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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晌,皇上果然下了旨,顏九淵自此兼左軍與中軍兩府都督。

晚飯時,家中也得了消息。

顏九淵下半晌去了中軍都督府,沒能趕回來用晚飯。沈老太太到雪滄齋坐了會兒,便問時瑾︰「飯菜可讓人送去了?」

「都備好了,」時瑾道︰「正方才二爺說要去一趟中軍府,正好叫他給帶過去。」

沈老太太點點頭,又囑咐她︰「往後淵哥兒多半兒更忙些,你需得更上上心,莫叫他操心家里。」

時瑾「嗯」了聲,正說著話,丹松來報說顏奚棠來了,時瑾便叫人把食盒提過來又看了遍,帶著綠綺送出去。老太太要回去吃藥,就與他們一道往外走。

顏奚棠也沒進門,就等在外頭,看沈老太太一並出來,猶豫了下,說︰「我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與老太太和嫂嫂說。」

時瑾還以為他要說蘇君,與老太太相看一眼,道︰「二爺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顏奚棠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不解,說︰「翰林院有位陸編修,老太太和嫂嫂可識得麼?」

時瑾不料他突然提起陸瓚來,心里一沉,面色便有些不好,老太太看她一眼,倒很是平靜,點頭說︰「從前是識得,他在臨江時曾是你叔父的門生。」

「晚輩也記得,」顏奚棠道︰「當初大哥與嫂嫂成婚,他還曾來家中喝過喜酒,但今日……」他忖度著,似乎不大好說。

「今日怎麼了?」時瑾心中發緊,家中只得了顏九淵兼任中軍都督的信兒,並不知他在宮中具體情形。

顏奚棠搖搖頭,覺得這話自己說可能也不是很合適,便道︰「罷了,等大哥回來嫂嫂自己問吧。」

說話說一半兒,這都什麼毛病!

時瑾想了想,顏奚棠斷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陸瓚來,難不成今兒顏九淵之事與他有關?

是他在宮中與顏九淵說了什麼,還是旁的?

時瑾一時猜不到,頓了片刻,索性道︰「我與你同去趟中軍府,不知此時可散值了沒,方不方便?」

「那有甚不方便的,」顏奚棠道︰「我騎馬,嫂嫂馬車跟在我後面,直接入內門便是。」

時瑾點頭,便讓他稍等,自己回去換身衣裳。沈老太太听出事情涉及陸瓚,小聲道︰「你親自送一趟也好,可綿綿,你要記得自個兒如今的身份,陸瓚那邊……」

時瑾握了握老太太的手,「祖母,我知曉的。」老太太「嗯」一聲,便沒再說什麼。

時瑾回去換了身杏色衣裙,披件淺藍暗花斗篷,讓綠綺提著食盒,匆匆跟著顏奚棠出了門。

正是暮色四合,白日里的熱度退下去,微帶涼意。中軍府中剛剛點起燈,橘色的燈火一映,照的這冷肅的軍府也帶了抹鮮活。

時瑾跟著顏奚棠進到敞廳時,廳中正有兩人在回話,顏九淵原本漠然坐在案後,眯眸听著,一眼掃到顏奚棠身後,登時愕然,隨即眼中浮笑,起身幾步跨了過來,低聲問︰「你怎麼來了?」

**************

同一時間,謝家外書房。

陸瓚一身暗色長袍立于桌案前,案後坐著內閣閣老、戶部尚書謝翟,再旁邊站著其嫡子謝胤。

謝翟面沉如水,敲了敲桌子,冷聲道︰「陸瓚,你太心急了。」

「是,」陸瓚低垂著眼瞼,躬身一禮,「學生知錯。」

陸瓚先認了錯,謝翟一肚子氣未發出來,便狠拍了下桌子,道︰「你現在知錯已晚了,如今顏九淵兼了兩府都督,便是內閣也要讓他三分。未等上陣,先輸一局,你這步棋走的太差,如今,恐連帶著謝家也要處于被動局面。」

