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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到那山是懷王的十分容易,」謝胤開口道︰「不日皇上興許就會下旨斥責。懷王如今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世子才八歲,日後求得著父親的地方還多,他定知曉當中輕重,不會把父親牽扯出來。」

「對,」謝明容壓了壓心神,附道︰「此事懷王攬過去倒更容易些,他遠在安州,完全可以說是下人背著主子生事,到時他只需上折子認個錯,咱們賠兩條人命就是了。」

「最好當然是這般。」謝翟眉頭不松,「但此事若是顏九淵布的局,他必會想法子往咱們身上引。」

「這事情過了許多年了,況且當時懷王做的十分隱秘,也就只有父親和他知曉,顏九淵便是再能,怕也查不到吧。」謝胤到此時仍是不大相信顏九淵有能耐將這件事翻出來,遂道︰「若真只是查水質查到了礦上,咱們做太多,會不會反露了手腳?」

這話也不是一點兒道理沒有,三人相視一眼,一時都沒有出聲。

半晌,謝翟坐回圈椅里,閉了閉眼,問︰「近幾日,陸瓚可曾來過府里求見?」

「自父親上次說了一回,他便不曾來。」謝胤道︰「只我去兵部辦差時見了兩次,亦沒說話,不過瞧著他這個職方司郎中當得還不賴。」

謝翟頷首,沉默一會兒,說︰「讓人去請他來一趟罷。」

「父親,」謝胤頓了頓,低聲道︰「此事機密,叫他來……」

謝翟卻搖搖頭,吩咐道︰「這就讓人去。」

謝胤見他堅持,便也不再說什麼,起身去了外院。謝明容也先隨父親去看了看母親——周氏這兩日著了涼,正發高熱,吃了藥,已睡下了。

父女二人從汀蘭居出來,謝明容回去換衣裳,謝翟則去了外書房。因事出的急,也沒叫謝明容避諱,她換過衣裳耽擱片刻就也去了外書房,到時恰巧踫上陸瓚也到了,便稍一點頭,與他一前一後進了屋子。

謝翟和謝胤已在屋中落座,待陸瓚見過禮,謝翟也不繞彎子,直接問他可曾听說了秉筆太監王忠在宮外被打死一事。

「學生風聞了幾句,」陸瓚站在下首,看了看謝胤,道︰「據說如今案子已經到了刑部。」

「你怎麼看?」謝翟問。

「玉泉山附近應當也是皇家的地,份屬于誰,並不難查,」陸瓚笑笑,「謝兄在刑部,辦起案子,自比學生更在行。」

謝明容在一旁蹙了蹙眉,不滿道︰「若是單查是誰家的地,還叫你來作甚。」

她這話實已有幾分泄底,謝胤便咳了聲。陸瓚也不言語,只是靜靜站在那兒。

謝翟看他一眼,手指蘸了茶水緩緩寫了個「懷」字,少頃,微嘆口氣,道︰「此事,是沖著咱們來的。」他話里並沒有提及懷王和謝家的關系,因而這話乍一听很有些不明不白。

但陸瓚幾乎沒有太停頓,直接跟上了他的思路,道︰「閣老可是想派人去送信?」

謝翟頗贊賞地看了他一眼——他什麼都沒問,但已明白謝家牽涉其中,眼下最緊要的自然是得跟懷王通個氣兒,以免他不明就里,將謝家說出來。

謝翟便點了個頭,說︰「只是此事若有人布局,信送出去,萬一被盯上,就正落了把柄。」

「閣老思慮極是,」陸瓚听他交了底,不再是方才淡淡的模樣,稍一思索,正色道︰「閣老可是懷疑顏家?」

謝翟看著他,默認。陸瓚揖了揖手︰「學生也如此想,若是顏九淵的手段,想必早已派人盯在謝家附近,等的就是閣老給懷王送信,到時白紙黑字,閣老就是渾身是嘴,在皇上面前也說不清了。」

