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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離國的王城——離明城內一片春意盎然。

王宮里亦是處處更新的氣息,他院里的花也不知被更了幾次,奼紫嫣紅一片,開得奔放恣意,仿佛是刻意要將什麼東西壓下去一般。

他卻是沒什麼心情去看,連日來都只是一個人待在書房中,悶頭看書寫字,似是極厭倦外面空氣里那種躁動的生機。

「太子,珞姑娘回來了。」

他在書房靜默了一上午,直到臨近晌午,門外突然有一老奴低低地對他通報道。

坐在書桌前的他聞言驀然愣了一下,手中執的筆險些掉落在地︰「是嗎?」心下禁不住漾起一處漣漪——阿珞,你終于是回來了。

「讓她來見我吧。」他壓著目光中微微激動的顫動,說道。

「是。」

老奴退去只片刻後,那個思念許久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從房門口緩緩走到他身前。

女子的聲音依舊如從前那般輕淡、讓人心安︰「太子。」

眼底的波光溫柔沉靜,也與從前無異。

對面的他只看著她,竟是說不出話來,許久之後才走上前來,一把將她擁入了懷中,雙手輕輕顫抖。

她在他懷中輕輕地吸了一口氣,依舊是那股清新溫暖的氣息,一如屋外那早春的淡淡日光。

「我等了你好些日子。」他終于開口,卻還是不肯松手。聲音中的顫抖也傳遞到了身體上。

「我知道。」她有些虛弱地笑笑。

——那時,他們分離了足足一個月。這一個月期間,他大概一直在讓人找她,現在,總算等到了他。

他低下頭看著她,目光中有些擔憂︰「這些日子在外面,身子是不是比以前更差了。」

「本來就不好,也不差這一點。」她素來不擅長安慰人。

他蹙了蹙眉,有些埋怨地說道︰「我費勁心思讓人給你調理身子,你自己卻這麼不在意……」

她卻伸出手來,用食指輕輕撫住他的唇,眼神溫柔︰「我知道你對我好。可在外面的時候,有些事情我也顧不周全,像你說的那些早間起身喝杯熱茶暖胃,平日冷了喝些姜茶什麼的,我哪里有功夫啊。」

他嘆了一口氣,神色間有些無奈,口中忍不住又要嘮叨一番︰「阿珞,身子是你自己的。我知道你有你想做的事,可不管做什麼事,不都要靠著這副身子去打拼嗎?你現在這麼年輕就不善待自己,日後恐怕得受更多苦頭。」

「沒關系,我日後會盡量注意的。」她乖順地回應,雖然臉上分明還是那副不甚在乎的神色。

他沒有辦法,只好無奈地嘆氣道︰「罷了,反正日後你待在我身邊,飲食起居方面還是照我從前叮囑的那些來,你也要听話點,不要讓底下那些人為難。」

「嗯。」她輕輕地答,目光溫婉。

他這才止了這個話題,放開了她的身子。

她看向他,突然開口道︰「我在外邊待了已經好些日子,今日回城,卻听說前些日子二世子從靈國搶得了一件稀奇寶物?」

他笑︰「連你這個剛回來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想來如今離國上上下下都在議論它。」

