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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端著洗漱用品的侍女們走進院門時, 城主殿下臥室的們已經打開了, 那紅顏禍水一樣的奴良氏正衣衫不整的做在廊下打哈氣。

因為滑頭鬼的特性, 奴良滑瓢砸時野城里其實很受歡迎,這會兒敞著懷翹著腿,再想想小姓昨日同當主宿在一起的事情,就是對具體事宜沒什麼概念的小姑娘們, 都不自覺的紅了臉。

接著像是想到了什麼,紅了沒一秒鐘的臉頰瞬間蒼白了起來, 站在隊尾的小女孩咬了咬嘴唇,不忍心似的側過頭來看了看跟在隊尾的孩子。

——那位犬夜叉大人昨日才不明不白的死了,奴良氏頂著殺人的嫌疑,當主卻跟沒看見一樣繼續寵愛著他, 昨日才去世的側室公子都是這等待遇的話,早就死了許多年的、那位叫做蠃蚌的武士,大概早就被當主忘到角落里了吧。

何況根本是不是都還不確定呢……

年幼的孩子穿著件不合身的浴衣,袖子挽起來老長一截, 胳膊上淺淺的擦傷並沒有包起來, 遠遠的就能聞到一股刺鼻子的藥味。

小孩踢踏著腳步邁上台階,雙手背在身後,乖巧的停在了牆角的花盆後面,他本就長得瘦小, 腕骨嶙峋的像是臘梅的枝干, 白色的頭發洗去了污泥和灰塵後越發顯得白瘦白瘦的, 因為年紀實在小,彎著眼楮笑眯眯時非但不會讓人感到不悅,反而有種稚然脆弱的乖巧。

這孩子是當主中午從小院子里抱回來的,一院子的小孩丟的丟傷的傷,唯獨他只是凍著了,睡一覺便好了大半,笑眯眯的到處找人說話,拉著側院老婆婆的袖子就問當主在哪。

想到這里,女孩子的神情不自覺就別扭了起來︰這孩子跟不會說話一樣,問他什麼都只是笑眯眯的听著,唯一連成段的長句子還是問「那個人到哪里去了」。

按說雖然都是當主收留的,但這並不能更改那個小院子里住的都是「半妖」「野孩子」的事實。

時野城的人對這些具有「異類」特征的存在大體都是冷漠的,雖然不會無緣無故的因為異常就傷害他們,但也不會像對待流浪而來的普通孩子一樣給些接濟照顧,也比大環境下的「人之常情」稍微友善了那麼一點點罷了。

這小孩的脾性必然不會招人待見,但前院那邊……有了些影影綽綽的傳言。

什麼長了雙和公主一樣的藍色的眼楮,什麼白發和早前的武士一樣,什麼「一院子十幾個小孩,就這一個是當主親手抱回來的」,搞得大家都手足無措了起來。

傳言雖然不能盡信,好賴總有個框架,空穴來風的前提不還得有個「空穴」在嗎?

土門管家看過這孩子幾眼,他一看就營養不良,說是三四歲也可以,說是五六歲也行,早年那個叫蠃蚌的間諜畢竟已經變成了那種神不神鬼不鬼的東西了,誰知道他在回來作祟之前的那段時間里……是不是真的能生個孩子出來呢?!

老頭思索了一宿,決定暫時不去追究,這是當主親手帶回來的,依他們家殿下的性格,怕是多少都會注意兩分,就算不是親生的,回頭指不定就收成學生了。

「他想要什麼,就找給他,他想干什麼,你們不用攔著,但也不用特意去管他。」

因為這道吩咐,小孩子跟著送洗漱用具的侍女們走了一路,不知沒人去攔他,反而帶的大家下意識放慢了腳步等他。

時野白玉系好衣袋拉開門的時候,院子里停了整整兩列的人,奴良滑瓢翹著腿坐在欄桿上,幾步開外的地方站了個和門檻差不多高的小孩,他把厚實的腰帶折了三折提溜在手上,對著那小孩一個勁的甩,乍一看跟逗貓似的。

白玉早就習慣了滑頭鬼在某些情況下招人煩的特質,所以輕輕一瞟便把眼神定在了背著手的小男孩身上。

他雙手背後,光著腳站在台階上,沒有半點被戲弄的別扭,白白的一團還笑眯眯的,姿態自如的像是蹲在屋檐下看蟋蟀跳進草叢的小獸——他能辨認出那是什麼,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同樣對這件事抱有一定興趣——但他現在懶得動。

這到底是個孩子,還是只……貓啊?

