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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子彈打在喪尸包滿繃帶的頭上,濺出一蓬塵土。

砰!

喪尸步伐趔趄,隨即繼續向前走。

十米,五米,三米。

司南砰砰砰三聲,把打空的六|四式手|槍扔了,呼出一口滾燙的血氣,揮拳擊向對方太陽穴!

人在危急關頭往往會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司南這記重拳足以媲美職業拳擊手,毫無保留打在了喪尸額角。

這要是個人頭,此刻已經裂了。但這個從棺材里撞出來的喪尸,只是微微偏了下頭,抓起司南砰地揮了出去!

稀里嘩啦連串撞響,司南的身體飛了十多米才砸到牆,落下來又撞翻了一片設備器材,重重坐在了滿地玻璃金屬碎塊里。

「……」司南無聲地爆了句粗,眼球因充血而難以看清,朦朧中只見喪尸向他一步步走來。

這喪尸全身包裹厚厚的灰黃繃帶,活像個木乃伊,面部五官完全遮擋,只有一張嘴里露出染血的利齒。它動作雖然不是很靈活,但也不像外面的普版喪尸一樣關節僵硬、肌肉干涸,相反擁有難以想象的巨力,甚至連子彈直接打頭都無法造成任何傷害。

司南緩慢搖頭,這到底是什麼玩意?!

圓形地下試驗場里除了斷電的升降機外,再沒有其他可供攀爬的東西,難道今天要死在這里?

喪尸越來越近,司南掙扎起身,匆忙間只見身下有一排手指粗的玻璃短管,基本都被自己壓碎了,殷紅漿液爆了半身,看起來跟血似的。

他無暇思考這是什麼,躲開喪尸當頭搗來的鐵爪,閃電般向邊上猛撲。

「嗷——」

喪尸動作竟然比他想象的還快,一把抓住他的腿就往後拖。司南狼狽不堪,所幸蹬腿時力量比揮拳大,竟然在被咬前一刻掙月兌開了,立馬爬起來往前沖。

他也沒法跑出試驗場,只得繞著環形的合金牆壁跑,喪尸就在身後緊追不舍。有好幾次司南都感覺到自己衣服後背被勾住了,但危急關頭又硬掙了開去,借著大型儀器勉強躲避喪尸的追殺。

喪尸畢竟不是活人,在錯綜復雜的設備中不甚靈活,砰砰  不知道撞碎了多少機器。昏暗中一個追一個逃,繞著足球場大的試驗場跑了七八圈,司南真正已到強弩之末,到最後幾乎邊跑邊咳血,突然腳下一絆,被不知哪里伸出來的電纜絆倒,整個人摔了出去。

喪尸一腳踩碎鐵椅,腐朽的氣息貼在了身後。

司南反抽匕首,像空氣中一條無聲的游魚,整個身體沒骨頭似的翻了過來,雙手將刀刃抵在喪尸咽喉。

喪尸低頭嘶吼,利齒簡直貼在了司南頭頂,然而刀刃卻愣是切不進它脖頸!

司南平生從沒這麼貼近死亡過,每一秒僵持都漫長如年。他的手臂肌肉暴起青筋,因為用力過度連指甲縫都洇出了鮮血。

喪尸的嘴一厘米一厘米靠近,幾乎挨在了司南眼睫前!

就在這時,頭頂傳來一聲︰「司南!!」

顏豪!

顏豪單膝跪地,扛著突擊步︰「快離開那!!」

司南身體仰天臥倒,借著刀刃抵住喪尸脖子的力量,貼地向後一滑,直沖了好幾米。

喪尸起身欲追,與此同時顏豪扣下扳機——

9mm鉛芯穿甲彈射出,準而又準地擊中喪尸,霎時把它打飛了出去!

這一配合堪稱絕妙,顏豪一擊得手,立刻把突擊步交給張英杰,掏出繩索拋下坑底︰「司南!上來!」

司南喘息兩口,艱難地爬起來。

他全身上下都是血,甚至連耳朵都被血塊塞住了,只要靠近身側十米,信息素必將暴露無遺。

——但眼下要是還顧忌這些就是矯情了。司南踉踉蹌蹌穿過試驗場,向顏豪那邊走去,正當要伸手去抓繩索的時候,突然斜里撲過來一道野獸般的身影。

 !

