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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結解開後,長谷部像是重新活過來一樣,渾身上下都煥發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光亮。

與敵方部隊交手起來,他也更賣力了不少。再加上他本來就快得飛起的機動,小家伙們都還沒來得及出手,他就已經先一步解決了所有能看到的敵人。也就只有博多能勉強跟得上他的動作,可惜戰斗力上卻依舊不是他的對手。

小家伙們看得目瞪口呆,卻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應比較好。

「讓他盡情地施展一下吧。」日本號喝了一口酒,緩緩地說,「遲了這麼多年才終于頓悟,是應該多給他一點時間好好適應……」

小家伙們並不理解日本號這番話的含義,不過卻明顯地感覺到兩人之間的隔閡似乎淡了不少,于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這麼一來,幾次實戰演練都成了長谷部的個人舞台。看著對方瘋狂搶譽搶到麻木,明明高興的情緒溢于言表,卻還只是淡淡地感嘆一句「只是完成了主命而已」,小家伙們難得地重新認識了一次長谷部。

如果把以前的他比作一只含蓄的家犬,那麼現在就是一只會主動爭寵的忠犬。雖然他們也說不上來這種狀態的轉變到底是好是壞,不過看得出他積極主動了不少,也比以前要活躍多了。

駐扎休息的間隙,日本號收回放在長谷部身上的視線,開始盡情地暢飲了起來。

某個討人厭的家伙終于警醒了,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啊。

心情好的時候,一喝酒,他就忍不住想要哼點小調。

「哎~酒啊~喝啊~喝啊~」

雖然比不上昨晚宴會上的放聲高歌,短小而急促的調子時有時無,拼湊在一起像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驟然斷氣一樣,稍微有點辣耳朵,不過很是直觀地把他悠然自樂的心緒表達得淋灕盡致。

只是,長谷部顯然不能理解這種表達內心喜悅的方式。

他攻擊的動作一滯,堪堪解決了眼前的敵人後,才慢慢地走到了日本號的面前。

他想要說點什麼,不過心緒轉變後,他還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態度對待眼下這個人,所以猶豫了半天,依舊是欲言又止。

「怎麼?你又有什麼事情嗎……如果是一張口就盡說些右府大人的事情的話,還是算了吧。倒不如多說點黑田家的事。」日本號笑道。

「我不想說。」長谷部直言道。

「是嗎,那罷了。老實說,有些時候我一看到你就會想要把你折斷呢,畢竟黑田家還是有恩于我的。」日本號淡淡地說。

長谷部沉默了。

「嘛,這只是以前的看法罷了。」日本號頓了頓,「現在的你也在慢慢轉變。這很好,不是嗎?」

日本號把酒罐子高高舉起,放到長谷部的面前,說︰「要來一點嗎?」

要以前,日本號敢這麼做,長谷部早就反手把酒潑了對方一臉。可是現在,他沒有拒絕,只是緩緩地接過,像日本號一樣,灌了一口。

酒早已不是當年在黑田家喝的味道了,但不知道為什麼,長谷部就是從中品出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酒勁上來的一瞬間,仿佛時間又回到了當初,回到那些他們一起醉看太陽初升的清晨。

倒不是懷念那種日夜顛倒、醉生夢死的感覺,而是懷念那種敞開心扉、無拘無束的閑暇時光。那是黑田家留給他唯一的,也是至今回想起來還會有所觸動的溫暖。

可惜,這份為溫暖傳達的時間實在太長了,以至于當他終于在這一刻感受到的時候,它注定只能成為回憶里陪著時光一起定格的過往。

「……長政大人他是一個好人。」長谷部輕輕地晃了晃酒罐,似乎想要把過往早就沉澱在內心深處的記憶重新攪動起來,「我沒有辦法否認的是,在我最艱難的那段歲月,是他陪著我一路走過來的。」

酒罐底部翻涌上來的酒,十分清冽,就像黑田長政留給他的回憶,干淨如水,沒有一點被時光塵埃掩蓋的渾濁。

「他用他的一生,教我怎麼樣才能活得像個人……只可惜,那時候身為器物的我,早已固執地把人類所有的感情隨著那個人的消亡而一同葬送了,徒留下來的忠誠,也不過是潛意識里剩下的執念。」

「人類的一生真的太短暫了,短暫得讓他等不到我頓悟的這一天。」

長谷部手腕一動,讓清澈的酒緩緩地積蓄到罐口。陽光傾瀉下來,透過酒水,散射成了一道一道斑斕的顏色。這些斑斕的色彩十分微弱,並在酒罐更深處的地方被漆黑吞噬,可哪怕是再短促的一瞬,也足以讓酒水變得有那麼與眾不同的一瞬。

