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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

謝胤臉上微有得色,笑道︰「果然如父親所言,皇上不會一直縱著顏家,顏九淵如今稱病,也算是有眼色了。」

謝翟捋捋胡須,也笑了,又問︰「安州那邊有信兒了麼?」

謝胤點個頭︰「下半晌剛回。咱們派出去三批人,顏九淵的人只跟住了繞路最遠的那一撥,正被孫洪他們耍著呢!其余兩批人應都順利到了安州,說不得已然見到懷王了。」

謝翟「嗯」了聲,瞧一眼下首一直沒出聲的陸瓚,「你怎麼看?」

顏九淵遭彈劾,呆在家中養病也有好些天了,這幾日五軍都督府里鬧鬧騰騰,兵部焦頭爛額,陸瓚冷眼看著,心中有底,此時听謝翟問,便直接道︰「這不過是一時之計。」

在場的幾人誰不清楚?用他來澆這個冷水?謝胤當即不大痛快,冷冷出聲︰「這怪得誰?當初給了你到御前的機會,你若不耍那些心機,得了皇上信任,水滴石穿,不怕皇上不疑顏家。」

陸瓚被他當面諷刺幾句,卻面不改色,笑了笑,只看向謝翟道︰「學生上次所提之事,閣老考慮的如何了?」

謝翟眉頭立時蹙起來,陸瓚上次說完那話就走了,他還沒來得及訓斥,因面色一沉,敲了敲桌子,薄怒道︰「你可清楚你自己在說什麼?!」

陸瓚听他這話顯然是還沒下定決心,語氣也淡下去︰「學生清楚自己在說什麼,閣老,早下手為好。」

哪那麼容易?!

謝翟擺擺手,示意他暫時不要再提這話。

陸瓚蹙了蹙眉,听謝胤又提起轉手煤礦之事,想要說什麼,卻又抿抿唇沒吱聲。

靖國公府。

自從一旬前顏九淵告病,靖國公府就比從前清靜了不少,今日算難得的熱鬧。

時瑾從花廳回來便倚在榻上懶得動,她這幾日反胃的厲害,吃不下什麼東西,看著也沒精神。顏九淵站在她身後給她揉按兩鬢,說︰「別過去了,露個面兒就成,左右有母親和清姐兒、敏姐兒在。」

「說起你呢,」時瑾閉目倚著他,輕聲道︰「寧遠伯夫人不便來探病,我總要在那兒應對幾句,況且,」時瑾睜開眼楮瞄他,半笑不笑的,「謝明容也來了。」

顏九淵看她那神情,低頭樂了聲,手指一刮她鼻尖兒,說︰「她和謝胤來的?」

「嗯,」時瑾微微揚眉,「還備了禮,說探病來了。這會兒謝明容在後院,謝胤和寧遠伯府的三哥兒由二爺陪著去前頭了。」

「我怎麼病的,他們還不清楚?」顏九淵勾勾嘴角,也過來坐到矮榻上,「那更歇一會兒再去,只說我離不得人。」

時瑾也是這般想的,索性歪過身子枕到他腿上,說︰「我剛剛見過寧遠伯府的三公子了。」

「如何?」顏九淵道︰「寧遠伯夫人願意這個時候上門,可見是有心的。」

時瑾應了聲,說︰「瞧著倒一表人才,少年瀟灑。寧遠伯夫人游歷四方,說起話來也頗和善有趣兒。」

「嗯?」顏九淵登時一眯眼,看著她,「少年瀟灑?」

時瑾听他語氣酸得很,不由好笑,與他十指相扣,掌心蹭了蹭,輕輕道︰「你少年時,沙場搏命,自不是瀟灑可比的。」可惜,她未曾見過他的少年時。

顏九淵這才挑挑眉,還是不甚滿意︰「你夫君如今便不成了?」

時瑾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側身環住他的腰,小聲說︰「若是早些年遇著,我尚且懵懂,你便是再好,我怕也沒法子瞧出來的,所幸……」

「所幸什麼?」顏九淵看她臉色微紅,笑意蘊及眼底,不由心中發軟,問她︰「我都哪里好了?你一一說來听听。」

時瑾抬眼看他,少頃,拉著他一只手放在自己小月復處,低低道︰「你要做爹爹了,而我是他的娘親,這便最好。」

顏九淵心下一熱,沒出聲,緊緊握了握她的手。

內院花廳。

因游媽媽來稟說顏九淵這會兒不大舒坦,一時離不了人,時瑾得耽擱一會兒才能過來,遂甄氏便先陪著寧遠伯夫人去了平樂堂拜見老太太。沒多會兒顏敏也尋了借口走了,剩下顏清、謝明容、以及一位與謝明容同來的姓鄭的姑娘,三人稍坐了會兒,就先去了顏清的靜宜館。

到得院中,謝明容細眉就蹙了蹙,往外掃一眼,說︰「你大哥常年在校場里摔打,眼下怎說病就病了?」

顏清不大懂外頭的事,只知這回不大尋常,自己都好幾日沒見著大哥了,便嘆了口氣,說︰「我大哥前幾年仗都是連著打的,身上受了許多傷,這回是舊疾復發,湯藥喝了好些天了,總不見效,正說明兒再請大夫來瞧瞧呢。」

