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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書妍陪池恩倬一起等金信等了很久,正打算回家時,人回來了。只是他的神情看起來異常麻木冰冷,眼中夾雜著的是疲憊和哀傷。

「大叔。」池恩倬有點擔心地走上前,金信默然地抱住她,閉了閉眼,想讓自己盡快平靜下來。

叔叔從來沒有這樣過,發生了什麼嗎?宋書妍跟著站起來,發現陰間使者扶著池恩倬的老板推門進來,他們身上都淋濕了,樣子很狼狽,外面下了很大的雨嗎?

「陰間叔叔,你們……」

陰間使者陰郁地垂下頭,一句話都沒說,攙扶著金善從金信身邊走過,然後將受驚過度的金善安置在客廳沙發,趕緊到廚房倒了杯熱水放在她手里,又沖進洗手間拿了條干淨的毛巾給她擦頭發。因為從沒照顧過人,所以他的動作看起來有些笨拙。

金善握著溫燙的杯子才覺得身上暖和了一點,差點被叫樸中元的惡鬼殺死,又听見金信說起前世,此時,她的心簡直混亂不堪,完全理解不了自己遭遇了什麼。

「我的前世,真的是高麗的王後?」金善忍不住抬頭,再次向金信確認。「你是我前世的哥哥,他是叫王黎,是我深愛的夫君,也是殺了我的人……」

金信走過去,看著抓著頭發陷入糾結的金善,心疼地說︰「為了你的安全,先住在這里,我和池恩倬去書妍家住。」說完,他轉過身,讓池恩倬和宋書妍跟他一起離開,連看也沒看王黎一眼。

陰間使者倏地起身,想讓金信留下,卻說不出口。他沒有記憶,無法確定惡鬼所說的話,所以還沒有認同自己就是王黎。但他的心又非常惶恐不安,因為他很清楚,看見畫像時的悲傷與看見sunny拿起玉戒指時的心情如出一轍。如果sunny是金信的妹妹,他很可能就是王黎。

外面正下著大雨,金信對此無能為力,因為他的心情就是這樣糟糕透了。只能迅速的拉開車門,讓池恩倬和宋書妍上車。

因為都是在城北洞,所以很快就到了。但宋書妍驚奇地發現,他家房子周圍沒有下雨,地面是干的。

他們一起進了家門,金信去見了柳信宇。在知道他要在這里住幾天之後,柳信宇很高興,親自吩咐阿姨重新打掃房間,並囑咐一定要服侍周到。然後,金信就把自己關了起來,他需要靜一靜。池恩倬不想打擾他,只是安靜地上樓,回了之前住的房間。

柳德華站在客廳中,平靜地看著,就好像事先知道一樣。這個時候看見他的宋書妍更覺得沮喪,因為很想讓哥哥在身邊,而眼前的這個人□□靜了。

「一起去散步吧。」他忽然對要上樓的宋書妍說。

宋書妍為難地皺了皺眉,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她其實很累,但面對他直接和肯定的語氣,不知為什麼,卻說不出拒絕的話,感覺那樣做好像在犯罪。所以,只好配合地走到他身邊。

今晚夜色很好,天空中綴滿繁星,映著周圍閃爍的燈光,舒適而安寧。兩人走在花園里,深秋的風涼涼地吹在臉上,讓人清醒了許多,宋書妍舒了口氣。柳德華側頭看了看,不由得勾起唇角,覺得她還是適合輕松的樣子。

「不要為別人操心,那是他的人生。」

宋書妍對于他理所當然地淡漠很不滿,生氣地說︰「對你來說叔叔是陌生人,但對我是很重要的家人,怎麼能夠不擔心。」

「我對他並不陌生。」他深沉的眼眸望向無邊的夜空,清冷道︰「你的擔心毫無用處,這就是所謂人世的因果循環。他的結局即將來臨,即便再留戀也要放手。」

「為什麼說是結局,即使是神也不能這樣隨便判斷人的生死,你說的這些毫無根據!」宋書妍氣鼓鼓地瞪著他。

柳德華伸手模了模她的頭發,忍不住笑起來,「你明明已經猜到了,只要鬼怪新娘拔/出他胸口的那把劍,金信就會死。」

「叔叔為什麼要死,我不想讓他這樣死去,好不容易遇到了真心喜歡的人,但這個人的用處只是為了殺死他。現在也是,只有他記得前世的記憶,不管是前世的妹妹還是仇人,他們什麼都不記得,只有叔叔在痛苦,這不公平!」

柳德華看著發脾氣的宋書妍,他本不想讓她心情不好,但既然說到了這個問題,或許可以听听她的想法。本來他來到人世,就是為了傾听。「你覺得什麼是公平,讓金信的妹妹和王黎都記起以前嗎?」

