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五分鐘前,南海總部。

「第一波來自前方的通訊到了!」通訊處辦公室內一名少尉朗聲道︰「是來自陽春草上尉的……呃……指定連接周上校的臨時頻道。」

「嗯?」周戎一抬頭︰「這麼快就需要場外指導了?」

少尉恭敬地讓開位置,周戎上前坐下,戴上耳麥,只听沙沙電流中不清晰的聲音傳來︰

「戎哥被感染那天……才發現,原來還是有一點難過的……」

周戎︰「……」

通訊處內,工作人員正全神貫注監听全國各地搜救大隊的最新消息反饋,鄭中將對著電話怒道︰「什麼?什麼叫做你跳傘正好摔進了一堆喪尸頭頂?湯中校!你說話清楚點!」

少尉有點惶恐地站在邊上,周戎打了個手勢讓他離開,示意自己可以搞定。

「你需要我做什麼嗎,」春草的聲音在私頻中響起︰「或者我去跟司小南談談,讓他給你道個歉?」

周戎輕輕屏住呼吸,片刻後只听顏豪模糊地苦笑了聲,說︰「不了,跟司南有什麼關系?他的話傷人只是因為他說了實話而已。」

頻道中沒聲音了,只有沉悶的呼吸和走路聲。

過了很久,淙淙溪流聲驟然明顯起來,大概是他們終于走到了峽谷底部。耳麥里春草「喂」了聲,壓低聲音問︰「戎哥?戎哥你在嗎?緊急請求場外援助,隊花進入很喪的狀態了,他現在差不多是一朵狗尾巴花了,怎麼辦?」

周戎向周圍瞥了眼︰「小聲點,顏豪能听見麼?」

「不能,他在前面,我們快到集合地了。」

「他有要變異成食人花的跡象嗎?」

「目前沒有,但說不準……顏小豪跳傘時大字型拍上山壁,現在快毀容了,我覺得他心情應該不太好……」

「讓他維持狗尾巴花的狀態,不要激發食人花模式。」周戎凝重道,「待會我讓司小南來通訊處跟他聊兩句。」

春草說︰「明白,啊!我看到大丁跟祥子了!我們快到集合地了,待會聊!」

溪谷中的一小塊亂石灘上,黃色信號煙隨風直上高空,周遭密密麻麻躺滿了喪尸,粗略數竟不下上百個。湯皓明顯經過一場惡戰,他的降落傘掛在不遠處樹梢上,全身濺滿了黑血和腐肉,正精疲力盡地跪在溪邊捧水洗臉。

空地上已經聚集了十多名隊員,郭偉祥一見他倆,當場大驚失色︰「隊花!隊花你怎麼毀容了?你降落時臉先著地了?!」

顏豪︰「……」

春草立刻拼命使眼色示意他閉嘴,緊接著丁實扛著槍穿過石灘,抬頭一看面色劇變︰「副隊!副隊你臉怎麼腫成這樣?你降落時臉先著地了?!」

顏豪︰「…………」

春草強行勾著他倆的脖子,一手一個把他倆拖走,顏豪則轉去小溪邊洗他滿臉干涸的鼻血。結果他剛蹲下,冷不防湯皓濕漉漉一抬頭,兩人目光相撞。

五秒詭異的靜寂後,顏豪冷冷道︰「臉先……」

出乎意料的是湯皓打斷了他︰「不,不用說。人都有倒霉的時候。」

那瞬間顏豪簡直被他的通情達理驚呆了,緊接著下一秒,湯皓噗地一笑,閃電般從懷里模出間諜用微型照相機——

 擦!

湯皓撒丫子就跑,顏豪怒吼︰「你給我回來!!」

半小時後,顏豪終于繞著石灘一圈圈跑累了,扶著膝蓋一個勁粗喘。湯皓停下腳步,得意洋洋把照相機丟進戰術包里,拍掌道︰「全體集合點數!」

從山谷各處陸陸續續趕來的隊員集中在空地上,然而湯皓仔細掃去,突然覺得不對。他讓所有人列隊站好報數,果然發現確實不對——少了四個人。

怎麼會少?難道跳傘時出了意外?