她驚訝了那麼一小下後,才後知後覺想起來,這精精巧巧的小白毛,似乎就是昨天那個自稱為「銀」的小可憐。

話說洗干淨以後……還真白啊。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注視,游刃有余的小白毛側過頭來看了看她,突然抿著嘴笑了起來,然後在白玉尚且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十分靈敏的蹲來翻過了台階,像是攀附著樹枝向上爬的小動物一樣跑到了她近前,隔著老遠就張開手臂,腆著臉把腦袋埋在了她長長的衣擺里。

在一片鴉雀無聲的震驚中,小白毛滿足的拉過她的手按在頭頂,眯著眼楮搖頭晃腦蹭了半天,末了用額頭抵住她的膝蓋,無聲無息的把自己團了起來。

玉姬感受著壓在她腳上的這點重量,再看看那個銀白色的腦袋頂,越發覺得腳邊蜷的是只剛睡醒的貓崽。

這會兒再回憶起他昨天念自己名字時,說一個音節就要卡主一個停頓的樣子,公主殿下微妙的覺得自己被攻略了……

她一貫對弱小充滿耐心,尤其不反感小孩兒,呆了半天還是狠下心抬腳,于是干脆利落的站在門前不動了,忽略掉奴良滑瓢失笑的表情,對著等候的侍女們擺出了無懈可擊的淡定臉。

「今天怎麼這麼多人?」

這個時期的日本雖然依舊階級森嚴,但壓抑程度與瑪麗喬亞相去甚遠,在物質整體都很困乏的時代,階級之間根本拉不了太差距。

白玉身邊的侍女其實就是小時候陪她玩的小姑娘們,在她有意無意的影響下,並沒有那麼多的思維束縛,前院有事要忙的時候,撂下水盆招呼當主自己兌熱水的事情也不是沒發生過。

可是今天居然一下子來了七個……

走在最前面的女人是藤子夫人【玉姬生母】的侍女,玉姬生來就是藍眼楮,從睜眼那一刻,就被血統論狂熱分子的時野父子抱走了,于是她就開始負責府上的庫房,年紀大了之後很少出現在人多的地方。

此時此刻,眼角堆滿了細紋的女人興奮的臉眼珠子都泛起了紅光,她不可自抑的向前走了兩步,看樣子似乎是想抓玉姬的手,又強自忍住了,然後突然跪了下來,用恭敬到刻意的態度向她叩首。

「殿下,」她的聲音有些發抖︰「您是藤子夫人的女兒呢。」

白玉不明所以的頓了一下,慢半拍的「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您應該驕傲才對啊!」

俯首著的女人突然抬起頭來,動作幅度頗大的勸道︰「藤子夫人繼承的是勸修寺殿下的名號,是後奈良天皇的骨血,她、她是天照御大神的後代呢!」

有那麼一瞬間,玉姬似乎從這個老太太身上看到科羅娜熟悉的身影。

老太太欣慰又狂熱的看著她的臉,唰的一下流出兩行清淚︰「您能得到承認,想來藤子夫人就算身在黃泉,也能安心的轉生了……」

說到這里,她不知是想起了死去的藤子夫人,還是想起了她最早侍奉的、那位同二皇子有了私情的藤子夫人的母親,挽著袖子嗚嗚哭了起來。

時野白玉一面擺手示意來人把老太太扶下去,一面若有所思的挑出了那句話里的重點——【您能得到承認】。

事實上,去年進京都朝奉其實也是不得已,在父系的血緣隨時會惹來殺身之禍的前提下,她不得不選擇用認回母系血緣的方式釜底抽薪,不然連當個領主都要提心吊膽。

于是以給自己改換宗姓的方式,將武藏國從歷來屬于時野家的地盤轉換成了皇族財產,要不是天皇窮的都要喝風了,這事哪有這麼容易。

但正是因為天皇的需求表現的太急切,在一眾大名的排擠之下,除了默認玉姬確實是皇室血脈,確定了她在武藏的正統主權之外,並沒有給她任何實質性的皇室封號。

也就是說,哪怕因為「齋王」事件鬧得大,使得大部分民眾都影影綽綽的听過「玉姬」的名號,認為她是皇室的一位公主,但在詳盡的記載中,她的母親藤子只有一個後添上的、只要是天皇女兒都可以有的「皇女」前綴,而所謂的玉姬殿下——因為父親並不是天皇的緣故,她連「皇女」兩個字都用不成。

