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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烏鵲南飛。」如意神叨叨的念了兩句,努力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猥瑣,誰知道這黑漆漆的夜晚是不是藏了侍衛,要是被當做賊人處置了,那可就虧大了。

穿過了大半的園區,還能看見不遠處燈火通明的蕭側妃的笙簫園,幸好百草園是半開放式的,不用翻牆而入,轉過一處偏僻的假山就進了園子,借著月光大致也可看見這園子的景象,雖然種的都是草藥,但布置的非常用心,高低錯落,假山流水,處處都是美景,不過這也增加了如意尋找草藥的難度。

保胎的,催產的,止血的,補血益氣的,尋常的跌打損傷,傷風感冒的,好吧,她有點貪心了,最主要的是和孩子有關的,其他的都好說,如意彎著腰盡量隱蔽自己,也不留下太明顯的痕跡,免得第二天驚動了人,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不知道是被什麼絆了一下,如意差點摔倒,蹲下仔細辨別了一番,沒想到竟然是一支何首烏,這蕭側妃也太土豪了吧,連何首烏都種,既然看到了哪里有不收了的道理,運氣來了就是擋不住,即使只有十來年但對她來說已經足夠好了,這可是上好的滋補品,如意一面想著,喜滋滋的裝進了自己的布袋子里。

如意蹲下來的時候剛好隱藏在一塊太湖石的陰影里,所以剛進來的另外兩人並沒有看見。

「是這個嗎?上牙?」

「沒錯就是。」

「不知道又是誰要倒霉了,真的是……」仿佛是有些說不下去。

另一個就道︰」快別說了,主子的事情哪里是我們這些人可以隨便置喙的,乖乖做事就是了,快些走吧,別讓人發現了。」

如意听的心驚肉跳,別人不知道上牙她卻在清楚不過,上牙這種草藥在後世已經滅絕,但卻有著十分詳細的記載,和一種常見的草藥紅花相配能使人產生類似于過敏的現象,最終致人與死地,而且神不知鬼不覺。

听這兩個人的意思,這位主子分明是知道上牙的用處的,要用上牙做些什麼。

如意匆忙的找了幾樣草藥起身離開,這種是非之地還是少待的好,誰知道一會還會來什麼人,會不會被牽連上,要是被當同伙處置了,那她的運氣也太差了些。

漆黑的小道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如意自己匆忙的腳步聲,她忍不住越走越快,寂靜的小道上驟然響起了一個聲音︰」是誰?!」

如意在不敢多想,嚇的拔腿就跑,一陣風一樣,結果轉彎的時候猛的和一個人撞在了一起,兩個人一下子跌跌撞撞撞進了灌木叢中。

身後的人越來越近,腳步聲都能听見,如意心里慌的厲害,卻還要盡量保持友善的微笑,對著面前站在陰影里的黑衣男子︰」你看,我是個好人,也沒做什麼,就是晚上出來溜達溜達看星星的,結果被人撞見了。」她絞盡腦汁說服眼前這個不知名的人,不要舉報了她,努力塑造自己好人的形象︰」都是做下人的,都不容易,要是被主子知道了,不是死就是傷,人都說因果報應,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大哥就看在大家相識了一場的份上幫幫我吧,就當是做善事了!」

即使借著月光,李宣睿也能看見眼前這個女子那雙明亮動人的眼,那努力堆在臉上的笑滑稽又說不出的可愛,她是如此的鮮活真實,不加絲毫的掩藏,所有的情緒都洋溢在臉上,不同于他所知的任何女子。

他突然道︰」你是不是那天偷鳥蛋的?」

這聲音在原本的如意的腦海里刀刻一般清晰,一听到就忍不住要打哆嗦,那樣冰冷又冷酷的人完全不會在乎她這樣的人的感受和想法,她不過卑微的存在著,從開始到終結什麼都不算!

如意要拼勁全力才能壓制住心里的恨意。

她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嬌俏又機靈的道︰」你看,我多可憐,缺吃少穿的,還要去偷鳥蛋,你就可憐可憐我吧!」

這就是默認了。

這個王府里到底什麼時候有這麼一個人,他怎麼就完全沒有印象,他緩步走出了陰影,站在了月光下,好像刻意要對面的人看清楚。

如意實在不想再待在這里,面對這樣一個會讓她失控的人,而男人多是得不到的才會稀罕,越遠離他,他就想越靠近,她從小到大不但學習好,還有過無數的追求者,在這一點上她有著深刻的體會,听到侍衛的腳步聲遠離,她裝著歡快的樣子,頭也不回的提著裙角飛快的離開,像一只翩然的蝴蝶。

李宣睿冷著一張臉,看著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就跑走的人,直到伏虎落在他跟前︰」王爺。」

李宣睿陰冷的道︰」跟上!」

如意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只覺得心驚肉跳,那種來自原主的怨念太過強大,如果她不消除這些仇恨,只怕她自己也要長久的生活在這種陰影下,哼,不就是搞定這個秦王讓她對自己死心塌地一心一意,外加收拾了那些妖艷的賤貨嗎?她做到就是了,等到消除了這些怨念,她的美好才能真正的到來!