峽谷跳傘的危險系數本來就大,附近喪尸眾多,出意外情有可原;但四名特種兵連聲兒都沒有就消失了,怎麼想都非常蹊蹺。湯皓思忖片刻,放眼望去,山谷上空那狹窄的天空越來越暗,已經接近六點了。

一旦天黑,成群結隊的喪尸活動,會給他們帶來很大危險。

「可能暫時迷路了,不能在這里等他們。」湯皓沉吟道︰「先進入搜索區域,尋找背風處布置營地,安排人員輪流值夜,明天一早展開徹底搜索。」

眾人集體應聲,分頭行動。

「什麼?」鄭中將眉頭一皺︰「少了四個人?」

鄭中將回過頭,周戎在手指尖轉動的筆突然停下,聳了聳肩︰「可能是迷路或犧牲了。」

鄭協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湯皓的咆哮已經從電話中傳了出來︰「周——戎!怎麼又是你!拜托好好呆在大後方別跳出來多嘴,每次沾到你這個歐皇我就特別倒霉,真是謝謝你全家!」

鄭中將慌忙用手捂住听筒,但冷不防周戎在邊上慢悠悠地接了上去︰「不好意思湯組長,本歐……本上校現在是你們黑隼小組的遠程作戰顧問,有權隨時過問前線最新戰報。今早總參部才下的任命,你可以向上級求證……」

「什麼?」湯皓怒道︰「作戰顧問?你?」

鄭老中將捂了听筒捂話筒,一時間被吵得頭皮發炸,終于手忙腳亂地按著周戎的頭,把他強行摁回了轉椅上。

「周上校因為小組行動經驗豐富的原因被任命為遠程指導,臨時給他開通了一個通訊頻道。」鄭協板著臉對電話道︰「好了!停止抗議,湯組長!保持警戒,隨時匯報移動方向。」

鄭中將啪地掛上電話,終于吁了口氣。

周戎深陷在轉椅里,動作隱蔽地模出煙盒,還沒來得及點上就被鄭老中將一把奪走了。

「……好吧。」周戎無奈地開始玩筆,沉吟道︰「掉隊的四個人可能遭到了喪尸攻擊,隨氣流降落到了遠處,無法及時趕到集合地。峽谷地形和風向數據湯皓已經傳回來了吧?讓戰斗機飛行員報告一下那四個隊員的跳傘時間和高度,結合風速可以初步推算出他們的降落地點。」

鄭老中將的臉色終于好看了點。

「不過湯皓下令開拔的決定是對的。」周戎嘆了口氣,說︰「現在不論誰掉隊都不能去救,該放棄時必須放棄。」

鄭中將贊同地點頭道︰「如果湯皓傳回的地形圖是對的,峽谷里起碼有一萬多只喪尸。太危險了,必須速戰速決,遲則生變。」

鄭協起身去找飛行隊要跳傘報告,周戎滿面敬畏,恭恭敬敬目送老中將偉岸的背影離開,立刻像被抽了骨頭一樣歪倒了,偷偷模模向通訊處門外招手︰「司小南!司小南!」

司南貓腰鑽進辦公室,眼看周圍沒人,神奇地變出了一根點燃的香煙。

周戎長長地、愜意地抽了一口,大腿蹺二腿歪在轉椅里,摟著司南的腰感嘆︰「這才是我想要的人生啊……」隨即戴上耳麥,接通頻道,懶洋洋道︰「喂,閨女?你們怎麼樣了?」

瀑布下的樹林里,士兵們訓練有素,很快搭建起一座座軍綠色帳篷,生火吃飯持槍警戒。

「目前為止一切良好!」春草盤腿坐在帳篷邊的大石頭上,一邊啃她的行軍專用高蛋白牛肉夾餅一邊含糊不清道︰「四個人丟了,我們點了紅色信號煙讓他們來集合!峽谷里特別多喪尸,剛才又轟炸了好幾輪!顏豪的狗尾巴花模式還在持續,媽蛋出師不利,咋感覺這次這麼背呢?」

通訊處里,周戎瞥見鄭中將遠遠經過,立刻把煙從嘴里拿出來藏在桌子底下。

「……」鄭協似乎嗅到一絲煙味,狐疑地站住腳步四下張望,驀然撞見了司南的目光。

司南坐在不遠處,安靜地凝視著他,膚色蒼白毫無血色,淺琥珀的瞳孔冰冷漠然,活像個無機質的假人。

鄭協︰「……」

一股寒意順脊背爬上腦髓,鄭中將眼皮猛跳起來,忙不迭轉身走了。

「我早說你們小組的代號有問題。」周戎從操作台後張望著鄭中將走了,才把煙拿出來,對著話筒繼續道︰「本來姓湯的已經夠黑了,不尋思著找大師算算起一好代號,還非叫什麼‘黑隼’,嫌非氣不夠還是想以毒攻毒?——叫我說你們應該代號‘金雞’啊,‘旺財’啊,實在不行‘熊貓’也挺好。出去齊刷刷一亮相,嘿!第九搜救大隊熊貓盼盼特別戰隊前來報道!……」