她神色不明的在一群人臉上環視了一圈,最終將視線落在她們捧著的華麗衣料上,倏爾恍然大悟。

「是都內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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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皇的使者昨天夜里才從山里繞出來,落腳在城外廢棄的廟宇里,今天一大早派人來時野家送消息,差不多到了晌午十分,帶著旨意的使者隊伍才姍姍來遲。

使者面黃肌瘦風塵滿面,一路走來所受的難為必然不少,與之相比,一大早就梳洗打扮了許久的玉姬殿下穿著繁復的長袍站在上首,珠光寶氣的十分不講情面。

拿到這份詔書之前,白玉對突如其來的使者有許多猜測,比如這是不是她名義上的舅舅以死相逼換來的?再比如是不是她名義上的舅舅窮到沒轍了,所以假借敕封呼喚她給點錢,再比如這是不是對武藏國心有覬覦的大名進讒言布下的圈套。

——畢竟昨天她才推測出有人試圖給她安個兒子,然後分裂她治下的領土。

等拿到詔書之後,她反而放下了心。

以泉宮白玉女王。

在皇室的譜系內,「王」或「女王」的稱呼,是給天皇直系三代以外的皇嗣準備的,白玉的身份還算可以考證,如果從後奈良天皇算,她這才是第二代,從正親町天皇算,則恰好第三代。

按慣例,如果不想封她,追封她母親藤子為內親王也可以(畢竟天皇妹妹),可既然在有意忽視她母親的情況下認了她的身份,又只給女王的品級,這明顯是低了。

而明明是女王,卻又額外給了「以泉宮」的封號……

新上任的以泉宮思來想去研究了半天,最後發現這個不協調的封號,很可能是那位天皇舅舅用來拉攏她的保證。

女王這個品級吧,明顯是因為拗不過丹波的諸位大名才選的,畢竟他之前想封內親王的旨意沒出御所就被攔回去了。

天皇寧肯硬 著也要封她,怕是為了安「金主」的心,怎麼著都要把她綁在皇室一邊,而「以泉宮」這個封號,應該算是個抵押,意在說明封號就放在這,哪怕現在不行,只要她肯多出力同天皇配合,等皇室重新掌權,一定能給她同封號一致的品階。

想到這里,她不由失笑出聲。

自己前面那一連串不好的猜測很有可能中了一條︰皇室越拉著她意味現在越需要她,在她已經明說自己無力出兵的情況下,表達需要她,那就只能是需要她的錢了。

果然還是哭窮來了啊……

雖然馬上要破財,但以泉宮殿下倒不怎麼心疼。

皇室的公主接受封號時,會得到明確的封地食邑,之後的一切用度都由封地的稅收供養,但皇室窮了這許多年,地方都被大名們瓜分完了,正親町天皇的詔書里不止給女王加了以泉宮的封號,還將整個上野藩國都劃給了她作為封地。

她統御武藏國,是因為領了武藏守的官職,依靠血緣繼承做了武藏的國司,而對于上野,之前一直都是掛在她弟弟光和名下的臣屬之地,天皇的詔書雖然看似一張廢紙,不過是把本來就屬于她的地方寫在了紙上,但世道嘛,求得就是個名正言順。

昨天還擔心弟弟和「兒子」各佔一邊四分五裂,今天就發現後顧之憂沒了︰上野現在是她私人財產,如果她現在突然死了,上野和武藏一樣,都只能給兒子了。

雖然一切都只是猜測,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會死,但此時此刻,以泉宮殿下不由的有些心疼她那個傻逼弟弟了——昨個還有可能做領主呢,今天只能當窮光蛋了。