她沒有理會他的笑意,只繼續緩緩說道︰「這次回來路上搭載我進城的那人,復姓南宮名淮,是位帝都來的公子,你看他是不是也為這事而來?」

說這話時,她眼底的光晦深莫測。

「哼,想必就是帝都里的那個南宮家派來的人。」太子不由冷笑,語帶嘲諷,「先一步來離國查看,才好免了那些好處被我們離國獨吞。」

南宮氏族是帝都最具勢力的宗族之一,極得帝君重視。此番前來,卻不知是否為帝君授意。

她沉吟道︰「可我听說靈國的事情進展的不是很順利啊?」

「倒也不能說不順利,靈國已經被我們大煜諸侯七國合力打敗,只是——靈國的公主失蹤了。」

「呵呵,那二世子豈非很懊惱。事情都到這一步了,偏偏在最後至關重要的一步出了錯。」她像是無所謂地笑了笑,語氣調侃。

他卻有些黯然︰「是啊。誰都知道,靈國公主對于靈國乃至整個帝國都有著非同一般的影響,他們卻偏偏丟了她的行蹤。」

「這和你也沒有什麼關系,你何必替他操心呢?」她笑笑,算是安慰。

他看著她,目光溫柔,又有些無奈︰「怎麼會沒有關系呢?雖然我從來不想管那些事,父王也不曾逼我去管,可是,我畢竟是太子,和這個國家有關的事,哪件能與我無關呢?」

「你知道你看重這個國家。」她不再說什麼,只是輕輕地抱住了他,目光又恢復了溫柔乖順。

午後的日光從窗外瀉入,輕輕鋪灑在他們的身上,恬靜溫暖。

她的臉卻沉默在陽光背面的陰影里,冰冷得感受不到任何陽光的氣息——她當然懂得,那些事都和他有關,並非因為他身為太子,只是因為他是個離國人。

可她,卻是不一樣的。

「我听說,這些日子碧婉病著?」

許久之後,阿珞突然淡淡問了一句。

他身子輕輕頓了一下,眉眼間流露出幾絲異樣的神色︰「怎麼突然提起她來?」

「她畢竟是我的表妹啊。」她似嘆非嘆地笑一句,「而且,她是你現在的妻子。」

他蹙眉不語。

三年前,阿珞被迫離開王城後,沈太尉家又費勁心思地把沈家庶女沈碧婉送到了太子身邊,用以代替她這個白家表姐的位置。

可太子心里念的只有阿珞而已。

後來,阿珞從外歸來,太子終于不似當年那般被動,在所有人驚駭的反應里硬是重新把阿珞安置到了自己身邊。

重新回到太子身邊的這些日子以來,阿珞受盡了旁人的非議。

畢竟,現在坐在太子妃位子上的是曾經與阿珞幾乎形影不離的表妹——從前沈碧婉被嫁給太子的時候已經遭了一次非議,如今阿珞重新回到太子身邊身邊更是免不了一些流言蜚語。

不過,相比于旁人那些無痛無癢的流言,某些人的手段顯然要殘酷直接得多——這次,阿珞就差點再也回不來了。

「你知道我和碧婉之間沒有感情的。我才是我的第一個太子妃,也是我永遠的妻子。」他認真地說道。

「更何況,那些人……其實更希望她能成為我身邊的臥底吧?」想起從前種種,他忍不住自嘲般說道。

這是一件由太多人操縱的政治婚姻,也根本沒有太子反對的份。

阿珞眼底笑波淺得不能再淺︰「可相比于臥底這個角色,碧婉最終還是選擇了太子妃這個角色啊——為了你,她不惜割裂了和王後的關系。」

「她也是個苦命人……」話雖如此,可他顯然不想在阿珞面前過多地談論她了,「此次你回來,還是盡量避開她吧……畢竟,當年那件事,到現在還不清不楚。」

「當年那件事,你可相信她說的?」她漫不經心一笑,仿佛只是隨口和他談論舊事。

「我也不知道……」可太子終究猶疑,「雖然當時有太多的證據指向了她,可也說不準又是王後他們故意誣陷她的。畢竟,她本身的性子極是柔善。」

「是嗎。」她輕輕一句,語氣頗是玩味。

她本身的性子極是柔善——很多年前,阿珞也是這麼覺得的。

在太子看來,那個女人或許根本不具備任何破壞性。

可她卻清楚地知道︰那個女人的虛偽——表面溫柔而可憐,仿佛她才是整場權政博弈中最無辜的受害者,可事實上,她從來就不是什麼無辜的小白兔,她想要的也恐怕遠不是一直做王後手中的一個木偶人,受他人操縱。

不過,那個女人卻有一個致命的軟肋︰她是真的愛上了太子。

而作為太子所深愛的第一任太子妃,阿珞相當于牢牢握住了她的軟肋。

以前的阿珞,會在她在自己面前楚楚可憐哭訴的時候心軟,反而去安慰她。可現在的阿珞,決計不會再受她的算計。

……

「太子!」兩人沉默之時,門外突然有一太監急急跑進來。

「什麼事?」他不經意地蹙了蹙眉,聲音卻依舊平靜柔和,讓身邊人也不由跟著他定了心。

小太監緩了緩氣,抬眼看了看他身邊的阿珞,眼里閃過一絲驚奇,卻也來不及多想什麼,只聲音不穩地說道︰「六公主快不行了。」

離國的六公主是太子唯一的親妹妹,身子本來就弱,如今已是病了許久了。

「不行了……」太子有些不知所措,目光也不由地凌亂,口中突然喃喃道,「是快死了嗎……」

聲音猶如冷夜里飄渺的風,極輕也極冷。

通報的那個小太監臉上愣了一下,也不知該不該答,只小心地點了點頭。

一旁的阿珞伸手撫了撫太子的手臂安慰他,看向他的眼中卻莫名的灰暗和悲哀︰「該來的終究會來,我們逃不掉的。」

「快帶我們去看看六妹。」過來好一會兒,他才稍微回過神來,抬頭吩咐太監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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