹的,那日還說他兩個比我們都強呢。」薛姨媽笑道︰「傻孩子,這是夸外人的話,你見誰大喇喇夸自己孫女兒同外孫女兒的?依我看來,還是我們林丫頭最好。」

黛玉聞言,乃噗嗤一笑。寶釵見他如此,倒為奇怪,乃逼著問他如何發笑;黛玉起初咬定不說,偏寶釵見他如此,乃上來呵他癢;黛玉平素便觸癢不禁,如此一來,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忙向寶釵告饒道︰「好姐姐,饒了我罷,我說就是了。」寶釵聞言方放他起來;黛玉一行理發鬢,一行笑道︰「姨媽方才剛說了好話是用來夸外人的;誰知自己剛說罷,又贊起我來;顯見的我是個‘外人’了。」

薛姨媽聞言笑道︰「你也忒促狹,原是我隨口一說,又教你弄這們一出子。」黛玉笑道︰「不過是瞧著大家悶了,說一說教人听著好頑;況我正是不將姨媽當外人,才這們說的。」如是幾人說笑一陣,便往那廂去看稍來的東西,教人打疊出幾分出來往各房送去,不在話下。

如今卻說賈府大房這廂;這時賈若已長了十個月有余,已開始牙牙學語,直把邢夫人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每日皆要來逗弄一番;鳳姐兒見兒子聰慧,也自心下得意,更下意地要將每日事務理好,以為賈若日後所計。

自前日王夫人離府,這府中一干事務便多為鳳姐兒所理,雖可一展身手,卻覺府中無甚可用之人︰李紈是個不管事的,迎春如今又整日在房中學規矩;探春雖也精明,卻因王夫人不在,也不欲多插手府中之事。如今平兒等人年紀也漸漸大了,不久或要往外去的,正要趁如今重新培植幾個心月復丫頭;小寧雖比平兒尚小些,前日他父親卻已是來求了恩典,便將教他領去自行聘嫁了。因此鳳姐兒卻覺少了膀臂,故而下意在丫鬟之中揀選,意欲尋個靈透的來。

誰知那日機緣巧合,鳳姐往梨香院尋薛姨媽說話兒回來,恰遇上了小紅,便教他往這邊來尋平兒取東西;小紅本是有心之人,況素日原同另幾個丫頭不睦,早想往外去;如今見此機會,那有不奉承的?如是取了東西回來,又將平兒教他所回之事說得甚是明白,果然入了鳳姐兒的眼,立意要他;那日便教平兒來向這邊回了,言說要教小紅過去,令尋好丫頭來與二人使。

黛玉同寶釵皆自有丫鬟的,聞鳳姐兒來要,也不甚在意,便道︰「他本就是你們家的人,如今既然要他,只管請帶去便是。」小紅聞言卻喜不自禁,忙隨平兒出來向他姊妹行了禮,又趕著打點了自己的東西,便往鳳姐兒院中來,此後便在鳳姐房中听候使用;後回又見。

如今暫將其他事情不表,且說這榮府中一事;因鳳姐前日得了邢夫人暗中示意,此番得了閑空兒,便下意將這府中賬目看了一回,誰知越看越驚,自覺大為不對的,卻又恐是自己看錯了,一時見賈璉回來,忙與他看了,道︰「我見這賬上虧空甚大,卻恐是我不曾看明白,所以生疑;如今你來的正好,快與我看上一回。」

賈璉聞言,便接過來翻了一回,卻也頗為驚疑,乃道︰「這是咱們這里的賬不曾?」鳳姐兒道︰「可不是麼!雖面上瞧著尚可維系,也不過是個‘拆了東牆補西牆’的光景;如此下去,可怎麼是好?若其中有一樁不得,只怕這窟窿就補不上了。」

賈璉想了一回,道︰「你同太太說了不曾?」鳳姐兒道︰「還不曾呢。我方才自己看時,卻不敢就信的;偌大一個國公府,怎麼就如此了?是以不敢確認,並不曾同太太說。」賈璉嘆道︰「這些虧空多半是教二太太挪作自己私房去了。可恨咱們如今得不著證據,卻也無法;只是如今可怎生是好?」

如是兩人籌劃一回,卻終是不曾得計,乃往邢夫人那里報了。邢夫人聞言,乃呆了半晌,道︰「如何就這們等的了?我前時雖知府中如今艱難,卻只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今看來,竟是只剩下一個空殼子了麼!」賈璉勉強笑道︰「也並不是如此。咱們雖欠著人家的錢,旁人卻也有欠咱們的;這兩下一抵,倒也罷了。」邢夫人嘆道︰「不是這話。且不說這欠的債罷;就說這進項,卻是一年比一年更少;家中產業竟賣了這們多,可不是短見麼?況這賣的錢又不知去了何處;任憑再大的家業,也經不住這們抵盜!你們這一輩還可度日,到了若哥兒,又將如何?」

賈璉聞得此話,正戳中了心事,乃低頭不語。鳳姐兒聞言倒也驚心,乃道︰「依太太所見,咱們如今卻怎生是好?」邢夫人沉吟一回,乃嘆道︰「我一時卻也想不出甚麼主意了。此乃是一樁大事,若不好時,只怕——」說到這里,便將後面的話咽住了,乃向賈璉道︰「且不說這個罷。我如今問你一個人,叫是孫紹祖的;你可曾听人說過麼?」

賈璉聞言自想了一回,道︰「是了,他便是指揮使孫和之子。母親怎麼問起他來?」邢夫人道︰「前些日子他父親往這邊來請老爺去吃酒,听那意思,像是個要與咱們家做親的光景;只是你二妹妹已有了人家,你三妹妹又不是咱們家的,況他父親又不在,不好說得。你父親那日回來同我略說了兩句,又道是借了他五千銀子在手中,不好就辭的;因而同我商議。我卻不曾听過這人的,想你素日在外面行走,或同他認得;若此人真同說得那般好,就將三丫頭說與他也使得。」

賈璉听了,乃搖頭道︰「二叔原不喜他家行徑,故而一直也不曾有甚麼來往,想來此事不成的。」邢夫人道︰「那也罷了。他們原是不知迎丫頭已許了人家的,故而來問;知他許了人,又要聘三丫頭。如今也不成了,只是老爺使著人家的銀子,可怎麼處?」賈璉夫妻兩個因知賈赦素日性子,卻也無甚計策,于是各自回房無話。

那日賈赦卻往賈母處回了此事;賈母聞得是他家,先自不滿,乃道︰「三丫頭如今年紀尚小,急甚麼?況他親老子尚且在外面,沒有咱們在家中就給他定了親的道理。」賈赦見賈母如此,只得諾諾退了出去;只是不知又將如何同孫家交代,且見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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