司南被當頭撞翻!

喪尸被穿甲彈打得全身迸裂,暴躁無比,兩下抓住繩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顏豪從坑頂拽了下來!

這變故令人措手不及,張英杰根本沒時間瞄準射擊,顏豪就倒栽蔥式滾下了十多米深的巨坑,一頭摔進了巨型離心機里。

這還不算完。

繩索另一端是綁在他腰上的,喪尸抓著尾端發狠一拽,顏豪連聲都來不及吭,就被巨力拉扯得飛了過去!

張英杰怒吼︰「顏豪!!」

他的手指踫到扳機,又觸電般松開——喪尸抓住了顏豪,這時候射擊,穿甲彈未必能把喪尸打死,但絕對能把顏豪當場轟成血泥!

司南猝然回頭︰「不……」

他瞳孔縮緊又急速擴散,眼底倒映出一團血光。

喪尸對著顏豪的頸動脈,一口咬了進去!

顏豪的痛叫頓時響起,血流如注,迅速將喪尸半邊臉上繃帶染得通紅。

司南踩著滿地鋒利的金屬碎片撲上去,一手去推喪尸沉重如鋼鑄的身軀,一手去抓顏豪。慌亂中顏豪把司南狠命推開,顫抖著掏出手|雷,往喪尸懷里一塞——

四秒靜寂,旋即地動山搖!

顏豪護著頭臉被遠遠掀飛,喪尸摔到牆上,滾落在地。

「我操|你祖宗——!」

張英杰紅了眼,一槍穿甲彈打在喪尸身上,火光中喪尸猛地彈起。不待它落地,張英杰又填上新彈,將喪尸胸膛爆開!

司南顫聲道︰「顏豪!」

顏豪視線渙散,在血泊中全身抽搐,斷了不知道多少根骨頭,胸腔呈現出可怕的塌陷。

沖破囚籠的Alpha信息素在短短幾秒鐘內沖頂,雄性氣息濃烈得幾乎化不開,司南聞到那氣味,因為錯愕而趔趄了下。但緊接著,隨著生命急速流失,Alpha信息素又迅速而不祥地衰敗了下去。

司南跪在他身側,發著抖月兌下外套,用力堵住顏豪頸側出血口。

「……」顏豪喃喃了句什麼,但其實沒發出聲音。

他的耳朵、鼻腔、喉嚨都被血堵住了,意識飄飄忽忽,猶如浸在溫暖的深海。有人在用力按壓他脖頸,他知道那是司南。

對不起,他想。

我們騙了你,但……

「別說話,」司南劇喘道,「沒關系,別動……別說話。」

四發穿甲彈打完,張英杰跪在地上破開新彈夾。但這時他身體情況真的不行了,壓裝的時候手一顫,子彈竟然掉在了地上。

他急忙去撿,就在這幾秒鐘缺少火力壓制的空隙中,喪尸竟然發出一聲尖嘯般的吼叫,搖搖晃晃又站了起來!

這喪尸半邊胸腔都被打沒了,左臂只剩幾絲肌肉縴維吊在肩膀上,但竟然還沒死,簡直跟坦克似的拔足就向司南的背後撞了過去!

 噠一聲彈夾壓上,張英杰舉槍瞄準,但怎麼也瞄不準了。

他的視線已經很模糊,這個距離看目標會分裂成重影,槍口稍微偏離就有可能擊中顏豪和司南。

——媽的!

仿佛這將死之軀中最後的熱血都沖上頭頂,張英杰喘著氣站了起來。

反正我要死了,我怕什麼?

我他媽還有什麼好怕的?!

他憋住呼吸,猶如憤怒的獅子,抱著重機槍從坑頂跳了下來!

喪尸穿過試驗場,被神兵天降的張英杰當頭撲倒在地,發出連串怪叫。緊接著張英杰跨坐在它身上,瀕死的怒吼震耳欲聾,把突擊步|槍硬頂在了它嘴里!

砰!喪尸繃帶散架。

砰!!喪尸七竅爆血。

砰!!!