謝明容眉間蹙得更厲害,一時沒說話。

三人進了屋,顏清吩咐丫頭上茶,自上次的事後,她與謝明容再沒見過,她心里對哥哥嫂嫂還是有幾分歉疚,因而再見了謝明容,就不像從前一般親熱,保持了幾分客氣。

謝明容卻毫無察覺般,仍舊拉著她尋了剪刀來,幫她修剪屋中養的秋菊,又說︰「我看你嫂嫂也沒坐多會兒就走了,剛剛又叫人來回了話,怕是不待見我們罷。」

「哪里能呢,」顏清忙道︰「大哥病了,我嫂嫂這些日子也忙得夠嗆,心里記掛。」

不過是與她們說幾句話的功夫,顏九淵能怎麼著?謝明容心里嗤了一聲,面上便有些發寒。

倒是同來的鄭家姑娘說了一句︰「我剛剛瞧著顏夫人的臉色不大好,丫頭們上點心的時候,我見她按著心口,有些難受的樣子,多半是是這幾日操勞,疲累得狠了。」

謝明容眼風一直瞥著時瑾,自然也看見了,側過身道︰「你嫂嫂也病了麼?那可是我失禮了。」

顏清抿抿唇,沒說是,也沒說不是,臉上卻不自覺地帶了點兒笑意。

謝明容與她打小兒相識,是十分熟悉她的,看她這副模樣,便知她是有話沒實說。——沈時瑾應當不是病了。

但方才瞧她好像確有些不適,要吐似的,連甄氏都關切地問了一句。

要不是身體有恙,看她那副樣子……謝明容心頭忽而一閃,想到了家中幾個月前才生了個庶子的陳姨娘,她初初有孕時,聞到什麼都作嘔。

難不成……謝明容手下一頓,有些不願相信地試探道︰「你嫂嫂的樣子,怎瞧著像懷了身孕?」

顏清不料她一下就想到這上頭去了,一時愣了愣,忙擺手道︰「應當只是身子不適,莫說這個了。」——她也是前幾日才知曉,時瑾的身孕未滿三個月,是不好往外說的。

那就是了!

謝明容心頭驀然一刺,如同被抽了一鞭子,火燒火燎地泛起疼來,手上用力, 擦一聲,一朵墨菊應聲而落。

顏清的丫頭在後面「呀」聲,顏清也上前一步,叫她︰「謝姐姐?」

謝明容閉了閉眼,再轉過身時眼中已無剛剛的森然,歉意一笑,道︰「剪偏了,明兒我讓人再給你送一盆來。」

「一盆花罷了,」顏清不想再收她的禮,笑說︰「不礙事的。」

謝明容笑笑,不再多問顏九淵和時瑾的事,坐下吃了半盞茶,卻提起方才同謝胤一道去了前院的寧遠伯府的三郎來,半調侃說︰「清妹妹眼下也到了該籌劃親事的時候,寧遠伯府家世相當,他家三郎咱們幼時也見過,也算知些根底的,我這里先恭喜妹妹了。」

顏清低了低頭,也沒多少羞澀,道︰「姐姐可別取笑我了。」

謝明容搖搖頭,沉默片刻,起身坐到她一側來,柔聲問︰「清姐兒,這樁親事你自己可樂意麼?」

這是第二個問她這話的人。

第一個是大哥。

但大哥畢竟是男子,她有許多話不好出口,因而听謝明容這麼一問,顏清眼眶發熱,兩手絞著帕子,輕吁口氣,說︰「有什麼樂意不樂意的,不都是這般麼。」

謝明容嘆一聲,不動聲色地掃一眼屋里——鄭姑娘見她們有話要說,已經借故讓丫頭帶著去西梢間更衣了,她拉著顏清的手,小聲說︰「怎麼能一樣?這是一輩子的大事,你家里又不需要用你的親事來攀什麼富貴,你若不願意,大可同你家里說,挑瞧得上的嫁。」

瞧得上的……顏清咬咬唇,想到那方尚未歸還的帕子,一下臉紅了。

謝明容端詳她的神情,眼中劃過一抹笑意,附到她耳邊,悄聲問︰「你心里頭,是不是真有人選了?」

「哪有!」顏清登時否認,神色又有些黯然。謝明容說的是不差,可顏家眼下這樣子,自然是要她嫁進寧遠伯府更穩妥些,至于旁人,她眼睫低垂,帕子是該還回去了。

都不知陸瓚是否還記得。

「你若有要我幫忙的,千萬來與我說,」謝明容續道︰「今個兒來,我便覺你與我生分了,我心里難過的很,這麼多年親姊妹一般,我還能害了你不成?」她說著,眼淚出來了。

顏清也有點兒不好受,「我自然是信姐姐的。」

謝明容點點頭,掉了會兒淚,又道︰「你也莫多想了,親事還沒定準呢。你大哥的事我是不大懂,但我回去就求了父親,他想必是能幫上些忙的。」

兩人說著,便又破涕為笑。顏清想到陸瓚,要還那帕子,卻不知如何才能再見他一面,只在心里默默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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