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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日叫他前來,眼前這情形他著實有點看不懂了,放著兵部特制的軍事圖不要,跟那西夷女子就著一張極其簡陋的白宣討論了半天,這究竟是何意?

他心里疑惑卻不敢問出來,天威浩蕩,豈是他能冒犯的?可他又一想,這分明與平時議事不同,陛下在軍中從未這般平易近人過,獨對那女子例外,實在教人詫異。

就在他暗自揣度上意之時,一個略顯低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衛將軍。」

衛頡悄然一驚,忙道︰「臣在。」

「這是獅城周圍的布陣圖,你好好看看,有什麼不懂的現在問。」楚襄抬手將那張白宣遞來,他立即上前一步雙手接下。

「是,陛下。」

衛頡屏住呼吸,把注意力都集中到眼前的圖紙上,看著看著突然面露驚異——他當是什麼兵力分布之類的東西,卻是那窮凶極惡的陣術!

想起那天被困在迷陣中那種鬼打牆的感覺他就心驚肉跳,當下就把布陣圖瞧了個仔細,良久之後一臉嚴肅地說︰「原來獅城也有此等邪術護持。」

他說完之後楚襄旋即偏頭輕語,岳凌兮面上逐漸現出了然之色,隨後才點點頭道︰「確實如此,我本來也沒有注意,可是夜里趕路時經過靈風谷被困了一個時辰,後來才意識到這里布有陣術。」

衛頡顯然沒把她的話听進耳朵里,滿目震驚地瞪著上方,渾然不覺自己冒犯了聖顏。

陛下這是在給她當翻譯!

然而楚襄卻沒有斥責他,反是沉下眉頭對岳凌兮說︰「外頭戰火紛飛,還有寇匪藏于山林野地之中伺機作亂,你倒真是膽子大,竟敢走夜路。」

岳凌兮不吭聲,玉容染上晦色,似有難言之隱。

這種細微表情自然瞞不過楚襄的眼楮,但他沒有多問,轉過頭又說回了楚語︰「靈風谷位于獅城南邊,距逐浪城有幾十里遠,夷軍來襲必會想方設法把我軍往那邊引,你切記不可輕易追擊,為今之計當是以鞏固防線為主,若是把逐浪城丟了,朕必拿你是問。」

他語氣平淡如水,緩緩淌過帳中每一處角落,偏在衛頡心中留下了印痕,他驀然回過神來,及時垂首仍覺渾身發涼,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壓力所籠罩。

這才是熟悉的陛下,敲打起人來從不兜圈子,寥寥數語即可讓他汗濕重衫。

那道隱含鋒銳的目光依然在他頭頂徘徊,他按捺住飛快的心跳,肅聲應道︰「臣,謹遵聖諭!」

這一來一去的對話弄得氣氛有些緊張,岳凌兮敏感地察覺到了,卻不知是為什麼。楚襄也沒有同她翻譯這幾句話,那頭說完又來問她︰「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她想了想,對衛頡道︰「那些陣術呈象古老,應該是許多年前就設下的,所以夷軍營中或許並沒有陣術師,將軍不必太過緊張。若是不小心誤入陣中也不要驚慌,左不過是草木山石與五行八卦糅合起來的東西,並非天降異象,細心的話一定可以發現破綻。」

楚襄的翻譯非常簡單︰「但凡有人在軍中散播鬼神之說動搖軍心,皆以軍法論處。」

就這樣?

岳凌兮狐疑地看著他,總覺得他在敷衍了事,但下方的衛頡卻鄭重其事地應了,還沖她拱了拱手道︰「多謝姑娘指點。」

謝字她還是能听懂的,遂淡淡還禮︰「將軍不必客氣,我……還有一事想要拜托將軍。」

楚襄挑了挑眉,道︰「再去替朕辦件事。」

明明是這姑娘開的口,怎麼到陛下嘴里就成了替他辦事了?衛頡滿腦子霧水,但識趣地沒有多問,只垂下頭恭敬地說︰「陛下請吩咐。」

岳凌兮旋即吐出一串話,楚襄听後停頓了片刻,目光越發深邃難測,「你所求之事就是這個?」

她輕輕頷首。

「便如你所願。」楚襄低聲允諾,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轉向了衛頡,「逐浪城與蒙城的難民中有很多孩子,基本上都是雁門關附近的匪徒擄去做童工的,妥善安置他們,再派一批人馬去剿匪,按人頭行賞,一個都別給朕放過。」

後半段顯然是楚襄的意思,衛頡尚未見過他這般疾言厲色的樣子,脊骨不由得一顫。

是了,太後幼時也曾被人擄去,救回來之後便落了痼疾,導致後來誕下陛下之時受盡了折磨,為此,太上皇親批一紙聖諭在旬日內下達至各個府州縣衙,命其大力抓捕販賣幼童的組織,此後一直風平浪靜,沒想到近年來又冒出了頭,還與關外的惡勢力搭上了線,難怪陛下如此震怒。

「是,臣立刻就去辦,定會還二城百姓一個良好的治安。」

說完,衛頡躬身退下,迅速集結部下往逐浪城去了。

帳中只剩下楚襄和岳凌兮兩個人,諸事已畢,岳凌兮覺得自己也該離開了,便福了個身向門口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听見楚襄在背後說道︰「回去收拾下東西,下午啟程。」

下午就走?這般匆忙莫非不是同大軍一起?