喪尸尖銳狂呼,一揮臂把張英杰扔了出去!

張英杰撞在滿地狼藉中,一動不動了。

喪尸就像一堆胡亂搭架、搖搖欲墜的骨頭,頭顱幾乎全碎,半塊亂糟糟的大腦暴露在外面,眼耳口鼻糊成了團。它站在那里,茫然望向四周,似乎找不到目標。

「你給我……」司南站起身,眼前陣陣發黑,蒼白的面孔沾滿了血,剎那間他像一頭詭異又凶狠的怪獸︰

「你給我去死——!」

司南擲出軍匕,刀刃在半空呼呼打旋,深深插|進了喪尸大腦!

噗一聲腦漿四濺,喪尸終于抽搐兩下,栽倒在了地上。

試驗場靜悄悄的,司南跪倒在地,繼而仰天摔倒。

有剎那間他覺得自己也死了。

他眼皮從沒這麼沉過,仿佛只要一閉就能立刻墜入平靜的深眠。只要一閉眼,他就能立刻擺月兌透徹心扉的痛苦,生離死別的沉重,以及滿目瘡痍的世界。

那沾滿鮮血的眼睫緩緩合攏。

五秒鐘後,他猝然嗆咳,再次睜開了眼楮。

司南忍著劇痛翻過身,滿是鮮血的雙手嘩啦一下按在金屬玻璃碎片中,感覺到某種黏膩的液體流過指縫。開始他以為是血,緊接著發現不是。

那是之前被他砸碎大半的,試管中的殷紅溶液。

那一瞬間空氣凝固,司南怔怔盯著余下幾支三段式金屬試管,混沌中突然閃過零碎的畫面。

機艙劇烈顛簸,慘叫此起彼伏,座椅潑滿鮮血。

駕駛艙門砰然關緊,蜂擁而來的活死人消失在門外,冷凍箱里摔出一支血紅注射器……

司南打了個寒戰,大腦突然一片空白,旋即撕裂般劇痛!

「……啊……」

他抱著頭蜷縮身體,記憶似乎從深海中冒出點端倪,但轉眼又消失得干干淨淨!

「血清,」他喃喃道,「血清,血清,血清……」

冥冥中就像著魔一般,司南鬼使神差地撿起試管,從亂七八糟的儀器台上模索出注射針頭,幾乎連滾帶爬來到張英杰身邊,甚至都沒試他在不在呼吸,抖著手把整支試管里的溶液全部打進了他的頸靜脈。

然後他如法炮制,跌跌撞撞跪在劇烈倒氣的顏豪身邊,將另一整支溶液打進了他的手臂血管!

明明是很漫長的幾分鐘,但對司南來說卻一下就過去了。

他跪坐在那里,額角砸裂,半邊冰涼的側臉上凝固著鮮血。他手臂、雙腿、腰月復間滿是大片大片紅色,干了的是褐紅,濕潤的是鮮紅,半干不干黏在身上,仿佛因為染色技術拙劣而深淺不一的赤色畫布。

他用外套緊緊堵住顏豪側頸出血口,此生從未用過這麼大的力氣——仿佛在與虛空中無形的命運賽跑,仿佛在拼命地、緊緊地,用雙手握住死神猙獰的鐮刀。

「……啊……啊啊……啊……!」

司南猝然回頭,望向張英杰。

藥液在張英杰體內急劇發生反應,但卻是最壞的反應——他全身血管凸起、發青,仿佛被人掐住了咽喉,眼珠直勾勾瞪著上空。

緊接著在司南絕望的注視下,他身體向上竭力弓起,喉嚨爆出最後的血沫,驟然摔下來不動了。

——他死了。

他凝視著無窮無盡的黑暗,目光空洞無神,臉卻微微轉向司南和顏豪,仿佛想最後再看戰友一眼。

直到生命消逝的最後一刻,他都保持著人類的清醒和痛苦,沒有任何喪尸化跡象。

司南發不出聲,緊攥著剛給顏豪注射完的空針筒,脖頸一寸寸艱難扭轉——

在他身後,顏豪瀕死的掙扎陡然加劇,一時之間異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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