不過這樣也好。

以泉宮坐在正廳的高位上,端起茶水不露聲色的潤了潤嘴唇,這樣光和就不用死了。

既然神明和妖怪都是真的,她也不會大言不慚的說什麼她絕對不會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真有什麼查無可查的咒殺法子能弄死她,那也只有認了。

為了這個萬一,白玉其實不咸不淡的構想過不少種可能性,最後還曾苦中作樂的想過,若是真的中了萬一,那光和怕是要給她陪葬了。

子嗣一般是第一繼承人,也是理所當然的繼承者,只要這個兒子的存在被釘成了「事實」,就算她留遺言要把一切留給傻逼弟弟也不管用,別家隨便推出個「時野少主」,照樣是可以開戰的。

因為這份遺言本身就不公平——在有兒子的前提下,為什麼會把財產給弟弟呢?

怎麼能把財產給弟弟呢?!

也許城內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事,但前文有提,世道嘛,活得就是個名正言順,兒子是杜撰的,只要背後人有心,死了一個還可以推另一個,對比子嗣,弟弟這個身份從一開始就意味著他不可能名正言順了。

武藏國的民眾能安穩的吃飽才不過五年左右,上野不再因饑餓妖禍死人,那是這兩年才有的事情,與其讓兩者在不同的勢力下佔據武藏和上野,用連綿的沖突毀了她造就的一方樂土,不如直接接受這個「兒子」。

她和光和同父異母,在外人看來,血統天差地別,但她的「孩子」,不論如何確實是直系的血親,皇室成員,承的是天照血脈。

大名們再瞎幾把亂打,打皇族之前還是要臉的。

兒子是比弟弟更安定的大旗,有這麼個傀儡頂在前面,時野家的家臣絕對能維系住東北這一片的安定。

而光和……

如果真的到了那種狀況,他最好在動亂開始時就死掉,死的越轟轟烈烈人盡皆知越好,等全天下人都知道光和公子死了,也就沒有人可以假借他的名號來征討時野了。

雖然只是假想,但到底把他想死了,以泉宮一時愧疚,順勢計算了下光和公子的年紀,尋思著要麼到時候多給他準備點嫁妝吧

不對,她放下茶壺仔細思考了一下︰那種小傻逼真的會有人要嗎?

結果沒讓她多等,當天傍晚,為了迎接天皇使臣封閉的大道還未開禁時,光和公子的侍從帶著一封長信沖進了清冷的城門。

以泉宮對著信紙上斗大的兩個墨疙瘩無語了半晌,十分驚訝的發現不止有人肯看上他,貌似還十分之中意——按理來說是他未來老丈人的鄉紳表現的一百分的熱情,甚至于提出了讓自己的女兒上武藏來讓她檢選!

這是不是親爹啊……

很好,以泉宮哼笑著扔開信紙,她的判斷還是正常的,未來弟媳婦如何還不敢肯定,但從未來親家的表現來看,與其說是看上了傻逼弟弟本人,不如說是看上了傻逼弟弟的身份。

她將天皇的詔書同弟弟的家書一起擺在桌面上,只覺得這兩樣東西在煩人程度上簡直不相上下,所幸都趕在一起,不用跑兩趟。

天皇下旨敕封,她怎麼的也得去京都謝個恩,哪怕謝恩時人不到呢,錢總是要到的。

但這個謝恩時間也要把握好,表現的言出必應、太貼著皇室一定會引諸位大名戒備,還是等秋收完了出發,明年年關時能到京都就好,中間這小半年,不如就在治下巡視一番,順便繞個路去相下弟媳婦……

兩個月後,長長的隊列收拾停當,時隔十八個月,新授敕封的以泉宮白玉殿下再次踏上了前往京都的征途,而因為那地方聚集的各種大陰陽師,滑頭鬼不得不再次告別自己的公主。

這一日天氣清涼,她們穿過兩藩國界限時途徑了一處小鎮,因為並不匆忙,大隊人馬駐扎在了山谷的高地上,而以泉宮閑來無事換了身長衣,溜溜達達的逛街去了。

小鎮上人少,集市也荒涼的不行,所幸山林里物資豐富,采來的小蘑菇也是可以買回家炖菜的。

以泉宮買了蘑菇又惋惜沒有雞,走了兩步看到一個簡陋的小攤子,棕黑色的藤筐丑蓋了塊白布,但白布上面,居然放了一架座鐘。

賣東西的人腦袋上兜著一塊黑布,看樣子仿佛是睡熟了,以泉宮左右也不會貪了人家的東西不給錢,何況在荒郊野地見到機械產品確實很稀奇,便雙手拿起鐘表,放在耳邊準備听听看。

哪知道熟悉的齒輪聲沒听到,因為到了整點,這台鐘表居然突然報起了時來!