「可是,人類的一生卻又是這麼的斑斕,讓人有一種心馳神往的沖動。」長谷部淺淺地笑了笑,「也許那個時候,我就已經被長政大人的斑斕觸動了。只是荒蕪了太久的黑白,總是需要太過漫長的時間才能重新染上色彩。」

「所以,我始終沒能回應長政大人。讓一開始誕生的悲劇保留著自始至終不變的悲劇色彩,慘淡收場。」他長長地嘆了一聲,「現在想來,這或許是我生命中最大的遺憾。」

「如果付喪神也有死後的世界的話,我真的很想跟隨他一同前往……」說到這里,長谷部眼瞳的顏色似乎降到了最深沉的暗色。

然後緊跟著的,是突破陰雲的光亮。

「但那是不可能的。我們和人類不同,我們有屬于我們自己的尊嚴和榮耀,就算被賦予人類的身體,存留于現在的這個世界,屬于我們刀劍的生存的意義,也不會改變。」

「屬于那個人的時代已經過去,屬于長政大人的時光也已經淡去,而我們前進的腳步卻沒有停下。我不會忘記來到這個世界的使命,不會忘記自己身上肩負的責任,更不會再辜負每一位對我抱有期待的人的念想了。」長谷部頓了頓。

「所以,我會選擇去忘掉他。讓他帶著我最深徹的敬意,重新沉澱回我心底那塊最柔軟的地方。」長谷部溫柔地笑道。

他飲了一口酒,動作輕柔得像是溫柔地輕吻長政的指尖,替他做最後的道別。

那個靜謐的影子一點點消散,卻是留下了長久的余熱,永遠地溫熱著長谷部心髒的地方。

待酒罐中的酒歸于平靜,再也掀不起半點波瀾後,他把酒罐還給了日本號。

日本號接過酒罐,淡淡地說了一句︰「是嗎……」

「他真的是一位很棒的人……」長谷部懷念的笑容凝滯在嘴角,隨後漸漸地淡散,取而代之的,是無比堅定的神情。

他堅定地說︰「但最重要的是現在的主人!這件事你可要記牢了!」

日本號輕笑一聲,道︰「是嘛,哎。」

怕不是只有審神者一個人這麼簡單吧。日本號暗忖。

「除了大人,那個幫你解開心結的人也很重要吧。」日本號說。

「哎,呃……」長谷部難得的卡殼了。

停頓了好半天,他才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沒錯。光忠是我最重要的人!他在我心里的地位,一點不比大人低。」

那個笑容看得日本號微微一怔。

他之前還想過,要不要和解開心結的長谷部重歸舊好,在本丸找回當初黑田家的溫暖感覺。現在看來,完全沒有那個必要。

日本號猛地灌了一口酒。不同于平時不著腦地咽下肚,這一次,他認真地品味了一下。

不一樣了。

如今的酒和當初在黑田家的酒味道已經不一樣了。

正如他無法喝到當年的酒,他和長谷部也不可能回到當年那段無拘無束的交好時光了。

長谷部已經在不斷成長的過程中,遇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那個人雖然沒有辦法幫他回顧過往,卻能陪著他把未來的每一天都過出不一樣的斑斕色彩。

他已經徹徹底底地走出來了。

心底有一種像是看著自家孩子終于長大的感覺。也不知道是欣慰多一點,還是落寞多一點,日本號意外地被酒嗆了一口,感受到了一種陌生的火辣辣的疼痛感。

「您沒事吧?」博多一邊問,一邊伸手輕輕地撫了撫日本號的後背,給他順氣。

太鼓鐘也趕忙上前,把自己的水壺遞給了日本號。

「不知道以前有沒有人和您說過。」太鼓鐘說,「酒這種東西是最傷身體的。您應該適當控制一下每天喝酒的量,多吃一點新鮮的蔬菜水果,保持身體的健康,這樣才能……」

日本號靜靜地听著,沒有絲毫的厭煩,只是淡淡地笑了。

實際上改變的,並不只有長谷部一個人啊。

正如博多先前所說的,人的生活方式總是在不斷的變化,他們的生活也總是不斷地變化著。每天都有新奇的事情發生,每天都要新人要去接觸,每天也都會有新的觸動產生。

黑田家的時光雖然已經過去了,不過新的紀元,新的生活篇章,正在全新的地方不斷地書寫著。

其實這樣也不錯呢。

日本號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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