岳凌兮心中疑問重重,卻只是輕聲答了句好,因為此時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端木箏的近況,已經失去聯系三個月了,希望她還安好……

思及此,她心口一緊,只希望趕緊回到營帳打包出發,偏偏楚襄甚是不解人意,又再次叫住了她,她一回過頭便見到他的眸光細密如絲地落在她身上,攏著帳中浮光,穿透輕飄縴塵,深不見底,教人心顫。

「相遇至今,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岳凌兮稍加遲疑,身子便不知不覺地扭過來正對著他了,光暈系數吞沒了衣角簪尖,只剩一個柔柔裊裊的影子被他看了個透徹。

她不想說。

楚襄目中深色一斂,按在膝蓋上的手已經抬起半截,正要放她回去,卻見菱唇微微一動。

「岳凌兮,這是我的名字。」

楚襄唇角幾不可見地牽動了下,溢出幾個微啞的字︰「好,我知道了,你回去罷。」

她婉婉告退,悄無聲息地穿過騎兵來來往往的營地,待回到自己的帳篷前,赫然發現一個不速之客正等候在那,穿著青色的對襟小衣,頭戴同色玉玨,活月兌月兌一副世家小公子哥的模樣,舉止間甚是瀟灑。

岳凌兮有些想笑——前幾天來找她玩她推辭了,今兒個擺出這種架勢是想唬住誰呢?

果然,一听見她笑顧長安的氣勢就垮了,蹭著沙地走到她面前支支吾吾地說︰「那什麼……你腳也好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玩?」

不知他從哪里學來的蹩腳夷語,岳凌兮听了半天才明白,難得露出了笑容,「這荒山野嶺的要去哪里玩?」

顧長安歪著頭琢磨了許久,這剛灌的半桶水到底不好使,壓根沒弄明白她在說什麼,索性把她手一拉,自顧自地說︰「去校場吧!寧王和言修哥哥在比劍,可好玩了,我們一起去看看!」

竟是歪打正著了。

岳凌兮听懂幾個字眼,白皙的面容上霎時泛起了疑色。

他剛才還在帳中處理軍務,桌子上的戰報和文書足足摞了半人高,這麼快就審閱完了?

一時間她也對這個比賽起了好奇心,可想到楚襄的話,最後還是狠下心拒絕了顧長安,「我不去了,下午就要離開這里,我得收拾行囊。」

她做出了熟悉的手勢,聰明如顧長安一下子就明白了,頓時面露急色︰「你要走了?去哪里?」

岳凌兮想了半天沒想起來王都兩個字該怎麼說,只好打比喻︰「一個很遠的地方。」

聞言,顧長安耷下了肩膀,一臉沮喪之色︰「到底是哪里……我還沒有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以後去找你也好啊……」

岳凌兮卻不再多言了,挽著水袖交手而立,視線淡淡凝聚過來,撫平了他的難過。

\"好吧!\"顧長安像個小大人似地振了振衣擺,灑月兌地說,「我知道姐姐不是難民,自有地方可去,也就不挽留了,今日一別,但願江湖再見!」

一番話教他說得豪情壯志,頗有大人的風範,岳凌兮雖不懂,卻破天荒地模了模他的頭,以示安慰,然後淺聲吐出兩個字︰「再見。」

顧長安抿抿嘴,一扭身飛快地跑了。

清晨從帳中醒來,岳凌兮擁著薄被坐在床上,首先想到的居然是那件事——入關時果真是沒有交銀子的。

昨夜楚襄帶著她一路快馬加鞭地趕回去,到達關口時,精鐵鍛造的巨型城門已然全開,依稀可見印著楚字的旌旗迎風招展,城下戍衛修立如竹,獵獵風聲中竟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待楚襄策馬經過時齊刷刷地單膝跪下,形容肅穆,士氣磅礡,雖沒有發出聲音卻透著至高無上的尊崇。

軍心所向大抵是如此。

在如此龐大的陣勢下,岳凌兮不由自主地想要把自己藏起來,好在她隱沒于人高馬大的騎兵隊伍中,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在穿過狹長甬道的一剎那她抬頭望了望暗色無邊的天幕,再難掩藏內心的波瀾。

楚國,她終于回來了。

八歲那年離開的故國到如今幾乎變得全然陌生,風格迥異的建築,格外熱情的百姓,一切都讓她心潮起伏,還有燕州大營里的女醫官,說得一口極好听的吳儂軟語,她隱約記得那腔調卻再也說不出口。

十年了,該忘的不該忘的都擋不住時間的侵襲,她是楚國人,卻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岳凌兮按捺住內心的嘆息,掀被起身梳洗。

昨夜進城之後她就被影衛領來這個小帳篷了,沒去難民營的原因大概是楚軍昨日攻下了蒙城,難民大幅度增加以致營中滿員,沒有她可以住的地方了吧。

來這之前,楚襄沒有再與她有過任何交流,他被眾人簇擁著去了中軍主帳,那邊是軍營重地,守備森嚴,不許任何無關之人進入,她站在高處遠遠地望了幾眼,看見兩名身形挺拔的男子在門口相迎,一個似乎身上有傷,楚襄親手扶了他一把,隨後三人就進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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