春草欲哭無淚︰「現在就別說這個了好嗎?上面非要起這倒霉名兒跟A國的白鷹部隊互懟,你能咋辦呢?」

周戎說︰「這就不對了。你自己來問司小南,白鷹的對家一直是我們118啊。姓湯的還想跟白鷹部隊懟,這純屬越級踫瓷,首先在心態上就沒把自己的咖位擺正……」

樹林中傳來一陣輕微喧嘩,春草抬起頭,昏暗中隱約可見遠處人影攢動。

「怎麼了?」周戎問︰「又有喪尸?」

春草抓起沖鋒|槍,但緊接著郭偉祥從營地一側大步走來,向她遙遙擺手︰「沒關系!發現一小股游蕩喪尸,已經搞定了!」

春草這才松懈下來。

周戎若有所思︰「閨女,你們這營地風水選得不太吉利啊。」

「不知道呢,剛才扎營的時候附近明明還算干淨。」春草皺眉道︰「這會游蕩的喪尸突然多了,好像明顯沖著我們來似的……但也可能是天漸漸黑了的原因……」

她從滿是泥土和青苔的岩石上站起來,憑借出眾的目力,向四面八方眺望。

黑夜漸漸降臨到這片人跡罕至的空地,營地周圍火把熊熊燃燒,映亮了一頂頂迷彩帳篷,以及遠處鬼影憧憧、風聲嗚咽的樹林。

春草深吸幾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總覺得夜氣中蘊藏著森林樹木腐朽的味道,泥土中昆蟲尸體的味道,以及遠處瀑布微咸的水汽;另外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喪尸特有的腥臭,正憑借黑夜的掩護漸漸向這邊聚集。

她打了個寒噤。

「不,快別說風水了,這鬼地方真讓人不舒服,越說我心里越虛……今晚還得回去開解可憐的狗尾巴花顏豪呢。」

通訊處辦公室,司南莫名其妙地抬起頭。

周戎興致勃勃問︰「顏豪臉上傷怎樣了?」

司南︰「……狗尾巴花是什麼意思?」

听筒中春草拖長聲音問︰「咦——爸爸,你沒跟你新歡科普過舊愛的黑歷史嗎?」

周戎笑起來,夾著煙在空中點了點,說︰「我們118隊花顏豪少校的人格模式基本上分為三種。」

「第一,正常狀態下是長了腳的人形玫瑰,雖然刺兒特別硬,但只要不把他惹急一般都無害,在遇到心動對象——比如你——的時候便會格外搔首弄姿和招蜂引蝶。第二是狗尾巴花,基本在受到打擊情緒低落時才會出現,外在表現是憂郁傷感、楚楚動人,對食堂大媽施展時往往可以收到出奇制勝的效果。」

「第三種狀態是食人花,又叫豬籠草。」周戎搖晃著食指,說︰「迄今發作最激烈的一次,就是我空降隊長那陣子,顏豪同志為了把我擠走,采用了拉幫結派、公開挑釁、利器行凶、蓄謀暗殺等種種惡劣手段,還差點開車把我直接撞進太平間……」

春草說︰「我必須為顏豪說句公道話,如果你不是一天三次踩著飯點兒把他揍急了的話顏豪不會下死手的,他之前明明說只打算把你撞成植物人來著。」

司南︰「……」

司南抬手鼓掌,禮節性表現出欽佩之情。

「棘手之處在于,」春草站在高高的石頭上認真道︰「顏豪的狗尾巴花模式和豬籠……和食人花模式偶爾會互相切換。比方說當他對食堂大媽施法取得成功,多得了半勺土豆牛肉時,他就能很快從迎風自憐的狀態恢復正常;但如果打飯的是戰士小哥而對方不吃他那套,顏豪就很可能憑空變成食人花,把對方給強行……」