正想著,覺得手腕不大舒服,低頭一看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擦破了皮,那黑色的鐲子發出灼灼的光芒。

自大夏建朝以來數百年間,總有種種的事情發生,但像今年的科場舞弊案鬧的這樣嚴重的事,實屬少見。

「鬧的也太不象話了,抬著孔子象砸了考場,還打傷了不少人,說是文弱書生,到底哪里文弱了。」吏部尚書孟旭言模著下巴的幾縷胡須,慢吞吞的道,說了半響又抬頭看了一眼李宣睿,見李宣睿冷著一張死人臉,看不出絲毫的深淺,他心里頗有些氣憤,也只能接著道︰」所以自來都有規矩,一旦規矩亂了,什麼事都能出來,這幾年在科考上松懈了些,早年就有這樣那樣的風聲,朝廷置之不理,現在好了,鬧的這麼大,成了天下的恥辱。」

掛在籠子里的鳥在廊下嘰嘰喳喳的叫著,下人進來又添了一遍茶水,李宣睿還是不言不語,頗有一副老死不說話的架勢。

慢性子的孟旭言,心里一氣,干脆直接道︰」今天也沒有別的事,就是問問王爺,到底打算什麼時候立浩然為世子?這樣懸而不立,難道是有別的什麼打算?」

李宣睿不徐不疾的喝了一口茶水,終于開了金口︰」我想等浩然在年長一些,他年紀小,未必承受的住。」

先前□□夭折了好幾個男孩,李宣睿有此擔心到也在情理之中,孟旭言喝了茶水潤了潤嗓子,覺得也沒有那麼氣憤了,又慢吞吞起來︰」你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這是規矩,你若一直不做肯定,王妃心里不踏實,外人也總有非分之想,若是因此有了別的動作,傷到了浩然可如何是好?浩然為長為嫡那都是理所當然的世子,王爺若自己猶豫不決,只怕早晚有一天要後悔的。」

李宣睿又沉默起來,那陰冷又銳利的目光在孟旭言的身上掃過,孟旭言忍不住在心里打了個哆嗦,大家私底下都叫李宣睿為冷面王爺,叫他看,這還不貼切,鬼面王爺才合適!

孟旭言能做到尚書的位置上自有他的過人之處,他深知點到為止不可操之過急,于是轉而又說起了別的︰」不知道太子怎麼看科場舞弊案一事?」

「太子的意思,嚴懲不貸!」

那就是這里面牽扯的人都是皇長子梁王的人馬了,孟旭言點了點頭︰」果然是太子,將來必定是明君!」

大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太子的意思多半就是他們這一派的行事準則,孟旭言又喝了會茶,期間孟王妃還親自送了點心過來。

「王爺和父親都嘗嘗,這是我親自下廚做的點心。」

孟旭言看了一眼李宣睿笑著點頭︰」都做了王妃了還做這樣的事情?」

李宣睿難得的給孟王妃說了兩句好話︰」王妃一向賢惠。」

孟王妃掩嘴而笑,眼角是抑制不住的喜悅︰」王爺過獎了。」

書房里一派和睦。

又過了一會孟旭言才離開,但他一向不喜歡馬車,提著自己的鳥籠子在街上慢慢溜達,看似閑適心里卻裝著數不清的事情,這個李宣睿看著冷冰冰的不說話,其實一肚子的壞水,那心眼比針尖還小,卻偏偏深諳馭人之道,之所以願意開口夸贊燕兒還不都是做給他看的,燕兒的喜怒哀樂都寄托在這家伙的身上,只要他這個老爹好好听話就行,卻偏偏他把自己的閨女放在心尖上疼,即使知道這家伙的陰謀詭計,還是得照樣辦事。

人生就是有這麼多無奈,孟旭言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決定還是先去喝碗豆腐腦壓壓驚在說。

夜里起了風,整個□□都涼爽起來,孟王妃站在從前院進後院必經的小道上,她向來端莊,從沒有這樣在路上等著李宣睿過,但今天的事情她不能裝作不知道,必須要說些什麼,不能讓李宣睿覺得她是個勢力的人。

然而李宣睿也就剛剛出現在視線里,穿著一身月白色裙衫的蕭側妃也翩然而至,好像是不堪承受這夜晚的風,要是沒人扶著,下一秒就能被吹倒的柔弱,孟王妃一下子冷了臉,蕭側妃像是剛剛才看到孟王妃一樣,一臉的驚訝︰」沒想到王妃竟然也到了如此的地步,真是世態炎涼!」

柔柔弱弱的聲音卻分明充滿嘲笑和諷刺。

孟王妃是何許人也?怎麼會被這三言兩語挑撥的失態,不過是冷漠的看了一眼蕭側妃,沉默而立,如一坐山。

李宣睿走過來就看見這小道上立著的如山一樣的兩個弱女子,竟然好像是在生死搏斗,若是敗了就是死,但偏偏一個端莊一個柔弱又深深的掩藏著。

他的眼里慣常的都是陰冷,然而此刻竟然多了幾分疲憊,仿佛是陰冷松懈之後疲憊就乘虛而入,連看都沒看這兩個人,轉身離開!

太子今天大發雷霆,責怪他沒有趁機揪住禮部尚書王繼任的錯處,將這個人往死里打壓,但塵世為人總要有些堅守才稱得上人,若是對恩人都趕盡殺絕,于畜生又有何異?

月亮落寞的跟在他的身後,前面的路卻非常清楚,那破敗的小院落里好像在升起一顆太陽,溫暖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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