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林恆這回可是听清了，他急忙蹲下來，小聲應道︰「卡爾！」
林恆想要抱起卡爾，手停滯在半空猶豫了一下，又收了回來，他看向菲林，口型示意他把其他人領走。
菲林不明所以，林恆用眼神催促，菲林還是無奈嘆了口氣︰「其他人先離開這里。」
「不，我得在這里…卡爾說不定會需要……」華亞先提出了抗議。
林恆皺著眉頭，素來溫和的臉上毫無笑意，顯出一瞬的冷峻和肅厲來，卻又迅速歸于溫和。
「這里不能留人，卡爾的狀態現在很不好，如果繼續有其他獸人的氣息，指不定待會兒會發生什麼。這樣對卡爾，對大家都會有危險。」
「林不會害卡爾的，大家快離開。」菲林板起臉來還是很有威嚴的。
「我們是為了卡爾。」辛木看著卡爾道，目光冷漠而敵意地看向林恆，像是在警告。
林恆嘴角扯成如常的弧度︰「當然。」
他明白這個警告，他一個要離開的雌性在這個隊伍里從不會有什麼發號施令的權力。
幾個呼吸間，大家就迅速離開了。
林恆深呼吸了下，看著疼得臉色蒼白，緊閉雙眸的卡爾。終于小心地捧起卡爾的腦袋，有些莫名顫抖地把這個高大甚至不失健壯的年輕獸人攏進自己的懷里，幾乎是溫柔地撫模著他的後背︰「卡爾，我在。」
林恆只敢在卡爾幾乎失去意識的時候，近乎突兀地展露這樣的一面，他心疼這個孩子，卻不敢隨心所欲地付出溫情。
為什麼不敢，林恆從沒深想，也不想去細究。
卡爾神色放松了一下，卻還是強忍疼痛，小聲地喚著‘林’。
林恆只能點頭，不斷地模著卡爾的的脊背，然後握住卡爾緊攥的拳頭︰「卡爾，松開。」
卡爾反而攥得更緊，林恆小聲安撫著︰「松手，卡爾，放開它……」
「不……」
「卡爾，不急這一時，先放開，不然你會受傷……」
卡爾終于慢慢放松力度，林恆快速把東西從卡爾的手心拿出來，卡爾的疼痛似乎也停止了，顫抖的力度一下子減弱了。
林恆抱著卡爾，撫模卡爾的脊背︰「沒事了，沒事了……」
林恆自己也出了一身的冷汗，有些燙手地把那個物件丟到了一邊，神色有些莫測。卡爾伏在他的懷里，凌亂的黑發下的臉龐漸漸恢復平靜，卻沒有睜眼，好像是昏過去了。
「卡爾，卡爾？」
卡爾沒有應聲，林恆揚起脖頸，因為出了一身的汗，濕潤的黑發黏在了脖頸上，他啞著嗓子又喚了一聲︰「卡爾？」
確定卡爾真的沒有意識了，林恆才低下頭，撥開卡爾凌亂的發，看著卡爾的臉，又拿起那個刻著繁復花紋的柱形物體，只是一息，又難以忍受地急忙松開了。
林恆不明白為什麼這麼一個小東西，能夠傳遞如此大的疼痛，甚至在靠近的時候，如同呼喚著他。
而卡爾又究竟隱藏著什麼，那冰山一角顯露的端倪，誘惑著林恆去靠近，去探索，林恆管住了自己，卻快要管不住自己了……
林恆長這麼大，深知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不要插手別人的生活，不要好奇別人的秘密。
卡爾在他面前隱藏得不夠刻意，他一直裝作一無所知，但是在卡爾在極度的疼痛中喊著‘林’的時候，他幾乎要為這個過分年輕的獸人感到悲哀了。為什麼叫他呢？每個在最脆弱時刻喊出來的名字，不應該是最為信賴，最可以依靠的人嗎？
而他林恆，從始至終，拿出手的真心，都帶著隨時可以抽身而去的算計，都在掂量著後果和充滿防御。
這麼多年來，那些說著愛慕卡爾的人，養大卡爾的人，竟沒有一人讓這個年輕的孩子覺得可以信賴嗎？反倒是他這個不速之客，成了這個孩子無助時想抓住的救命稻草。
何其可悲……
林恆嘆了口氣，捋順卡爾凌亂的黑發，幫他擦了擦身上的泥濘，把那個柱形物體用獸皮包起來，想要揣進卡爾的懷里，轉念一想又揣到了自己身上。
林恆叫來別人幫忙搬卡爾，放下卡爾的時候，華亞看見林恆掉下來了一塊獸皮，走過去一拿，才發現里面還有個柱形的物體。短短的一截，泛著灰色，應該是燒過的骨頭，上面刻著花紋。這個東西他們部落里有不少，在逝者骨頭上記錄一些符號是他們的風俗。
「林，你的東西掉了？」
「哦哦，謝謝。」林恆接過來，包好又揣進懷里。
「你從哪里來的啊，難道你之前的部落也有這個風俗？」
「什麼風俗？」
「就是把逝者的骨頭打磨之後刻上一些花紋來做留念，我家里就有我爺爺的紋骨。」
「哦，是這樣啊！」
林恆顯得極為驚訝︰「我這個是撿到的，看著很好看，還以為是裝飾品。」
「啊，那快丟掉吧，不吉利的！」
林恆笑著點點頭︰「好好，這也不方便亂扔，我回頭就丟掉，丟得遠遠地，現在照顧卡爾要緊。」
華亞點頭︰「你說得對。」
卡爾醒來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找手里的東西，卻怎麼也找不到，他起身想奔到河邊看看是不是掉在那里了？
「卡爾，你在找東西嗎？」林恆看卡爾一副很著急的樣子問道。
「對，我之前應該是握在手里。」
「在這兒呢，」林恆把東西遞給卡爾︰「我看你很寶貝的樣子，就幫你收著了。」
卡爾想要直接拿起東西，林恆的手往回縮了一瞬，笑著調侃道︰「這是什麼紀念物啊，這麼寶貝？」
卡爾還沒回答，林恆就笑起來︰「哎呀，是不是有點私密這個問題。」
林恆把東西包好，這才重新遞給卡爾︰「這回可要好好收著了，不要再掉了。」
卡爾看著林恆，接過東西，嘴角竟破天荒顯出了個極小的弧度，海藍色的眼楮微微眯了一下，像是極為愉悅地低聲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