夜幕中,一道黑影從樹林中閃現,漸漸走近春草身後。

「強行什麼?」司南笑了起來,問︰「他這次的狗尾巴模式又是如何引發的?」

春草︰「唔,此事說來話長,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你……啊!!」

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春草的腳腕。

通訊儀砰地掉在地上,頻道應聲而斷;春草抓槍回頭,子彈上膛,對方閃電般握住槍口抬高,下一刻幽幽質問響起︰

「你們在說什麼?」

千鈞一發之際,春草扣扳機的食指頓住了,哭笑不得︰「顏豪!」

春草跳下石頭,撿起通訊器,但從近三米高的地方摔下來已經壞了,不論如何調試都只有電流單一的沙沙聲。

顏豪抱臂站在岩石後,怒道︰「我很好!狀態穩定且沒有任何異常!情緒非常平穩!你們在瞎擔心什麼?不要事無巨細都跟隊長說!」

春草捧著通訊儀欲哭無淚,營地中央湯皓發現了這邊的動靜,厲聲吼道︰「那邊的!怎麼還不去睡覺?!」

顏豪立馬拎著春草後脖子,把她提溜走了。

四個人一間帳篷,大丁和祥子已經準備睡了。春草模索著鑽進睡袋,只听顏豪還在邊上絮絮叨叨︰「不要什麼都跟戎哥說,懂麼,萬一司南知道怎麼辦?你讓司南怎麼想?他是很單純的人,一門心思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你這樣會讓他對我產生不好的印象……」

春草︰「……」

黑夜中風聲從森林中穿出,尖銳而淒厲,帶著此起彼伏的哭號。

「他會覺得我斤斤計較,非常小氣,一點微不足道的事情至今耿耿于懷。其實我現在已經感覺沒什麼了,戎哥確實是個不錯的伴侶,我會努力平復情緒和擺正心態的……」

「等等。」

顏豪︰「歸根結底是我自己的問題……嗯?」

春草側耳細听,慢慢坐了起來,黑暗中她眼底閃爍著一絲寒光。

「听,」她輕輕道,「你們有沒有听見什麼?」

寒風漏進帳篷,千萬根樹枝一同搖晃起來,猶如爭相晃動的枯手,發出沙沙、沙沙有規律的聲響。

顏豪眉頭漸漸緊鎖,丁實和郭偉祥似乎也發現了什麼,同時翻身坐起。

「嗚——」

「嗚嗚——」

「吼——!!」

熟悉的尖嘯驀然響起,從四面八方急速聚攏,幾個人同時臉色劇變!

春草嗖地從睡袋中躥了出來,抓起槍直奔帳篷口。就在她掀起門簾的剎那間,尖銳警報在整個營地炸起!

「所有人!」湯皓的嘶吼響徹夜空︰「準備作戰!立刻!!喪尸來了!!」

營地周圍百米處,火光映照出喪尸一張張腐朽的臉和森林般前伸的枯手,眨眼望去密密麻麻,竟數不出到底有多少。

而更遠處,黑夜中人頭聳動,腳步拖沓,猶如一支無窮無盡的活死人軍隊,轉瞬間將整塊營地圍成了尸海中的孤島!

—— 當!

周戎和司南齊齊回頭,只見鄭中將臉色鐵青,快步上前,啪地將一疊文件摔在桌面上,啞著嗓子低聲道︰「飛行大隊剛反饋的消息。那架送羅繆爾回A國的飛機半道上莫名消失,雷達無法追蹤,現在初步懷疑是墜毀了。」

周戎瞳孔微縮。

鄭中將和周戎對視著,周遭陷入了短暫而無措的安靜。

「沒關系。」

兩人同時轉頭看去,只見司南側身而坐,表情平淡︰「我以羅繆爾唯一在世家屬的身份表示諒解並不追究任何人的責任,對我哥哥的意外感到遺憾和痛心。要給你們寫份簽字公函嗎?」

鄭中將︰「……」

鄭中將對這位前白鷹教官的觀感霎時就刷新了,然而他剛松了口氣,還沒來得及完善司南提出的方案,突然走廊上響起急迫的腳步聲,一名通訊處少尉狂奔而來︰

「將軍!將軍這邊事情不妙!黑隼小組最新消息,喪尸潮趁夜突襲,營地已經被包圍了!」

鄭協那顆老心還沒落進肚,緊接著就被一把提到了嗓子眼。周戎霍然起身︰「你說什麼?!」

「喪尸數量太多無法估算,所有人都在營地里。」少尉顫聲道︰「湯皓中校說完就切斷了通訊,現在……現在已經完全聯絡不上他們了。」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