宋書妍悶悶地低著頭,前世今生這種事,對她來說很陌生。「我不知道,或許面對才能放下吧。可是,為什麼一定要糾纏過去,我希望叔叔能好好活著,像正常人一樣。」

「人的一生很短,如果注定要經歷輪回,最終去天堂或者地獄,人世也許沒有那麼值得留戀。」

「死了之後的事誰能知道,人都是只顧眼前,所以舍不得放手。你說得容易,那你為什麼還要附在我哥哥身上不肯離開!」宋書妍爭辯道。听這個人說話,感覺他就像置身事外的存在,一點都不懂人心。

柳德華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有塊石頭壓在了心上,讓他感覺不舒服。「你希望我趕緊離開嗎?」

「當然了,既然像你說的,人世沒有什麼值得留戀,那就應該趕快去輪回,或者去天堂。人生那麼短暫,你現在在佔用我哥哥寶貴的時間,這也是不公平。」雖然這麼說有點傷人,但宋書妍還是要把話說清楚,不然他一直不走怎麼辦。

柳德華認為,現在在這里只是為了體驗人世以及關注金信,他並沒有留戀什麼,但宋書妍的話讓他很不高興。「如果你想讓我離開,就跟我一起走吧。那樣的話,你不會再有任何煩惱,並且可以得到永恆。」

「什麼!」宋書妍咬著牙狠狠地瞪著他,「你怎麼這麼壞,我才不要去死,我要好好活著!」

「我的意思是……」柳德華看她真的很生氣,忍不住拉住她。

「你真討厭,我不想理你了!」宋書妍甩開他的手,轉身跑進了家門。

柳德華一個人站在花園里,月光投下了他長長的影子,他看著自己的手,很想要去抓住什麼,但不管是宋書妍的話還是她決然的轉身,都讓他感到無比的失落。

……

宋書妍左思右想,決定告訴池恩倬拔/劍的後果,為了不讓叔叔死掉,她肯定不會再幫他。但是在那之前,她們要先完成申報的大學考試。

一連考了幾天,宋書妍考完最後一所大學的考試,已經到了下午四點。她一邊走出校門一邊迫不及待地給池恩倬打電話。

「你在哪兒,我有關于叔叔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什麼,炸雞店?恢復記憶,為什麼……陰間使者的吻?」

作為前世是王黎的陰間使者,雖然听金信說過從前王的背叛,但對當時的他只是個故事。他現在很想知道自己前世的經歷,因為只有這樣,不管是接受金信的怨恨還是向他請罪,才能感同身受發自真心。他不想不明不白,也不希望sunny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惡鬼襲擊,可即使握著sunny的手,也只能看到她前世的片段,所以,他吻了她。陰間使者的吻,可以還給人前世記憶,如果sunny記起前世,說不定能幫助金信撫平愧疚。

當金善想起過往,前世與今生交匯,她對王黎有怨恨有愛慕,想到哥哥,夾在他們中間,她的心仍然矛盾糾結,不知該怎麼面對。所以,她不敢去見哥哥,只能先從池恩倬那里知道他的情況。

宋書妍在電話里听著池恩倬的話,只覺得事情越來越復雜,她嘆了口氣,正要說去找她,卻突然渾身僵硬,動也動不了。在她身後,一團黑氣慢慢接近,一下子進入了她的身體。

如果說,宋書妍是被神眷顧的孩子,可以不受亡魂的侵擾,但對于九百年前的惡鬼,她的身體卻是個很好的容器。樸中元透過年輕女孩兒的眼楮,看著周圍真實的世界,勾起了一抹狠毒的微笑。

手機還在接通中,那邊傳來池恩倬的聲音︰「書妍,你在听嗎,要來炸雞店這里嗎?」

「不,你和金善到我說的地方,關于金信,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說。」

炸雞店里,掛上電話的池恩倬覺得莫名其妙,書妍平時會說這樣的話嗎?但她說得那麼嚴肅,還是應該去一趟吧。

她把書妍的意思告訴了金善,金善同意和她一起過去。王黎感覺到惡鬼的氣息,但卻不像之前那麼強烈,他不放心,所以和她們一起去見宋書妍。

……

太陽西下,黃昏過後就是夜晚。閑置的商業大樓頂層,呼嘯的風吹著衣衫,宋書妍站在高台上,晦暗的眼楮望著下面渺小的人類。她在等待夜□□臨……

池恩倬、金善和王黎到了大樓頂層,看到了高台上的宋書妍,都覺得她不對勁。

「書妍,你站那麼高干什麼?」池恩倬走了過去。

宋書妍轉過身,帶著沒有笑意的笑容,「因為等的時間有點長,你們扶我下來吧。」

金善跟池恩倬走過去,忍不住嘮叨︰「你這個孩子真是大膽,這里很危險。」她們一人一邊把她扶了下來。

池恩倬︰「關于大叔,到底有什麼事?」

「是他身上的那把劍……」宋書妍剛剛開口,突然猛地將池恩倬一推,雙手掐著金善的脖子沖向大樓邊緣。

變故發生的太快,王黎反應過來閃身過去,金善已經跌落出去,他只來得及抓住金善的胳膊,另一只手拼命地摁住宋書妍。因為他發現,宋書妍身上有惡鬼的黑氣,是打算要跟金善同歸于盡。