「此時便兩條路,一是信懷王殿下,信他明曉其中厲害;二是若一定要譴人送信兒,必定選閣老絕對信得過之人,只傳口信,不留證據。」

他說罷,想了想又道︰「顏九淵這人心思深,不一定只在謝家附近留了眼線,為防懷王那邊接到旨意後,來信詢問閣老,還是讓人捎個口信兒保險,且要快。」

謝翟眯了眯眼——懷王那邊他倒是少想了一步,遂當機立斷道︰「謝胤,你這就去辦。」

謝胤應一聲,起身又與父親說了幾句話,轉身先出了書房。

謝翟這才微微吁了口氣,讓陸瓚坐下,問他︰「你在兵部這些日子如何?」

「學生翻閱了大半卷宗,」陸瓚抿了口茶,「其中記載了靖國公與顏九淵大大小小戰事不下幾十件,多是溢美之詞,又有戰功在那兒放著,想挑起一件來說確實不易。」

謝明容聞言便輕輕挑了一下眉,縱然她心中恨極了顏九淵,可听別人這樣說起,她竟也覺著有幾分驕傲。

「不過學生留意,有關顏九淵所領的戰事,殺敵人數都幾乎是最多的,曾記有一次在福建打倭寇,連俘虜都未曾放過,如此狠絕,大大有違皇上的仁愛之道……」

謝翟听明白了,稍稍沉吟,搖頭︰「曾有言官就此事彈劾過他,可當時皇上不但沒有怪罪,反說他夠果斷。」

「當時仗還沒有打完,」陸瓚道︰「顏九淵手中權勢也不似今日,皇上當初贊許,不代表今日還不願挫挫靖國公府的氣勢。」

謝翟慢慢喝了口茶,這個時候給顏九淵找些不痛快是必須的,然而這動不了顏家根基。

陸瓚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站起身,走近一些,忽低聲道︰「閣老,皇上至今還無子嗣可繼承大統。」

謝翟手上一頓,抬頭看他︰「此話何意?」

「如今皇室中只剩下益王、懷王以及獻王世子在,而內閣中,田首輔到了年紀即要致仕,其余人中便屬閣老聲望最高,日後首輔非您莫屬。可顏九淵在一天,內閣便要被他壓一日,想要顏家除根,閣老還需早作打算。」

謝翟語氣更沉了些,盯著他︰「三選一,誰知皇上會選哪個?」

陸瓚笑了笑,抬手做了個動作,說︰「只剩一個,不就沒得選了。」

「你!」謝翟 一下站起來,手里的茶都潑到了外面,壓著嗓子道︰「膽子太大了!」

陸瓚還是那副樣子,似乎話到為止,揖個禮,施施然告退,徒留謝翟還站在案後,因他的話震驚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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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靖國公府。

顏九淵擦拭著一把火銃,听顏梧稟道︰「……天擦黑的時候,有一輛馬車進了謝家後門,咱們的人之前跟了,爺料的不差,就是陸瓚。」

顏九淵隨口「唔」了聲,問︰「天黑後謝家可有人出門?」

「有,」顏梧道︰「分了三撥,必然有真有假,我都讓人跟上了,咱們在哪兒動手?」

「三撥?」顏九淵把手里的火銃掉了個個兒,勾了勾嘴角,道︰「警醒得倒挺快。」

「爺是說咱們被發現了?」顏梧皺眉,「屬下辦事不利!」

「不關你們的事,」顏九淵揚揚眉,「謝翟本就是個老狐狸,又做賊心虛,出了事,自然頭一個往咱們身上想。」

「那我讓人在京里就將人截下!」

「沒用了,」顏九淵把那火銃擦得澄亮,在眼前晃了晃,說︰「他既已防備,這三撥人身上必定都沒帶書信一類,最多是個口信兒罷了,且都是心月復,你抓來也未必能撬開他們的嘴,到時還得讓他反咬一口,說咱們有心誣陷。」

「果真是老狐狸!」顏梧咬牙,「但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和懷王傳信兒?還是爺上道折子,請大理寺出面,人抓到大理寺去,未必不吐實情。」

「那是下下策。」顏九淵笑道︰「這個事情,咱們全程不露面,方是好計。他既想瞞天過海,咱們便陪他演一處,你告訴小六,出了京城後先不要動作,快到安州時再隨便選一隊截下,不要傷人,也不要多少,只搜東西。」

顏梧沒明白︰「不是搜不出來?」

「那不緊要,」顏九淵道︰「只要讓他知道咱們的注意力在那邊就成了,京里的事情才好下手。如今這礦成了個燙手山圩,我不信謝家還敢一直拿在手里。」

他說著,示意顏梧過來,繼續交代︰「你去往宮里的小太監那兒悄悄放個信兒……」

待顏梧走了,他看著紙上的「謝家」二字敲了敲桌案,最後將紙一揉,擲進了紙簍里,起身回了雪滄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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