陸瓚不說話,只垂著手,一副安安分分聆听訓導的樣子。

謝胤在陸瓚與謝明容中間傳過話,知曉此次陸瓚冒進,多多少少有謝明容的意思在里面,因道︰「陸大人此次確實是急了些,眼下看來,皇上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謝翟皺著眉頭,冷斥一聲,道︰「近路不走,如今被迫的卻要走彎路!」

陸瓚又是一躬身,不辯解也不提補救的法子。

謝翟審度的看著他,半晌,微微吁了口氣,道︰「你先回去罷,這幾日暫時莫到府中來,有事情我再譴人去知會你。」

「是。」陸瓚什麼也沒問,稍稍抬頭看了謝胤一眼,揖手告辭。直至走出謝家書房,行到院中,他才微微挑了下眉,笑了笑。

書房。

謝翟等陸瓚走遠,方斜了眼自己的兒子,沉聲問︰「此事可是明容的主意?」

「什麼都瞞不過父親,」謝胤往桌案旁走了兩步,忙道︰「但明容只是說他既在翰林,得了機會殿前侍講,便可徐徐圖之,並未說讓他這般快就……」

謝翟擺擺手,打斷他的話,問︰「你可知他為何這般著急向皇上進言?」

謝胤一愣,想了想,道︰「他才拜見父親不久,著急在父親面前立功。」

「立功?」謝翟冷笑,「我看‘立威’還差不多。」

「他這步棋,對的不僅僅是顏九淵,還有咱們謝家。」

「咱們謝家?」謝胤面容一肅,心思轉了轉,道︰「父親的意思,是說他有意這般……」

謝翟嘆了口氣,點點頭,接續他的話︰「他今日進言時,顏九淵就在跟前,下來之後,以顏九淵的九轉心思,不可能不去查是誰舉薦的他,早晚會查到謝家頭上,那時咱們再想隱在後面,不與靖國公府面對面的也不成了。」

「狼心狗肺的東西!」謝胤想明白其中關竅,登時火冒三丈,「我這便去將人帶回來,問個清楚,此人不能用了!」

「站住。」謝翟幽幽出聲,「已然晚了。」

「此時在他這里用手段,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踢開他,不但顏九淵會立即知曉是謝家在背後籌謀,便是依附于謝家之人,也會以為謝家卸磨殺驢,起兔死狐悲之感。他這步棋,就是未免事情未成之前,被謝家當做馬前卒扔了。」

「那要如何?」謝胤一口氣憋在胸口,「孩兒倒小瞧了這陸瓚,真耍得一手自保的好手段。」

謝翟卻捋了捋胡須,思索道︰「如此看來,此人倒也有可用之處。」

謝胤還在悶氣,轉而坐到下首的紅木的椅子上,躊躇說︰「前兩日舉薦陸瓚的是禮部的周大人,他是江西人士,官場中舉薦同鄉最尋常不過,顏九淵未必就會疑到咱們身上。」

「他若弄不清楚,那便不是他了。」謝翟撫了撫自己的短須,「今日皇上不過是稍有敲打之心,他便用一招以退為進,連中軍都督也收入囊中。胤兒,你小不了他幾歲,但于揣度人心上,你還差了不少。」

謝胤沉默,過了會兒,道︰「既然如此,我們早作準備。父親不是一直覺兵部中沒有自己的人麼,不如就趁此次機會將陸瓚安插過去。五軍都督府雖有掌兵之權,然是否出兵,兵馬多少,卻由兵部掣肘。左右出了今日的事,陸瓚一時半刻也是到不了殿前了,且五、六品官員的遷調勞不得皇上過問,也不扎眼。先將他放過去,再慢慢尋機會,以期圖之。」

謝翟閉上眼,仰頭靠在圈椅上,半晌,出聲道︰「去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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