「樸中元!」他大喊一聲,希望能將它驅逐出書妍的體內,但是對普通亡魂的做法,對它卻不管用。

被大力推倒撞在牆上的池恩倬費力地坐起來,看著眼前發生的事,已經嚇呆了。她想沖過去幫忙,又想起應該趕緊聯系金信,才手忙腳亂地翻包,把隨身攜帶的打火機找了出來。她的手在發抖,打了幾次都打不著,眼看陰間使者快堅持不住,池恩倬咬著牙用力一按,火苗噌地冒出來,她使勁把它吹滅。

正在柳家打量柳德華的金信瞬間出現在大樓,「大叔,快點!」他听見池恩倬的叫聲,看見書妍正在推王黎,他的半個身子已經探出了大樓邊緣。

「先救sunny!」王黎咬著牙說,手卻突然滑開了抓著的最後一點衣料。

「啊——」金善驚叫著墜了下去。

金信倏地飛身跳下去,不多時抱著金善懸空地重新落回頂層,將她交給了池恩倬。

此時,被王黎制住的宋書妍,陰冷地嚷道︰「金信,你又來壞我的好事!還有你,」她瞪著王黎,「自始至終,你還是一樣軟弱無能。」

「樸中元,趕快從書妍的身體里出來!」金信憤怒地喊道。

「看來你們很擔心這個小女孩,但是她的命在我手里。」

不管是金信還是王黎,只要樸中元還在宋書妍的身體里,他們就無能為力。王黎抓住書妍的胳膊,將自己的修為凝聚到手上,希望能把惡鬼逼出來,但還是不行。

「樸中元!」突然天際間冒出一個聲音,仿佛催命一般。

王黎感覺到宋書妍的身體在顫抖,所有人抬起頭,空中閃現出一個身影,是柳德華!他平靜無波地俯視著他們,微微抬起手,一道白光射出穿透宋書妍的身體,將惡鬼帶出了她體內。柳德華迅速移動過去,將宋書妍抱在懷里。

樸中元被定住完全無法逃離,金信立刻拿劍向它砍去,但是結果仍然向上次一樣。「那不是你真正的劍,所以無法殺死它。」空洞飄渺的聲音再次響起。

劍,真正的劍……金信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他明白了,一切終究都是宿命。

「池恩倬,過來幫我一下。」他輕聲說。「幫我把劍拔/出來.」

池恩倬怔愣地走上前,「真的要拔/出來嗎?大叔會不會有事?」

金信笑著搖搖頭,牽著她的手到了胸前,這一次,她握住了劍柄。「謝謝你,我愛你。」說著,他決然地拉著她的手將貫穿身體的長劍刷地拔了出來——

泛著幽冥之光真正的鬼怪之劍,它上面曾經沾染著無數鮮血,現在,將用來斬殺惡鬼,也將斬斷近千年的宿命。

「去死吧!」金信大喊一聲,將樸中元劈成了兩半。

惡鬼終于灰飛煙滅,所有人都松了口氣。池恩倬笑著跑到金信身邊,然而笑容卻僵在臉上,眼淚不受控制的流出來,因為他的身體正在一點一點的消失。

她痛哭地喊道︰「大叔為什麼要騙我,你明明說會變好看我才會拔的,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王黎和金善跑到他們身邊,想要阻止卻不知到該怎麼辦。王黎猛地回頭看向柳德華,「你是……你是神!拜托了,求求你,我願意接受所有懲罰,請不要讓他消失!」

離別的一刻,金信看著流著眼淚祈求神的王黎,覺得一切都該放下了。雖然剛見到妹妹,但她是個讓人放心的人,只是,他真的舍不得池恩倬,在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有多麼留戀這個人世……金信抬起手,想要抹掉池恩倬的淚,卻虛空地劃過了她的臉。

池恩倬和金善也在誠懇地祈求,甚至跪了下來,而站在他們面前的柳德華依然不為所動。因果循環,即是天道,他不能為了任何人更改。

躺在他懷中的宋書妍醒了過來,看到的是即將消失的叔叔以及大家悲傷的眼淚,害怕地問:「叔叔,要死了嗎……」

「他的人生即將結束,一切歸于無形。」

「不,我不要叔叔這樣死,你救救他!」他既然能預知叔叔的死亡,說不定可以救叔叔,宋書妍掙扎著起來,抓住他的胳膊懇求。

「對不起,沒有人能違背天道。」

「我答應你,如果你救叔叔的話,我和你一起離開,求你了!」不願意見到親人離別的宋書妍哭著懇求,她真的很難過,可能連自己說了什麼都不知道。

柳德華發自肺地嘆了一聲,「如果你願意,我將以此為代價,答應你的請求。」

他緩緩地走到金信身邊,在他徹底消失以前,將手伸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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