上層合住的小門刷的一下打開,而沖出來的、那個長得又像貓又像獅子的小玩偶嗷的就是一嗓子,直接喊的她一愣。

嗷一嗓子後,它喊的不是時刻,也不是音樂。

而是艾麗卡。

克斯莫羅•艾麗卡的,那個艾麗卡。

這年頭的座鐘塊頭大又沉的很,以泉宮突然听到這個久違的名字,雖然神態還維持著體面,瞳孔卻下意識收縮了起來,嗷完了的小獅子扭過身來準備縮回門洞里,但因為機械到底老舊了,鬃毛連接著的彈簧卡住了面板,猛地擠到了她拇指側面的皮肉。

劇烈的疼痛襲上腦海,白玉輕輕呀了一聲便放開了手。

在那格外緩慢的一剎那時間里,以泉宮半邊腦子在惋惜,心說這麼精巧的東西怕是要摔壞了,而另外半,邊還因為「艾麗卡」這個音節處于一片空白。

剎那過後,從黑布底下伸出來的手穩穩地接住了鐘表,解決了她惋惜的第一個問題。

而那只手的主人,放下鐘表後輕輕掀下了腦袋上的黑布,在以泉宮震驚的眼神中,突然柔軟又溫和的笑了起來,動作自然的拉過她的手,將她泛起了血色的大拇指捧到唇邊,張口輕輕的吮了吮。

「還疼嗎,艾拉?」

——神情表現的再游刃有余,當他握住以泉宮的手時,指尖末端無力的冰涼和抑制不住的顫抖就已經出賣了他此刻真正的心情。

于是以泉宮不動聲色的注視了他半晌之後,忽略了已經羞憤的想招人來打他的侍女,十分認真的開口問他說︰「你的手為什麼發抖?」

捧著她手的男人再次溫和的笑了起來,暖棕色的眼楮充斥著讓她覺得十分不妙的悲傷和愛意,和善的開了個玩笑。

「因為我害怕見到你流血啊。」

「是嗎。」

男人的長相十分溫和,溫和的甚至過于軟弱,要不是那雙眼楮里充斥著足夠悠久的歲月,他看起來似乎就是個稚氣的青年。

但那雙眼楮,以泉宮掙開他的手,輕輕曲起指尖,毫不溫柔的點上他的眼楮,只覺得那兩汪輕柔的棕色像是包了酒心的巧克力,外層多甜多軟,內里就有多濃多烈。

他身上那種微妙的縱容感讓白玉有些不舒服,但配上那雙眼楮,卻意外的讓人非常想試著去……傷害他一下。

于是華服的公主慢慢放下手來,用一種十分冷淡的語氣問說︰「你說害怕見到我流血,是因為你上次見到我流血時,恰好是我死掉的時候嗎?」

話音一落,她自己先愣住了,但有那麼一瞬間,那個男人的神色甚至讓白玉產生了自己正拿著一把刀劃開他的心髒的錯覺。

而下一秒,那片巧克力色甘之如飴的任由她搗碎一切,用一種慶幸和悲傷混合的包容,低笑著握住了她的手指。

以泉宮被那神情燙了一下,沒有說話,一旁的侍女終于克制住了自己對于未知長相的恐懼,憤憤斥責道︰「太放肆了!」

「你是哪里來的野人,膽敢這樣冒犯殿下?!」

這個長著一副全然西式面孔的男人被叫做野人也不生氣,他再次將公主的手執到唇邊,行了個標準的吻手禮,接著看向她的眼楮,在一片湛然的藍色中,再次向那位公主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家康。」

「澤田家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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